“言阮,好久不见。”
冯宇本来想上前几步给温言阮个久别的拥抱,却被温言阮倒退几步拒绝了。
“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保持距离。明白吗?”
冯宇和温言阮是多年同窗,亦是知交好友,从学生时代就拥有共同的理想。在联合国工作期间冯宇也是左膀右臂的存在。
“怎么突然来韩国?”
温言阮看着他精简的行李,也不像是长期出游。工作调动的可能性更是不大。
“来看看你。”
温言阮显然是不相信的,她双手插兜放在风衣外套里,侧着头看他。
“好吧。”
冯宇耸了耸肩。
“原因有两个,一是我实在受不了李茜,二是白露沉迷追星,非让我来买专辑,最好带个签名回去。就是上次来演讲的BTS,我没要签名被念了几个月。”
冯宇想到女友白露当时几乎可以凝成实质的乌云就很崩溃。
“我现在被念的满脑子都是BTS。”
BTS?郑先生?
极力想回避的人又这样突然的出现。温言阮怔了怔神,没再搭话。
“不说这个了。我最近是真不想在联合国呆了。已经申请外派叙利亚了。”
“这么突然?白露不反对?”
冯宇嘿嘿的笑了两声,平时精干专业的男人突然笑的有点傻气。虽然傻是傻了点,其中的甜蜜幸福也太明晃晃了点。
晃到温言阮有些艳羡。这种平淡的甜蜜的幸福,有点…嫉妒啊…
“她和我一起去。还有,我们婚期已经定了,记得来喝喜酒。”
真羡慕啊…叙利亚也一起去。他们这对校园情侣还是这么甜蜜,从校服穿到婚纱。
“叙利亚局势一直不稳,你确定要去?”
“嗨,去不去总是有人要去的。”
冯宇倒是乐观。
“民众把解决叙利亚问题寄希望于联合国。可我们心知肚明,联合国其实只是议事场所。解决问题需要五大国协商,秘书长去了长,也只是秘书而已。具体事务解决得看协商结果,后续费用也得五大国分摊。”
冯宇点头赞同温言阮的看法。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再想为联合国工作的理由。”
“美国股市下跌,美联储的应对方法竟然是加印美元。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
“加印美元确实可以提升股市,但是到底也只是虚假繁荣而已。不过这也够了,他们需要这种虚假,那也就不算无用。”
“快别提这些烦心事了,我只想好好休假。”
温言阮闻言点点头。
“也是,攒了几年的假终于决定休了。白露没来你自己玩?”
“早说不要总拿年假去看演唱会吧,她非不听,现在哪有假休?只好孤家寡人来投奔你。”
“我要上班,智慧好像有空。不然她东道主陪你?”
“不了不了。我还是自己呆着吧。”
温言阮再三确认了冯宇的意愿,把他送到酒店就继续回去工作了。
如果温言阮知道那是她见冯宇的最后一面。她决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掉头离开。可她不知道。
现在,她站在冰冷的停尸间,灯管照在她脸上,是惨淡的白。早上才见过面的人,晚上就了无生息的躺在金属床上。
温言阮掀开遮盖尸体的白布,那张熟悉脸上的眼睛空洞洞的睁着。他的脸上出现青灰色,那种死者独有的腐烂气息散发出来。呆滞空洞的目光,冰冷的皮肤温度,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着死亡。
温言阮手掌悬空为他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林彦柯虽然不认识冯宇,但难免有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冯宇是因帮助被性骚扰的女学生,见义勇为而被该死的驻韩美军高层醉酒后误杀。
第一时间报告上面也只得到个压下来的命令。同样做外交工作,冯宇落的这个下场其实挺让人悲伤的。
林彦柯也不是不能理解现在关系紧张,又处于谈判时期,这个事情爆出去了不利于谈判。当然,他也明白,如果谈判对华不利,这件事肯定可以利用舆论助力。虽然伤不了美方,至少名声差了些。
死都要为国家做事可能就是他们这些政府工作人员的宿命?
林彦柯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但是温参赞的表现也过于冷静了些,冷静到近乎无情。不是说多年同窗同事,更是至交好友吗?
林彦柯看着眼前女人依旧坚定的背影,好像挚友的死亡一点也不能触动她分毫。她真的没有情绪吗?
林彦柯摇摇头不去想这些。
算了,也不是我该管的。
温言阮还是一丝不苟的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她心里真的古井无波吗?不,再怎么完美,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虽说冯宇死亡的消息被封锁了,但是至少使馆小范围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本来大家都觉得这事儿有点难以接受,物伤其类的感觉普遍存在。忿忿不平,怀有怨言的也不在少数。
温言阮更不能因此事发表任何意见态度了。动摇大家对国家的信心,对温家人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即使她自己也在忍受信念崩塌带来的毁灭,也不能表露一二。
她知道从宏观来看,压下这件事的选择是对的。但是另一方面,一直所追求的公平正义却和现实相冲突。无力的、负面的、颓废的情绪尽情的吞噬着情绪。
她站在电梯的最里层,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任凭那些阴暗的、沉默的、孤独悲恸的情绪席卷而来。
已经太累了…不再抵抗,筋疲力尽…
“温小姐?”
有过…信念崩塌的时候吗?可抬头,却看见了希望…
“郑先生。”
她依然在笑,明明和往常一致无二,可为什么,我却觉得悲伤呢?
“你很难过吗?”
郑号锡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接收到了微弱的求救信号,他向来心思细腻的不成样子。
“你很难过。”
为什么知道呢?大家都说我理智冷静到近乎无情。为什么偏偏你知道呢?
“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
到底还是蓄养凤凰、束缚月光了。郑号锡思忖着,在心底落下来声浅浅叹息,你不下来的话,那么我上去吧。
温言阮笑着笑着,就簌簌的落下泪来。
这是郑号锡第一看见那张牢不可破,仿佛生长在她骨血里,完美面具下的真实情绪。
她眼里支离破碎的信仰,无力和不完整坦诚的铺陈在郑号锡面前。
“我再也没办法说,请相信我们了。”
那个不完美的、破碎无力的温言阮这么说着,电梯已经到了指定楼层,打开又合拢。
可是他们都没有走出去,在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温言阮能从金属门里看到,模糊一团狼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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