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信神佛吗？”
结束上香，小坐在课堂郑号锡和温言阮对坐在茶几两端，窗牍隐约漏了几缕日光，银杏树落的只剩些枝干，无端的让人觉得落寞萧条。
温言阮举杯的手顿了一顿，反而轻笑问道:“郑先生呢？”
“大概有一点？”
郑号锡看着墙壁上悬挂的禅语，寺庙是能让人沉静下来的地方。
木鱼的敲击声，屋脊悬挂的古铜风铃，渺渺檀香，让时间都仿佛停滞不前，黛色霜青的日色斑驳的投下缄默隐喻。
“不信神佛，也不能不敬神佛。”
“在中国有一句话:未到苦处，不信神佛。虽然家里一直有祈福的习惯。但我们拜的到底是佛，还是自己的欲望？”
温言阮很多时候并不相信这些，不信来世今生，不信因果循环，不信善恶有报。
“梦想也是欲望。”郑号锡扬眉笑了笑，很浅却也足够温暖，“欲望也没什么不好。”
到了现在这一步，很难说梦想会像之前那样简单纯粹，看待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不允许有中间地带。
以前郑号锡可能不想谈欲望之类的，那个词并不是什么褒义，很多情况下它甚至暗含贬义。
所以他们只说梦想，这个词听上去就是满满的正能量。
可梦想不也是欲望吗？
想要跳舞，出道，拿一位，大赏，全球受欢迎。这一切，不都是欲望？他现在不排斥这个词了，正视欲望比抗争欲望简单的多。
“其实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虚假。”温言阮微微敛了敛眸光，错过郑号锡的眼神不去看他，“到底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生活，还是真的是这样的人？我不是很清楚。我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吗？好像只是重复而已，重复过去。”
很多时候总会怀疑，怀疑自己，像是半夜惊醒在某个不熟悉的城市，常常会有时空错乱的感觉，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她多做什么了。
外交指处理国与国之间关系的方法，但它还有另外一个通俗的解释—用最礼貌的方式，说出最肮脏的话。
有的时候会觉得厌烦，连同看见那些西装革履的政客嘴脸都觉得反胃。她做的很多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所谓道德与公理，只有在实力相等的情况下，才能拿出来讨论。
“郑先生去过大马士革吗？”她这么说着，似乎也不需要郑号锡回答，“它是座很美的城市，有着4000年的历史古城，一直被誉为‘天国里的城市’。”
“从前在书里读到关于它的句子，说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之齐名。我就在想它该有多美…”
郑号锡一直安静的听着她说，用温涟的目光看着她。
她单手撑起下颌，望向悲悯世人的佛相，嘴里却在谈论战争。
“我还记得那个日子，4月13日。美军联合英法对叙利亚实施‘精准打击’，90分钟内，像烟花一样，大概110枚导.弹倾泄而下，点燃了大马士革的夜空。”
“所有的那些，为人称赞的艺术，寺庙、城堡、宫殿，古迹文明，在战争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它曾经的荣光被摧毁殆尽，也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七年过去了，不，现在是2019年，八年了，天堂沦为废墟。35万人死亡，150万人致残，近1100万人流离失所，这是去年的数字。”
“其实靠战争得不到的，谈判桌上更不可能得到。无论多出色的外交官，再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也抵不过身后的国家。”
人人都想伟大，温言阮却真心为自己的渺小开心，她自认为并不是个多出色的外交官，只是有个强大的后盾罢了。
可同时，会有点苦闷，因为她不重要是随时可以取代的，却又因为这份可取代开心。有点复杂，对自己的质疑从进入联合国就开始了。
叙利亚常驻联合国大使贾法里并不是不出色，相反，温言阮自问处在他的位置上也不会比他好。他在会议上反驳美英国代表有理有据，铿锵有力，可他怎样辩解都无法改变什么。
叙利亚的事不是外交官据理力争能改变的，他的民族、国家、人民遭受的劫难，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可我们阿阮，不是觉得开心吗？”
郑号锡牵住了她的手，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总让人开心，永远有人懂你的言下之意。
被人理解真的很开心，就像困在雪地，他提着灯坐在你身边，还往你手机塞进了杯热可可，不用言语，只默默的陪你。
“嗯，开心。”
她看着郑号锡，不知道是附和郑号锡的话，还是单纯看着郑号锡觉得开心。这样坦荡又光明的目光，看的郑号锡有些难为情。
“别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
“因为…”他赤诚的眼神，几乎要将她融化，“那样我会想吻你。”
温言阮漂亮的手指捧住他的脸，和告白那天别无二致，轻啄他的唇角，眉目含春，直白的一点也不羞涩。
郑号锡的手攀上她的后脑勺阻止她的撤离，吻上她唇的动作是轻柔的，摩挲唇瓣时却是轻佻缓慢，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
温言阮趴在他肩上微微喘.息，然后听见他说:“佛会原谅恋人的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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