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经纪人

    生活就像一盒怪味豆，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吃到什么味道。丽贝卡一直以为这辈子自己只能吃到别人剩下来的口味，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直接扔了一盒怪味豆给她，告诉她这一盒全部都是她的不说，而且一整盒都是她最想吃却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巧克力口味！这简直是上帝丢给她的馅饼，不吃怎么对得起自己？

    “好的，”她很快反应过来，“我会仔细阅读合同的。”她知道索菲亚喜欢认真的人，哪怕有那层亲属关系，在工作的时候这位女士也会公事公办——当然，不管分成是什么样，她都会签下那份合同——索菲亚自从成为CAA的合伙人之一，就不再和那些普通经纪人一样带新人了，如今她还负责的，也就只有几个“老人”的经纪业务，而那几个“老人”，据丽贝卡所知，一直跟着索菲亚，从一文不名到红透好莱坞，索菲亚让他们在好莱坞的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成为A-list，他们也帮助索菲亚成为了CAA的合伙人，可以说，他们就是索菲亚在CAA立足最重要的筹码和阶梯，一旦她成为了索菲亚的艺人，这些人也会变成她的人脉，为她扫荡出一条康庄大道，通往她梦寐以求的彼岸。

    “第23幕准备了！”罗利终于将注意力从他的镜头前转移开来，一眼就看到了丽贝卡这边的动静，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他站起身，向着两人走过去，“丽贝卡，这位是？”他的剧组可是不喜欢那些不相干的人过来的。

    “这是，呃，我的经纪人，索菲亚女士，”丽贝卡慢吞吞地说，眼风偷偷关注着索菲亚的动静，直到她说完这句话，又特意停顿了三秒，索菲亚没有提出反驳时，她心里那块自索菲亚出现后就一直提得高高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这也让她有底气多了，“她是来看一下我们的拍摄进度的。”

    “好吧。注意不要到处乱走。”罗利点了点头，经纪人不放心演员过来看一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他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丽贝卡多了个经纪人，不过那也无关紧要，毕竟这是丽贝卡自己的事——就算是恋人也不意味着知道对方所有的事。

    他还想再叮嘱点什么，却被索菲亚打断了，“我可以看看刚才的回放吗？”

    “啊？”罗利一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们拍摄吗？”他不喜欢在电影成片前给别人看带子，尤其是这位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女士。

    “索菲亚姨妈，你不是看到我的表演了吗？”丽贝卡干巴巴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乱得厉害，事实上，她并不确定索菲亚有没有看到她的表演，可她不想让索菲亚去看回放——她的合约还没有落到实处，她不能让这件事多一点点变数，她拉过索菲亚，压低声音，“姨妈，罗利不喜欢别人看他的半成品。”

    “工作的时候，你应该叫我索菲亚，”索菲亚淡淡地看了丽贝卡一眼，随即眼神微转，“那个女孩是谁？”

    丽贝卡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那是，泰勒-泰迪特，”她努力压制着心中突如其来的恐慌，尽量平静道，“是我们剧组的女二号，饰演的是安吉丽娜-凯普莱特，也就是我的堂姐——你应该没有听说过她，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演出。”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个比较害羞内敛的女孩。”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对索菲亚产生影响，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索菲亚对其他人产生兴趣，尤其是泰迪特——比起镜头后的罗利，身在场内与泰迪特对戏的她感受更加明显，这个泰迪特再一次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却让她连报复的心思都生不出来——毫无疑问，泰迪特就是那种天赋型的演员，短短一夜的功夫，她就让自己刷新了三观，也让自己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如果说昨天的泰迪特是一柄尖锐的利剑，刺穿了她的尊严，今天的泰迪特就是一方熔炉，不仅融化了她，还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节奏随心变化成她想要的模样！——她悲哀地意识到，今天的自己，一直在被泰迪特带着走！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发挥出了今天这样远超以往的水准！

    在罗利喊出“Cut”的那一瞬，丽贝卡承认，她是松了一口气的——泰迪特简直太可怕了！她明知道自己不是朱丽叶，可在泰迪特的面前，她好像真的变成了朱丽叶，跟着“安吉丽娜”的眼神和动作，做出了那些反应……

    不能让索菲亚看到泰迪特的表演！丽贝卡默默地想，不然的话，自己一定没有机会在那份合同上签字！

    “是吗？”害羞内敛，这两个词在她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评价，索菲亚仔细地打量丽贝卡，将她略带紧张的表情收在眼中，鉴于丽贝卡在她面前一贯是这样的表现，所以她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可她总是记得自己刚进来时那个女孩与她对视的那一眼，很平常的一眼，甚至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却让她生出了一种探究的心思，这种心情、或者说第六感，早前些年让她陆续签下了如今在好莱坞赫赫有名的那几个大明星，也让她一路走到现在的地步，所以她非常想要看一看那个女孩的表演——她不确定丽贝卡会不会对她耍小心思，当然，即便她有什么小心思也很正常，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丽贝卡的演技她看不上，不代表丽贝卡就不适合这个圈子，只是她到底不想放过心底那一丝悸动，于是她看向罗利，“我来的时候，你们正好拍完那一幕。”

    丽贝卡立刻将目光投向了罗利。

    “啊，这样啊……”罗利不是蠢货，尽管他不知道丽贝卡为什么故意在索菲亚面前将泰迪特定性成“害羞内敛”，但这也不妨碍他顺着丽贝卡的话应下这一点，一来，丽贝卡是他的女朋友，他为什么要拆女朋友的台去给另一个女孩搭梯子？另一方面，泰迪特只是对这个剧本感兴趣才来出演“安吉丽娜”，毕竟一个特工怎么会专职做演员呢？——他坚定的认为泰迪特是一个来“度假”的杀手/特工——谁知道她还有没有下一部戏？所以他一个眨眼间就心领神会了丽贝卡的眼神，点头赞同，“这样的性格在这个圈子可不多见，对吗？”

    “……恩。”是不多见，因为那些人都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成为了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连一丁点儿的水花也没有溅出来，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好莱坞，除非是天赋顶尖得足以让人无视他们性格上的缺陷，可这一类人太少了，在当年错过了丹尼尔-戴-刘易斯之后，她虽然签下了很多人，但他们都和刘易斯不一样，哪怕他们有些天赋惊人才华横溢，他们也不是刘易斯，这个小女孩自然不会是另一个刘易斯——既然连导演也这么说，那看来那个女孩的性格的确就是那样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索菲亚已经很少经历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情，这让她对泰迪特的兴趣也骤然降低了很多，毕竟一个性格难搞的艺人的确比那些乖巧听话的要浪费心力多了，她现在也没有功夫重新“调。教”一个新人。

    索菲亚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那就算了吧，”——她倒是没有想过罗利会不会骗她，毕竟导演和演员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很多导演都不会故意去阻碍演员的发展反而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拉上一把，这样的人脉积累可比酒肉朋友要来得靠谱多了——她看了看手表，“我的飞机一个小时之后出发，一会你直接和莫瑞商量合同细节，她会转告给我。”

    丽贝卡忙不迭点头，“好的，索菲亚，希望你一路平安。”

    做下了决定，索菲亚也不多耽误，她最后看了泰迪特一眼，那个女孩这次没有接收到她的眼神，这让索菲亚心中有一丝遗憾，但这毕竟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小心动，在失去了探究的兴趣后，这一点小插曲很快被她丢到了脑后。

    丽贝卡望着索菲亚离开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谢谢你，菲利普，”她柔情万分地看向胖胖的男人，“谢谢你站在了我这一边。”

    罗利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我猜，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对吗？”一个突然出现的、一看就很难搞的经纪人，加上她又叫自己“菲利普”而不是“菲尔”了，罗利心里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又怎么样呢？对好莱坞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很抱歉。”丽贝卡垂下了眼睑，索菲亚既然让她“单身”，那她就得单身，和光明美好的前途比起来，感情又算得了什么？——话虽如此，她的心里却也有一丝难受，“真的，菲尔，我……”

    “再说多的可没有意思了，丽贝卡，”罗利笑了起来，似乎这件事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看起来轻松极了，“我们都知道彼此之间想要的是什么，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都是各取所需，不是吗？不过，你还是得整理一下你的心情，亲爱的，我也不能总让其他人等你。”

    “……是的，是的，我会尽快调整的，”丽贝卡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她强撑着笑容，同样露出轻快的神情，“毕竟我也是个专业的演员了，说不定以后还能捞个影后当当，不是吗？”

    “那就得提前恭喜你了，”罗利煞有介事的点头，“我竟然有机会和未来的影后合作！哦，亲爱的丽贝卡小姐，请问我能和你合个影吗？”

    “当然没问题，罗利先生，”丽贝卡也端起矜骄的笑，“不过你最好先剃定你的胡子，因为浓密的毛发会让我过敏。”

    两人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另一头，克里斯正在兴冲冲地和亲爱的女朋友讨论他的戏份，一抬头却发现女朋友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别的地方。

    他顺着泰勒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到了片场对面的两个人身上，“他们……吵架了吗？”他疑惑地问，“看起来似乎有点奇怪。”那两个人的笑容，简直僵硬得好像两块石膏像了好吗？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人家的家务事！”泰勒笑眯眯地捏了一下克里斯的耳朵，“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个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