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在米高梅的片头动画后缓缓拉开序幕。
“你还没有看过电影成片吧?”罗利突然凑近泰勒,小声问她,“我是说,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是指什么?”泰勒连视线都没有从荧幕上挪开——电影已经开始了,由远及近出现的是维罗纳广场,在鼎沸的喧闹中,两个手持盾牌长剑的男人从角落走了出来。
“这部电影的剪辑,你知道的,虽然你的表现很亮眼,当然,我们都明白这一点,不夸张的说,你就是剧组的super star!但——”罗利停顿了一下,仔细地观察泰勒的表情,才接着说道,“你看,安吉丽娜并不是电影的主角,我是说,如果从演技的角度出发,我们都清楚你才应该得到东京电影节的奖杯。”
“我明白。”泰勒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她知道罗利说的是什么,作为一个女配角,她的戏份不可能比饰演朱丽叶的丽贝卡更多,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在短短70分钟的电影里,她能出现的时间是及其有限的,也许罗利还在剪辑上做了些别的什么功夫,来让整部电影更加出彩——是的,泰勒相信罗利不会故意为了打压自己而去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何况还有米高梅在旁边看着,他们也不会容许罗利为了私心破坏整部电影的结构,所以,她完全理解罗利的行为——如果她是导演,她也不会为了某个特别出彩的女配角而宁可破坏电影去增加她的戏份。
“……那就好。”罗利看起来有些纠结,但他还是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而是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电影上。
这部电影是他厚着脸皮托人剪辑的,从拿到手的那一刻他就翻来覆去地看,为了某些细节与人争论修改了好几戏才定下终版——虽然米高梅大方地收购了他的电影还特许了海外发行,又在东京国际电影节上拿到了奖项,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尤其是巴兹·鲁赫曼的电影珠玉在前,那个男人是出了名的会讲故事,而他的电影——好吧,坦率地说,他认为自己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可他不确定其他的人——那些对于电影来说最重要的观众们会怎么想,也许他们会觉得这又是他的发疯之举也说不定……
而此时的荧幕上,山普孙站定,开口,音乐响了起来。
“我可不能让人当苦力一样欺辱。”
葛莱古里严肃着脸点头,“是的,不能。”他的音调没有起伏,却也是在唱。
山普孙继续唱道,“我要发脾气起来就会拔剑动武。”
葛莱古里继续点头,“是的,会的。”
山普孙四处看了看,“我的剑是锋利无比六亲不认的。”
葛莱古里露出疑惑的表情,“可你总是钻进墙底从不昂起脖子——”
山普孙举起手中的剑,做了个刺探的动作,“但我依然是最威武的骑士——”
两人唱着唱着,你来我往,好像击剑一样跳了起来,周围的人似乎也听到了音乐,他们搁下了手中正在忙活的事,加入到了舞动的队伍里。
“竟然是一部歌舞剧吗?”坐在台下的不只是记者,还有受到邀请的影评人,麦克·基茨就是一位独立的电影评论家,而他会选择来看这部电影,就是想看看这部据说是罗利“翻身仗”的电影究竟是什么样子,“这的确是米高梅喜欢的类型,难道他们想复制《百老汇的旋律》?百分之百对话,百分之百歌唱,百分之百舞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考验导演和剧本了,要知道一般歌舞剧的剧情总是经不起推敲,毕竟大家只想看那群漂亮的演员们唱歌跳舞。”
此时屏幕已经从跳舞的人群们身上转移到了某个临街的窗户,种满了不知名花朵的窗台上,一只鸽子悠闲地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然后飞了起来。
电影的镜头跟着鸽子飞过街道,经过了吵杂的市场、喧闹的码头、交谈的路人,一路飞进一座庄园,停在城堡的窗台上——那里放着一个小碗,里面是它最爱的玉米碎粒。
鸟儿啄了两口玉米粒,愉悦地“咕咕”了两声,然而往常会打开的窗户这次却没有打开,它好奇地往里面望去——
“哦我可怜的朱丽叶,她怎么样了?”妆容精致的夫人坐在床边,面容哀切,她握着一只雪白的手,“尼克先生,我的朱丽叶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心疼地伸出手——顺着她的视线,镜头移到了那只手的主人身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哪怕在睡梦中也眉头紧皱,额头沁出的汗水已经沾湿了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坦率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凯普莱特夫人,”头发胡须花白的尼克先生穿着医师袍,疑惑地说,“凯普莱特小姐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但她却始终无法醒来,我认为这是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
“这是诅咒!”他的话音未落,凯普莱特夫人已经尖叫着打断了他,“我知道,这是诅咒——这是那个该死的——”
“夫人!”一旁女仆打扮的妇人小声叫了一声,“夫人,也许尼克先生看不出小姐的病,或许我们可以换个人来看看?”
“是的,是的,你说得对,米娅,”凯普莱特夫人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她警惕地看了尼克先生一眼,“既然尼克先生您不知道朱丽叶生了什么病,那我们也不多耽误您了,朵拉,替我送一下尼克先生。”
站在门边的年轻女仆应了一声,老先生一愣,而后明白了什么,摇了摇头,收拾东西跟着那个叫作朵拉的女仆出去了。
“哦朱丽叶!我可怜的孩子!”尼克先生一走,凯普莱特夫人就换了脸色,“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病症——”
她还要说什么,床上的女孩却突然坐了起来。
“哦我的上帝!”凯普莱特夫人先是被女儿的突然动作睁眼吓了一跳,而后又转惊为喜,“朱丽叶你醒了?”
被叫做朱丽叶的女孩迷惑地眨了眨眼,“你——是谁?”
“你、你说什么?”凯普莱特夫人被女儿的反应吓坏了,“你不认识妈妈了吗?”
“妈妈?——啊!”朱丽叶只觉得脑子一痛,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尖叫,捂住了脑袋,随之而来的许多凌乱的画面,热闹喧哗的舞会、甜美的蛋糕,还有迎面而来的汽车、刺眼的灯光……
她不是出车祸了吗?为什么变成了朱丽叶?!
等等,这个朱丽叶——女孩惊恐地瞪大了眼,“我,我是朱丽叶·凯普莱特?!”
不会吧——哦上帝!这可千万别是她知道的那个朱丽叶·凯普莱特!——可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个城市叫做维罗纳的城市里,就有两大家族,凯普莱特和蒙太古,而“她”正是凯普莱特家的小姐,朱丽叶·凯普莱特,“她”的父亲凯普莱特先生正打算给“她”订婚,而那位即将在明天晚上和她订婚的男人,就是帕里斯伯爵……
“你当然是朱丽叶·凯普莱特,”凯普莱特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在这个家里,没有谁比你更当得起这个姓氏。”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米娅一眼,米娅微微点头,弓着身子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木质的房门打开又关上,房间只剩下了凯普莱特母女。
“我——”朱丽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说她不是原本的朱丽叶·凯普莱特,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朱丽叶?听说这个年代的神父可不像几百年后那么和平,她不会被当成魔鬼附体给烧死吧?所以,她还是先看看情况吧——至少不能这么快就暴露自己——也许可以从这位母亲的嘴里知道点什么?
“你没事就好,”凯普莱特夫人捻起手帕沾了沾眼角,“我就知道她是故意欺骗我和你的父亲,想要以此博取你父亲的好感,但好在你醒来了,她的阴谋不会得逞了。”
“她?”朱丽叶好奇地问,“她是谁?”
“除了安吉丽娜还有谁!”凯普莱特夫人语气忿恨,她抓紧了朱丽叶的手,“她一直看不惯我们母女,这次你的生病一定就是她动的手脚!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看来她是没法代替你和帕里斯伯爵订婚了!——也不想想帕里斯伯爵是什么身份!哪怕她姓凯普莱特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臭丫头!也想抢你的东西!”
“啊……”凯普莱特家不是只有朱丽叶一个小姐吗?怎么还有个“安吉丽娜”?
“这次你可不要为她求情了!”凯普莱特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从小到大,她就故意踩着你的名声往上爬!你看看现在的维罗纳,所有人都知道安吉丽娜精通音乐和美术,还擅长骑马、弓箭和枪击,是凯普莱特家最耀眼的珍珠!你呢?明明你的父亲才是现任的凯普莱特家主!你才是真正的凯普莱特珍珠!”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朱丽叶弱弱地说,她看见了那位成功用蛋糕噎死了自己的“朱丽叶小姐”的生平,那个小姑娘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学习,除了勉强学会了几门外语——在成为这个“朱丽叶”之前,她也学过法语,加上她的母语英语,以及现在无师自通的意大利语,如果不打算暴露自己,倒也能混下去——其他的的确不如这位夫人口中的“安吉丽娜”,如果那位安吉丽娜·凯普莱特小姐当真有那么多特长,那的确是一颗明珠嘛……
“你还敢说!”凯普莱特夫人闻言,气不打一出来,恨恨地拍了一下女儿的胳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让你好好跟着麦克亚瑟夫人学习!结果呢!”
结果那位麦克亚瑟夫人被“朱丽叶”气走了——朱丽叶还能说什么?除了尴尬地笑,她也只能保持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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