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客户经理在耳边叨逼叨一阵儿, 绫子毫无灵魂地应两声, 双眼放空地挂断电话。
她用手机边角抵住下巴, 紧蹙的眉下, 被刷得卷翘的睫毛犹如蝴蝶羽翅般掀开，露出的黑眸带着疑惑和打量, 紧盯住面前正和某不知名阿猫阿狗专心致志聊天的中也。
这一个月，绫子抱着手机左等右等，硬是没等来那张信用卡的消费短信。
绫子只当中也没那么缺钱，起码能保证基本的日常开销。她的信用卡就当做保财的御守, 必要时能让他拿着救急就好, 她也不强求。
这会儿，中也收起手机抬起眼：“电话打完了？”
绫子含含糊糊地应一声, 掀了掀眼皮, 慢悠悠地问：“我之前给你的信用卡，你还有在用吗？”
中也一顿。
他的颌骨一动，像是轻轻磨了下牙, 而后模棱两可地反问道：“怎么了？”
“刚刚银行打电话给我，说我那张卡里有六个亿的存款。”绫子盯着他，缓缓问, “你觉得有可能吗？”
“……”
中也竭力绷住表情, 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说：“这是你的卡，我怎么会知道。”
虽然心底觉得可疑，但毕竟是六个亿的数额，比六千万又整整多了一个零。
比起怀疑中也, 她更宁愿相信是银行系统出BUG了。
“……也对。”绫子一边把「去阪神银行查账」写进手机备忘录，一边悄声嘟哝，“六个亿得有多少利息啊，当我是弱智吗，怎么可能把这么多钱往信用卡里存。”
中也眉角一抽。
“再说了，就算把我扔进破壁机榨也榨不出这么多钱来啊，毕竟我现在这么穷。”
想起自己曾因无法一次性付清六个亿全款而与倾心的爱巢失之交臂，绫子一咬唇，恨恨道：“我要是真有这么多钱，还用得着受这鸟气？”
一听这话，本来还觉着心虚的中也肩膀一颤，笑意顿从胸口涌起。
“这话是谁教你的？”
“游戏打多了，自然而然就会说骚话了嘛，里边儿的老哥超有才的，个个都妙语连珠。”绫子揉揉眼，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衣袖，“你是不是不爱听我说这些？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说啦。”
中也垂下睫毛，藏起眼底的笑意，把唇角绷得很直。他低声道：“姑娘家家的，别在人跟前说这种话，粗俗。”
绫子讪讪地吐了吐小舌头，糯糯应一声：“知道啦。”
“在我面前倒不要紧。”
“诶？”
“反正更离谱的话你也没少对我说过。”
“……”
确实。
中也被绫子一脸愣怔的样子逗笑了，他抬了抬帽檐，伸手捏住她白里透粉的小耳朵捏一捏，语气凶巴巴地。
“所以啊，对我，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明明是一句撩人效果满分的话语，暖心的意境却被中也好似不良少年收保护费的架势破坏得很彻底。
绫子后退半步，把自己的耳朵从中也的魔爪底下救出来。她揉揉被捏得发红的耳廓，失望地叹口气。
“……中也君，你真该多看看乙女纯爱电影学习一下把妹的正确姿势，你也太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了吧。”
“哈？”中也一挑眉，脸凑近，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我还用得着学这些？”
绫子眨巴眨巴眼。
橘色的碎发乘着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好痒。
她这才发现，二人挨得有些……过分近了。
正想抬手推他，中也却伸出根指头，逗猫似的挠挠她的下巴尖。他说：“我不是已经有你了吗？”
“……”
可恶。
这人怎么学她说话啊！
绫子抱着对戏时的觉悟，硬着头皮直视中也的双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眉骨高，眼窝深，双眼皮宽，是深邃的混血款眼型。眼瞳是偏深的钴蓝色，却透出玻璃般清透的质感，迎着光时，宛如两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嘴里明明说着撩人的话语，他的脸颊却微微泛红，错漏出几分心底的慌乱。
救命。
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这也太犯规了吧。
绫子平复着略微急促的呼吸，深吸口气，而后抬起一双认真的眼，正色道：“哥哥，你还是别学了。”
“……？”
“我顶不住。”
*
中也提前在绿之丘大厦顶层的意大利餐厅预约了餐位，是临着飘窗的二人座，高大绚丽的东京塔近在眼前。
这家餐厅不仅有意大利籍的米其林主厨坐镇，更是欣赏东京夜色的绝妙去处。因此，也深受众多国内外名媛的青睐。
绫子曾跟着绿川奈奈来过一回，被各自经纪人强制节食的二人没敢吃得尽兴，照片倒拍了不少。
总之，作为标准的名媛打卡地，这里的晚间时段总是常年爆满，临着东京塔一侧的餐位更是得抢破头。
跟在中也身后踏入餐厅，绫子不由心虚地把帽檐又压低一些。
看着周围一桌桌打扮正式的小情侣，绫子咬住嘴唇，小小声地说：“……我晚上随便吃点就好，这样太破费啦。”
她说这话时，中也正在加钱将套餐升级成30天的和牛小牛排。待服务员带着合起的菜单走后，他缓缓摘下手套，把一双无奈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小姑娘。
“算我求你，今天别再谈钱的事儿了，听得我头疼。”
绫子委屈巴巴地撇撇嘴：“……好嘛。”
等待上餐的过程中，绫子听着身后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只觉着心慌。
虽然知道拍照在这家餐厅的食客中算是常态，但绫子还是出于本能感到不安。
她心虚地拿起手机，登上推特翻了一圈儿。
下午那波热搜早早沉了下去，她离校后的行踪也没被人拍到。
绫子稍稍松口气，壮起胆子，在搜索栏键入自己的名字，摁下回车。
她耐着性子往下滑了几页，而后看到一个挺有趣的关键词：「翻版川名绫子」
画面中的女孩子穿着过臀的白卫衣，下边儿露出一小截百褶裙的格子底边——正是她下午在更衣室换下的那套。
绫子定睛一看那女孩的脸。
是平井立香。
再一看那几条带了这一关键词的推特内容：
「虽然没在日大见到绫子妹妹，但幸运地发现了一枚宝藏美少女！简直是翻版川名绫子，身材和颜都和绫子妹妹好像！爱了www」
「找到翻版川名绫子的账号了！@Ritsukaaa1宝藏女孩石锤了，会弹钢琴还会跳芭蕾，真的好像绫子妹妹！TT」
“……”
绫子差点儿被逗乐了。
看来不是她心理阴暗。
她对平井立香的怀疑还真歪打正着撞在点儿上了。
想着人家不过是借自己为跳板当个小网红，绫子倒也没太在意，甚至连平井立香的个人主页都懒得看，直接把推特一退，眼不见心不烦。
她把手机装进口袋，跟中也打了声招呼，压住帽子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站在洗手台的镜前，她正小心翼翼整理着微晕的眼线边缘，经纪人本乡早纪便一通电话打过来，开场白就挺冲：“那个叫平井立香的是你同学吧？”
绫子没着急应声，先在厕所的每扇隔间前逗留一会儿，确定没听见人声，才把手机放回耳边：“好像是。”
“你跟她熟吗？”
绫子往指尖沾了点儿水，抚了抚微乱的鬓角，心不在焉地说：“怎么可能啦，我都不常去学校的，同班同学一个都认不得。不过有一说一，这小姑娘长得确实挺漂亮的。”
“……”
本乡早纪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绫子，你可长点儿心吧。”
绫子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却有抽水马桶的声音响起。而后，一扇隔间门被推开，有个挺年轻的女孩子迎着镜子走出来。
镜子外的她对上了镜子内的绫子的眼。
“……”
“……”
“你是川名绫子吧？”
*
十分钟后，灰溜溜地溜出绿之丘大厦的绫子缩在中也的跑车边，可怜巴巴地垂着头，边咬指甲边摁手机。
早在进电梯的时候，她就给中也发了条挺长的消息。
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在厕所被人认了出来，为了不被路人拍到乱七八糟的照片，这顿饭还是不吃为妙。末尾还附带着篇幅堪比学生检讨书的诚挚道歉。
又等了五分钟，中也终于从停车道的另一头朝她走过来。
一看男人满脸阴沉的神色，绫子紧张地咽了咽，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小小声地说：“对不起嘛，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
中也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只把手里捏着的纸袋子往她怀里一拍，而后垂眼拉开车门。
绫子抱着热乎乎的袋子，紧跟着坐进副驾驶。她系上安全带，桃花眼一抬，却被中也打住。
“我在隔壁餐吧给你随便打包了一份，将就着吃吧。”
绫子一愣，揭开纸袋一看。
是一块儿热腾腾的蔬菜蛋三明治。
嘴唇抿起又分开，满肚子花里胡哨的托词顿时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绫子抬起眼，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中也沉默两秒，眉头一皱，跟着叹口气。
“算了，你也是不得已。”
听出中也隐忍着无奈的语气，绫子的心底更不好受了。她垂着眼，无意识地拨弄着裙摆上的薄纱，愧疚地说：“我知道这家店很难预约的，你难得大老远跑来找我约会，结果还被我搞砸了……对不起啊。”
“……不许再说对不起了。”
中也没好气地摘下小姑娘的帽子，手心放在她发顶上，向下一压，又揉了揉。
他说：“怪我考虑不周，不该带你来这种人多的地方。”
绫子被他压得低了低头，别在耳后的卷发顺势落下，把她的小脸遮住大半。
她闷闷地说：“那我们还能去哪儿呢？”
“……”
中也怔了怔。
他试探着问：“要不要去电影院？”
绫子知道，他指的是两人常去的那种独立式私人影院。除了近乎包场的午夜时段，她是不敢趁人多的时候跟中也往大影院跑的。
绫子摇头，声音很轻地拒绝：“不去。”
在被静默侵蚀的狭窄空间内，绫子咬了咬嘴唇，而后静静地说：“最近品川区办了个室内灯光展，我在INS上刷到好多情侣在那儿拍的合照，特别好看，我也想和你去。”她一顿，又静静叹息：“……但是不能。”
中也沉默地看着她，不由伸出手，把遮住她侧脸的发丝捞起，轻轻勾回她耳后。
他看着绫子静默在半明半昧光线中的脸，沉吟一会儿，说：“我们去游乐园吧。”
“……诶？”绫子一愣，转过一双因错愕而微微瞪大的眼，“现在？”
中也挑眉：“既然是约会，当然什么时间都可以。”
绫子犹豫着咬起嘴唇，仍对下午兵荒马乱的围堵风波心有余悸，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见她如此，中也没好气地笑一声：“放心，不会让你被人拍到的。”
顿了顿，他把手撑在小姑娘的座椅边，向她凑近些，缓着脾气问：“你信不信我？”
“……”
绫子纤长的眼睫垂下又抬起。
“信。”她轻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姐妹们说，地下恋人的“地下”是指他们瞒着对方的家长和上司偷偷交往，的确没错啦
不过还有两层意思
绫子妹妹和迹部相亲的时候也没在包间，她却没怎么避嫌，毕竟迹部算是公众人物，拍到就拍到啦反正死的也不能被说成活的（x）
对中也就不是这样了，她不想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扯进乱七八糟的舆论圈子里，比起阿猫阿狗临家的某某，中也才是她真正想要保护的人
中也：你想保护谁，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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