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港黑大楼。

    中原中也迎面撞见了他初入港黑时的引路人, 尾崎红叶。

    今天的她仍旧穿着那身淡粉色的和服。发丝一丝不苟的盘起,固定在脑袋上。红色的眼影与口红点缀得她那张美艳的面容更显妩媚动人, 然而脸上淡漠的神情与挺直腰板端正走过长廊的身姿反衬得尾崎红叶似一位高高在上的冰霜美人, 美丽却多刺。

    那是一朵绽放在黑暗中的食人花,寻常人只能远远驻足欣赏。

    “大姐。”中原中也率先过去打招呼。

    即使两人如今已经平级——同为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他对这个女人仍旧多有尊重, 愿意称呼其为一声大姐。只因对方始终不曾中断给予他关照与关怀。

    “中也, 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尾崎红叶在见到这个自己亲手教养大的孩子后, 脸上立即冰霜消融。她勾起唇角,在中原中也的面前展现出年长女性温和包容的一面。

    “说来话长。”不用她追问,中原中也就自动把事情在这个视若亲姐的存在面前抖落了个清楚。他苦闷的诉说这些天的遭遇,重点点出不被吉尔伽美什允许跟自家恋人成婚的烦恼。

    “你也到了会为赢得女方娘家人认可而努力的年纪啊。”转眼中也都准备成家了,尾崎红叶实在不得不感叹时光的流逝。

    她望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人。

    当年那个肆意飞扬的少年已经被时间的长河磨炼成气质沉稳、能独当一面的靠谱青年。侧脸青涩不再,唯独个头没有多少增长,至今都没有超过一米七一的她。

    “也即是说,那是必须被攻克的存在吧。”尾崎红叶自行总结。

    “如今都是开明的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家长’棒打鸳鸯。”年少时与恋人私奔失败的尾崎红叶尤其讨厌这类型的人。

    她拿出教养者的气势来, “你在这方面还是太稚嫩了。看来还是得奴家亲自出马。”

    中原中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姐?”

    “约个私密场所,把那个人请过去吧。妾身会亲自与之‘商谈’。”尾崎红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替中也展示一下男方的诚意。

    “你与那孩子交往也有数年了, 奴家可不能坐视你迟迟娶不到老婆。”

    “等等,我、我还没求婚啊!”

    “正因为这样,奴家更有必要跑一趟。否则这门婚事何时才能有着落。”尾崎红叶真心希望自己亲自照看大的中也能够获得幸福。

    她强势的说:“此事不必多谈,听奴家的。”

    中原中也压了压帽子, “……可别打起来啊,大姐。”

    “安心,奴家会让你得偿所愿的。”尾崎红叶以袖掩唇。长长的和服袖子遮住了她的表情,只将那对饱含着坚定的眼睛曝露在外。

    胸膛涌出融融的暖意。中原中也心甘情愿将事情委托于她。

    他深信——大姐是不会害他的。

    两人目的地不一样。尾崎红叶要回审讯室,中原中也则是要去首领办公室,所以顺势在下个路口分道扬镳了。

    ******

    港口黑手党总部,首领办公室。

    中原中也正在将这些天圣杯战争的进展如实上报。

    森鸥外将手背托在下巴上,静静聆听。那双墨紫色的眼眸宛若可以吸进一切光线的黑洞,读不出个人在当中的任何思绪。

    “嗯,大致情况我已经掌握了。中也君你做得很好,就这样以Berserker御主的身份参赛吧,不必曝露身份。”

    中原中也是森鸥外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利刃,是组织用以震慑外界的“核-武器”。为了让这位优秀的部下能够一直为组织效力,森鸥外早在对方同意加入港口黑手党时就出手处理了荒霸吐的隐患。正因为如此,当时羽翼未丰的中原中也才能在组织的庇护下争取到彻底成长起来的时间,得以逍遥自在的生活在日光之下,不用担心国家机关忽然从哪里冒出来要将之“带回”。

    背靠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给予了组织丰厚的回馈。因此,身为首领的森鸥外当然希望这把利刃能长长久久的为其所用。为此,他需要掌握住中原中也的弱点和要害,确保这枚很有分量的棋子不会因为外界因素主动跳出他这个执棋人的掌心。

    “对了,你刚刚说你的恋人也到这座城市来了。”

    森鸥外表现出关怀下属的样子,“机会难得,何不带她来港黑看看。”

    中原中也敏锐地注意到首领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征求同意的语气。身体一僵,寂静无言的蔓延在空气中。如今,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晕染出属于晚霞的色彩。首领办公室的光线也随之黯淡下来。中原中也只能在暮色中窥见首领一如既往优雅得体却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笑容。

    明明是能够控制重力的异能力者,中原中也却无端觉得身躯变得沉重起来。一股难以透过气来的压力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里世界充斥着血腥、死亡与暴力,他一直在努力不让恋人被牵连进来。结果首领现在是想要里奈往港黑走一趟,过明路吗?

    “首领,请相信我对港口黑手党的忠诚。”

    中原中也脱下帽子,单膝跪地。

    “当然。”哪怕被属下看破心思,森鸥外仍旧维持着那副和善的假面。他唇角的弧度仿佛被尺子精准测量过一般,悬停在某个角度。

    嘴上说着“当然”这种释放信任信号的词,内心已经在冷静估量那个人对港黑重力使的影响力,森鸥外这个人实在是虚伪得可以。

    中原中也声音低哑的问:“这是命令吗?”

    “说是命令未免也太难听了,中也君。我只是单纯以看着你成长至今的长辈身份,想要见一见你恋慕的那位女性。毕竟,我听闻你准备组建家庭了。”

    至于是从哪里听闻。八成是从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那里吧。

    中原中也知道爱丽丝的言行受首领的控制,她所知晓的情报会被反馈给首领。但因为信任对方,中原中也从未主动隐瞒过自身的恋情进度。只要被问起,就会很坦荡的告知。

    可森鸥外既是组织的领导者、也是心甘情愿被组织所驱使的奴隶。为了将一切导向对港口黑手党有利的方向,他必须亲自确认——中也君的这份感情不会影响到组织的利益才行。

    知晓中原中也重情义,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果断打出亲情牌。

    “虽然有点托大,但我认为在中也君眼里,我和红叶君是相当于父母长辈一类的角色。正好时机合适,你不打算将那个交往数年的女性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吗?”

    森鸥外用长辈特有的慈爱面容妆点出脉脉温情的模样,“只要中也君同意,我立即让人下去布置见面的场地。你意下如何?”

    然而他话语粉饰得再温情,把事情包装得再像见家长,也掩盖不了底下冰冷残酷的目的。

    森鸥外或许早就预估到了得力部下会有的反应。他刚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本质都是一种试探。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喉结微动,最终还是将所有抵触的情绪压制在心底,对首领妥协。只不过发梢下的那双眼睛如同染上阴霾的天空,泛着些微的浑浊。

    中原中也早在宣誓效忠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效忠的首领是一个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组织的利益在背地里使绊子、狠狠给部下致命一击的残酷男人。倒在首领实现理想路上的同伴多不胜数,被放在牺牲那端天平的甚至还有当时已经是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

    因为惧怕太宰有一天会取之上位,首领设计死了太宰的挚友,逼迫对方主动离开港黑。如果发现里奈在他的心里分量太重,肯定会采取相应的“保险措施”吧。只是首领没有逼迫走他的打算,手段想来会温和很多。

    中原中也合上眼皮,把一切心绪都封锁在眸子里。

    ——拜托了,别把我推到对立面去啊。

    他可以不在乎首领怎么摆弄他,因为他宣誓效忠的时候亲口承诺过:“我会保护您不惜沦为奴隶也要维持的组织。我会成为您的奴隶粉碎敌人。我会让敌人谈虎色变。胆敢藐视港口黑手党的人都会被残酷无比的重力所击溃。”

    中原中也愿意化身为组织的王牌、首领的尖刀、谈判桌上的筹码、棋局上一举夺下胜利的棋子,只愿守护的重要之物永远不会迎来冲突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森先生不愧是可以说出“所谓首领,处于组织顶点的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若是为了组织的存亡与利益,必须心甘情愿委身于万般污秽之中。培养部下,将其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若有必要,用完即弃。只要是为了组织,再残酷无情的事情都会去做。”这种话的人,屑得毫不掩饰。

    里奈:中也,你真的不考虑下寿退社吗?这种首领还是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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