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巫女大人,”狐妖作了作揖,“我想来找神官大人……”
青芽闻言,神色复杂地往桑岛瞳的方向瞥了一眼。
狐妖补充:“稻荷神官。”
“稻荷神官一年多前就不在了,”青芽道,“这里已经不是稻荷神社了,你没看到鸟居上的牌匾吗?”
“……”狐妖闻言,瞳孔颤抖,难言的悲伤和痛苦和从溢出,似乎完全无法相信。
“你也可以用妖力感知一下,这里已经没有稻荷神的灵力了,”青芽道,“现在这里是紫藤神社。按理说,所有妖怪都是无法进入神社的,只因为你们是狐妖,所以有稻荷神赋予的特权。”
青芽转身:“知道的话就快走吧。”
“稻荷神大人他,他……”
青芽停住脚步,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知道这件事的巫女们也已经不在了。”
“大人他怎么会……”礼数周全的狐妖像是再也抑制不住,捂脸痛哭,“这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诶???
桑岛瞳不知道该吐槽这狐狸消息封闭,一年多的事现在才知道,还是该头秃,这狐狸就在她家门口哭起来了。
狐狸要怎么安慰?给他吃鸡可以吗?
玉藻前突然咂嘴,神色寒凉:“在人类面前哭什么。”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你再哭,老子就让你永远哭不出来”的气势。
“……”哭声骤停。
玉藻前席地而坐,单腿屈起,持扇的手置于膝上。
“什么事,说。”
“事情是这样的,玉藻前大人……”
那狐妖啜泣了几下,开始娓娓道来。
看样子玉藻前的威严不比那位稻荷神低。
嘿,突然觉得自己神社业务对象可以扩展到妖怪。
物尽其用。反正玉藻前又天天爱往神社凑。
桑岛瞳想着,悄悄爬到旁边的柜子,想拿出一袋镜饼来吃,被玉藻前瞪了一眼后,又悻悻把抽屉给推了回去。
“河内国石川恶右卫门之妻,在乘牛车经过信太森林后,出现了奇怪的症状。浑身血管膨胀,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甚至还有食人倾向……”
“石川恶右卫门之兄,阴阳师芦屋道满为其占卜,说是吸入太多信太之森野狐孽障之气,同样,也需要用信太之森中野狐的肝脏来治愈。”
结果,为了猎杀野狐,原来宁静的森林顿时变成尸山血海,甚至有人为了逼出野狐,不惜放火!
“我们信太一族深居信太森林,向来与世无争……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再这么下去,快灭族了都。
狐妖族除了修炼成精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狐狸。
而有了妖力那些,没达到一定水平,也不是手持兵器的人类的对手。
像玉藻前这么强的,算是凤毛麟角了。
“……”玉藻前眉心微微拧起,陷入沉思。
没有表情的玉藻前,浑身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其实他平常就是这样,只有在面对桑岛瞳时有别的情绪。
虽说多半被气出来的。
“玉藻前大人,我知道您不愿插手这些琐事,但现在稻荷神大人不在了,”外面的狐妖哀求,“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信太森林和京都的狐妖,派系不同但同族同源。
桑岛瞳瞄了玉藻前一眼,拍案而起:“我去!”
“……巫女大人?”
“……”玉藻前换个了姿势,放下手,一脸“老子倒要看看你想搞什么”的表情看着她。
“你去干什么?”青芽也表示反对,警惕地看着狐妖,“还不知道这狐妖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圈套怎么办?”
桑岛瞳:“我相信他们!”
废话,这一听就是遇上鬼了嘛。
结合之前打听到的情报,说不定是无惨!
但如果真是无惨……
桑岛瞳眸里的光很快暗下去。
自己能打过他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找寻了这么久,这也不是现在退缩的理由啊。
况且要是能在这里打败无惨,那以后大家都不用再遭遇那些痛苦的事了。
即使要付出生命……
而且,说不定不用呢,说不定无惨还没以后那么强呢。
青芽扶额:“你真是……”
“而且,他们也太可怜啦,因为一次占卜就要被捕杀……”桑岛瞳放软了语气,“我就没听说过狐狸肝脏能治病,就不怕吃野味吃出毛病么。那阴阳师怕是个冒牌货吧。”
青芽:“你这话可不能让芦屋大人听见。”
玉藻前虽然面上一副很想吐槽的样子,内心却微微动容——
她竟愿意为了妖怪做到如此份上……
至于桑岛瞳真实内心——
干掉无惨老子终于可以从这破地儿回去啦!!!
“……随你吧。”青芽让步。
桑岛瞳往外蹦去:“那事不宜迟……”
她突然被某只一直没说话的狐狸拽了一下。
身形趔趄,倒在一个微凉的怀抱中。清冷的气息传入鼻腔,是这个时代贵族常用的熏香。
等等,这是……
回过神来,桑岛瞳发现自己呼吸有点不受控制。
真小只呢。
就这样还要去对抗怪物,也不知谁给她的自信。
玉藻前把试图爬开的人拉回来:“正事还没完。”
桑岛瞳:“???”
桑岛瞳:“你你你你想怎么样……我、我对狐狸才没有兴趣……我家还有只憨憨呢。”
可惜万年不开窍。
“你在想什么。”玉藻前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手臂伸过来,自己拉住袖口。”
他另一只手拿出纸包,打开,里面是白色的膏药。
擦药前,玉藻前往外看了一眼。
狐妖心领神会:“那玉藻前大人,巫女大人,我在鸟居处等你们。”
桑岛瞳:“你也要去?”
你去了我不方便杀鬼啊。
玉藻前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
倒也是,狐妖刚开始就是想找玉藻前来着。
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玉藻前挑眉:“你想自己去?”
这种微妙的嫌弃感是怎么回事。
“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大佬您多虑了,大佬您愿意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呵。”
桑岛瞳还以为,依这狐狸的脾气要一下全给她怼上去,结果并没有。
对方一手托着纸包,另一只手收起指甲,指腹沾上药后,轻轻抹了上去。
那种感觉很奇怪。
温柔而清凉,就像雪花飘落。酥酥麻麻的感觉随着手臂传向全身。
玉藻前认真地涂药,眼睑低垂,睫毛很长。偶尔几缕长发还会扫过她皮肤。
阳光从木栅空隙照进来,给他的眼睫尖、发丝,还有兽耳上的绒毛都镀上了一层淡金。
噫……
“……”桑岛瞳忍不住轻微瑟缩了一下。
不妙。
这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对方所作所为的意图……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样下去,或许事情会变得奇怪。
那双暗金色的兽瞳瞥了过来,带着不言而喻的警告意味。
桑岛瞳乖乖不动了。
“想不到玉藻前居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又吃错药了么……”完了她是不是把心声说出来了。
“……”尖利的指甲在她眼前伸出,坏笑的时候小尖牙也露了出来,玉藻前说,“你最好现在不要惹我。”
“呜呜呜好QAQ。”
为了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桑岛瞳决定做点坏事。
空闲那只手悄悄伸了出去,摸了摸那双毛绒绒又干净的耳朵。毛质细腻,手感极好,让人忍不住在心中尖叫。
Kya——!!!
手下的耳朵突然抖了一下,躲开她的袭击。
玉藻前药也不擦了,就那样冷冰冰地盯着她。桑岛瞳怀疑对方是在想怎么杀掉自己比较好。
“疼……”桑岛瞳眼巴巴看着他,挤出几滴真情实感的泪花,“你抓那三道肯定都抓出三条肉丝了呜呜呜,好疼呀,在外人面前我要维护巫女形象哭都不敢哭,可是真的好疼呀呜呜呜……”
“……算了。”
玉藻前自暴自弃,连耳朵都无精打采地趴了下来。
桑岛瞳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耶。
害,跟我斗。
想当初她可是吃遍鬼杀队的存在,到现在搞不定的人也只有一个,富冈义勇。
她和玉藻前的关系,算不算,好了那么一点呢……
玩了会儿耳朵后,桑岛瞳就收回手。
擦完药后,玉藻前正在用妖力进行温养,指尖一团幽蓝色的光。
结束后,应该就能好到连疤都看不出来了。
……免得她叽叽喳喳吵得头疼。
“……”桑岛瞳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贺茂忠行的话,“玉藻前你杀过神吗?”
玉藻前有点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
“我们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玩意儿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也不会动手。”
“……”桑岛瞳点点头,“哦。”
她又叫了一声:“玉藻前。”
“嗯?”
“我想知道酒吞童子的事。”
玉藻前更奇怪:“你找他干什么?”
桑岛瞳试探着问:“听说他是鬼王?”
“呵,天邪鬼王罢了,”玉藻前似乎很看不起酒吞童子,“只知饮酒作乐的碌碌之辈。”
“他吃人么?”
“……”玉藻前极为聪颖,立即心领神会,“你是说……”
那些鬼相关的,都是酒吞童子所为?
玉藻前思忖:“确实,有那样的传言。”
酒吞童子喜美色,爱食人类幼童。经常化为俊逸男子,引诱少女。
但还不能确定是酒吞干的。同为妖怪的直觉告诉玉藻前,酒吞没有特别要把人变成鬼的理由。
图好玩?
未免太肤浅了一些。
况且会损坏肉质。不过这点就别告诉这小丫头了。
桑岛瞳点头:“所以,我要干掉酒吞!”
只有灭掉鬼王,以后的悲剧才不会发生!
玉藻前愣了一瞬:“……”
“你胆子还真不小,”不知为何,桑岛瞳在那双微弯的眸中看到一丝宠溺,“几辈子阴阳师都没干成的事,你还想去干?”
……错觉吧。
“梦想还是要有的,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桑岛瞳义正辞严。“我现在可是正经巫女,理应为民除害。”
阴阳师没干成,因为他们没有日轮刀啊!
“酒吞妖龄比我大,过去的事我不太清楚,”玉藻前道,“或许族内卷宗上会有记录。”
“比你还强吗?”
“比我大。”
“比你强?”
“……只是比我大!”
砰!
玉藻前拂袖而去。
桑岛瞳顶着一头包,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
旧伤刚愈,又添新伤。
算是明白这狐狸的脾气了,连说别人比他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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