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山野之中, 躲闪阳光并不太难, 可琳娜找准机会, 找了一个树洞, 将自己塞在里面，想要度过这艰难的白天。

    正春的尸体被放置在林中，没多久便有野兽闻到血腥味赶来, 但因为先前的一场大战, 野兽们也不敢太过激进, 动物本能让它们慢慢试探着前行。

    可琳娜见此, 只得叹息一声，忍着被灼烧的疼痛将他们赶跑。

    因为她身体里有鬼的力量，所以被世界意志排斥, 黑液无法使用。

    不过，上个世界吞噬的伊姆的力量却可以用出来。

    光绸威力也不弱, 随心而动, 碰之即死，但现在却有一个最重要的难题无法解决。

    她是一只半鬼, 天性畏光，长时间呆在阳光之下，即便不死也会痛不欲生，她用出这种能力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再通俗点将就是她作为黑暗系的生物, 拥有了光明系的能力。

    遇到强敌，不用会死，用了可能会死。

    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可琳娜对此也没有好的解决方法，思来想去，只能将其当成压箱底的保命绝招，多去开发死神的能力。

    秋日里枫和的身体素质即便不如那些真正的鬼怪，但却比阿尔忒弥斯要强悍许多，从揍敌客家学来的暗杀术和奈美彩教授的体术有了用武之地。

    她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忍不住动手的一只野猪，看着这一地的尸体，又看了看附近那些躲在林中，虎视眈眈的野兽们，想了想，便用大片的树叶做了个简易的遮阳板，挡在头顶，一旦有野兽过来，她就会出手击杀。

    而经过一整天的血腥镇压，这片树林里胆敢过来的野兽已经被清理干净，她也能够放心的整理正春的仪容。

    在枫和的记忆中，正春的长相始终模糊不清，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父亲那双总是充满悲意的深绿色眼睛。

    那如同夏末时草木颜色的瞳孔，本应该有着勃勃生机，却因为妻女的遭遇，如同被遗弃的暗林，幽深寂寥，再也不见任何轻松之意。

    枫和不喜欢这样的眼睛。

    她始终觉得被这样看着，就好像她的出生是一个错误。

    明明……父亲在最初相见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她是被父母用期待之心孕育的孩子。

    她没有错。

    父母也没有错。

    错的是那给了母亲一滴血的恶鬼。

    可是，若不是这滴血，枫和和母亲也不会再活于世上。

    世事如此，也不知道是应该感激还是憎恶。

    可琳娜能够感受到枫和那疑惑的情绪，但她无法回答，这一切都需要枫和自己想清楚。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对感情的迟钝与可琳娜很像，但与可琳娜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本身不是断情绝爱的人格障碍者，她也有爱，也有恨，只不过这爱恨与常人理解的不同。

    这份不同便是她一直不被接受的罪魁祸首。

    正春的五官十分出色，即便少了右半张脸，也能看出他是一个俊美的男人。

    他的赤色长发已经如同鲜血一般铺在地上，身上穿着鬼杀队那代表柱的羽织，此时破烂不堪，可琳娜将其脱下，用着手边的材料，勉强缝补起来，而被毁掉的日轮刀她没有办法找齐刀刃，只能放置在一边。

    全部做完，已经是深夜时分，山中升起淡淡的薄雾，冷意从脚底渗出，夜露浸湿了她的衣衫。

    可琳娜看着自己上午被灼伤的皮肤彻底愈合，动了动手脚，将正春用别人的衣物裹起来，埋入早先挖好的土坑之中。

    还未等到她开始填土，从身后便窜出一个男人。

    “枫和……”

    那年轻的男人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他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要被葬下的正春，显然是明白过来目露哀戚。

    “辛苦你了……”他的表情难过的像是即将要落下泪，却最终只是闭了闭眼睛，那泪水没有落下。

    男人半蹲下来，将手放在可琳娜的头发上，他的神情温柔又悲伤，在月光之下，如同神佛一般悲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男人哑着声音夸赞着，眼眶通红，柔和的长相毫无攻击力，是最能让人心生好感的脸。

    他说道：“老师……就交给我吧。”

    可琳娜垂下眼睫。

    她没有说话，男人没有催促，默默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

    可琳娜抬起头，轻声问道：“左近次，你会杀了我吗？”

    鳞泷左近次，是这一代鬼杀队中有名的年轻剑士，他以前是正春的义子，后来领悟了水之呼吸，成为新一代的水柱。

    枫和跟着正春五年，左近次便也跟着他们度过了五年的时光。

    平日里正春去出任务，都是左近次在照顾枫和。

    “枫和，你吃人了吗？”左近次抬起手，碰了碰可琳娜的脸颊。

    他将额头与她相抵，语气温柔的说道：“老师虽然死去了，但是，我会成为你的担保人。”

    担保人。

    这是正春将枫和接回鬼杀队时所做的承诺，如果枫和的鬼性占据上风，吃了人的话，那么正春会亲自杀死枫和，并且自杀谢罪。

    因他的情况极为特殊，枫和又始终有着人性，最终鬼杀队的主公同意了这项承诺。

    现在正春已死，枫和没有了担保人，这也意味着她将要成为鬼杀队队员的狩猎对象。

    鳞泷左近次此时提出来当她的担保人，其实已经是承担了绝大部分的风险，毕竟，谁也不知道枫和什么时候会变成恶鬼。

    “左近次。”可琳娜学着记忆中枫和的模样，用那一派天真的语调说道：“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看着我呀，我一点不想死。”

    鳞泷左近次又一次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抿了抿嘴唇，压下这份情绪，略显苦涩的嗯了一声。

    枫和总是这样，她没有善恶，不知礼法，鬼的血让她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

    即便是鳞泷左近次，也知道这样的枫和并不值得他做出如此承诺，甚至……正春也跟左近次提到过，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事情，希望左近次能够代替他，将女儿以人的身份送往冥界，让他们一家团圆。

    那个时候左近次没有回答，这一次依旧不会动手。

    因为他始终记得，在被鬼袭击，要殒命之时，便是这幼童救下了他。

    在绝望中被拯救，让左近次无论如何都无法杀死救命恩人。

    “我会好好照顾你。”左近次做出了自己的承诺，“但是……如果你吃了人，我会亲自杀了你。”

    可琳娜哦了一声，父亲正春经常说出这句话，所以她早就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是不“吃人”而已，又没有说不能杀人。

    “那就和我走吧。”左近次叹息着，将身上带着的信号弹发射出去，等待鬼杀队的普通队员过来收拾首尾。

    这次来的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金红相间头发的少年人，他的面容严肃而认真，虽然眉毛比较奇特，但长相英俊，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炙热的活力。

    “你还活着。”少年人打量着可琳娜，也是难掩自己的难过，“是你父亲救下了你吗？”

    “相寿郎。”可琳娜叫出这少年名字，“你成为炎柱了。”

    她看到少年人穿着那代表着炎柱的火炎纹羽织了。

    鬼杀队中分为好几个等级，从上自下是柱、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柱只会有九位，一般来说，剑士掌握呼吸法就有了成为柱的资本，一旦柱的位置缺席，就会由掌握呼吸法的剑士顶替上去。

    相寿郎的眼睛黯淡下去，他的右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下腰间的日轮刀，沉默着点了点头。

    鬼杀队中的炎柱，这一位置历代都是由炼狱家族的人继承，相寿郎成为炎柱，也就意味着上一任炎柱，他的父亲已经死去。

    可琳娜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样了，扯平了。”

    相寿郎：“…………”

    就算是早知道她的性格，被这么一说，相寿郎也不禁心生不悦。

    他握着拳头，扭转过头，不再看着这外表如同仙女一样漂亮，内在却是极为恶劣的女孩。

    左近次怕相寿郎再受刺激，赶紧转移了话题道：“你讲今天的事情详细说明。”

    可琳娜点了点头，开口道：“再过两日就是女儿节，父亲趁着现在有空，想要带着我到镇上去买偶人。”

    女儿节是日本的传统节日，每年的三月初三，凡是家中有女孩的家庭，就会在客厅放置偶人架，在上面摆放着身穿各色和服的偶人，以祈祷女儿能够健康成长。

    枫和自从被正春找回之后，她也没有收到苛待，时常会被正春以各种理由带出来联络感情。

    或许在正春的眼中，与人类接触越多，枫和便会越认同自己的人类身份。

    左近次自然知道老师的想法，他继续温和道：“然后呢？”

    “在去买偶人的路上，乌鸦通报父亲说有任务，让父亲尽快赶过去。”

    “然后……我们遭遇到了上弦的鬼。”

    左近次与相寿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上弦……几？”

    “五。”可琳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是一个非常丑陋的鬼，父亲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截杀一个商队的人，于是父亲让我躲起来，他去将上弦五引走。”

    “再接着，你们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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