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屋子里，苏流光和季空明直直站着,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
苏流光皱眉问道：“他刚才说什么？要我们干什么？”
季空明手掌捂着脸, “生孩子。”
……
又是一阵沉默, 气氛异常尴尬。
苏流光掰扯着手指, 目光乱瞟，“那个……那我、我们还是先上床吧。”
季空明瞬间转过头看过来，一向平静的脸上写满震惊, “上……上……”他磕磕巴巴地说头一个字, 那个床怎么也吐不出来。
苏流光一愣, 随即脸一下涨红了, 她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 我是想你腿受伤了, 我们得找个地方坐着, 你看这里也没有个凳子就有一张……”
女孩子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个床同样卡在嗓子眼说不出。
他低声道：“这样, 嗯, 我们去坐着。”
两个人齐齐转身，同时迈出右脚，走到床前, 又整齐地转过来坐下。
两人端端正正坐在床边, 要是床铺成大红色，看起来就跟刚成亲的羞涩夫妻一般。
这么沉默着也不是办法，苏流光清了清嗓子, “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我们还是大学生呢，说起来你多少岁？”
“今年大一，20岁。”
苏流光有点惊讶，季空明长相很干净，但是气质和性格沉稳，根本不像二十岁的人，“你这么小？”
季空明不喜欢苏流光说自己小，“不小了，挺大的。”
“和你相比，我都老学姐了。”
两人认识不久，这还是第一次聊各自的事情，苏流光从出现就浑身是谜，季空明对她有很多很多问题，关于她的未卜先知，关于她来自何方……
于是他心念一动，从无数问题中挑出了一个最重要的。
“那你……你有男朋友吗？”
苏流光笑了笑，“我连朋友都没有，更别说男朋友了。”
季空明抿了抿嘴角，“以前没有朋友，可能是没有遇到和你性格投契的人，现在不是有了吗，任之秋和尚东方。”
苏流光突然起了兴趣，“那你呢？以前很多女孩追吧。”
季空明没想到这个话题会拐到自己身上，顿了顿，回道：“没……我一个瞎子，哪有人看得上我。”
季空明并不想在苏流光面前提及自己的眼睛。
残疾人身份一直是他心上的疤，从小因为眼盲，没人和他玩，同学欺负他，因为眼盲，父母对他不抱期望，甚至吝于施舍亲情。
为了融入世界，他苦练盲人测距仪使用方法，改进信息反馈方式，不知道撞了多少次墙，摔了多少跤，才能像如今这样灵活使用，甚至达到盲狙。
然而直到最后，作为盲人的他都没有被世界接受。
谁会喜欢一个瞎子呢？
季空明垂下头，已经长长的头发落下遮住眉眼，他害怕听到苏流光的想法，打算开口转移话题。
而身边女孩声音已经响起了。
“为什么看不上你。”女孩轻声道：“眼盲又没有多重要，与这一点点的缺陷相比，不是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吗？你长得这么好看，关键是性格温柔善良，处事沉稳，就连打架都厉害，这么好的条件，嫁给你的话，一定会很幸福的，怎么会没人追呢？”
季空明眼睛逐渐睁大，身姿一动不动。
他手指扣在床边，用力地骨节发白，青年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好的原因，他心间涌出极大的勇气。
“那你呢，你……”
“咚咚咚。”传来三下敲门声，打断了季空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苏流光立刻警觉，“谁？”
“我是这栋楼夫妻区的管理员。”
季空明皱眉，按住苏流光，左手放在腰间的枪上，起身走到门口，右手开了一条缝。
苏流光远远看过去，门外是两个中年妇女，一个烫发戴眼镜，一个长发扎成低马尾。
季空明语气冰冷，“做什么？”
戴眼镜的女人拿着一本文件夹，翻开来，“我们是这片的管理员，我叫李婷，她叫法荣，以后由管你们工作和住宿。现在需要做一下登记，说一下你们的名字和以前的住址。”
这样子像极了社区查户口，苏流光便也走了过来。
他们名字也没什么隐瞒必要，季空明便一一答了，不过将两人年龄报大了好几岁。
基础资料记录完毕，其中烫发时髦一点的那个李婷抬起头，突然发问，“你们有异能吗？”
苏流光和季空明一下子紧张起来，季空明问道：“你说的异能是什么？”
“特异功能，惊蛰……也就是那天闪电后，你们身上有没有出现奇怪的纹路，或者能发出超乎常人的力量？”
苏流光回道：“哦，好像有一些，我俩就是身体变好了一些，但是搞不懂什么特异功能。”
两人对他们模棱两可的语言没有追问，李婷一边在纸上写东西一边程序化继续说道：“明天我们会过来，带你们去鉴定，然后根据具体情况分配白天的工作，生活用品给你们带过来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大袋子，然后继续道：“另外，卫生间在楼道尽头，晚饭时间会有哨声，还有其他问题吗？”
她说完停下笔，合上了文件夹。
苏流光观察了一会，这两个管理员虽然冷冰冰的像机器人，倒也没有颐指气使的模样，见她们写完了，她立刻开口道：“姐姐们，我们之前被怪物袭击，一直躲在附近山洞里，因为我老公腿伤了出去找药，才被人发现，这一回来颇有种山中半月世上几年的感觉，想请教你些事情。”
李婷点了点头，“你说。”
“我其实还有个儿子，他们说什么种子要集中管理就带走了，我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什么时候能见我儿子。”
听了苏流光的话，门外两人对视一眼，样子有点古怪。
李婷直接回答，“别再想见儿子的事情了，未成年人集中管理，有专门的老师，你们就当做儿子去住校学习去了，抓紧做自己的任务吧。”
苏流光直觉不好，“任务，你是说……生孩子？”
后面扎头发的法荣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五盒叶酸递了过来，“你们应该庆幸自己是育龄夫妻，待遇是最好的，除了未成年、育龄夫妻和异能者，而其他人全部都要去工地干活，异能者虽然风光，但是工作很危险，而工地那个地方……我劝你们抓紧怀上。”
苏流光大惑不解，“怀上以后呢？”
“生下来，继续怀。”
这是当她生育机器啊！
苏流光隐隐能够猜出这是要干什么了，“怀了以后就再带走是吗？”
“你们不要想太远。”李婷合上文件夹，“先思考的是怎么活下去。”
两个人说话半遮半掩的，言尽于此，不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走了几步，法荣突然转身跑过来，凑到苏流光身边，贴到她脸前。
看这样子是有话对她说，苏流光忍住后退的冲动僵直站着。
女人靠的很近，眼角皱纹和黑眼圈都能看的仔细。
她眼神古怪，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对苏流光道：“给你一个警告，不要在这里说什么怪物，会惹黄葛大人不高兴的。”
女人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流光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跟上李婷，留下苏流光一脸懵。
季空明耳力惊人，还是听到了，他把门口装着生活用品的袋子提进来放在墙角，关上门，然后对着苏流光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苏流光看不懂，“什么？”
季空明见她看不懂，“有笔吗？”
“没有。”
苏流光看出来他有事不能说出来，于是灵机一动，过去抓起季空明的手按在自己手掌上，“你写。”
季空明立马明白，伸出食指，抵在苏流光掌心。
他的手长得好看，手指修长，皮肤苍白，一笔一划划过苏流光的手心，这让苏流光手心痒痒的。看着他的手，苏流光不自觉就想到了昨天两人藏在储物柜里，季空明就是用这只手扮住她的下巴的。
不过几笔，季空明便停下动作，“懂了吗。”
苏流光一愣，“啊？哦，对不起，没看懂。”
季空明一噎，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敲，“想什么呢？专心点。”他的手轻轻敲在苏流光额头上，明明是指责，但是没有一点抱怨意味。
他再度伸手写字，这会苏流光聚精会神，仔细去看。
黄……葛？
苏流光不解，“我知道啊，刚才她不是给我说了吗，你这等于什么也没说呐。这到底什么意思？”
季空明没想到她不懂，于是又在手心写下一个字。
树。
连一起，黄葛树。
苏流光恍然大悟。
袭击他们的是山城的异王，而法荣刚才告诉他们不要对异族称呼为怪物，黄葛大人会生气，那么就是说……
山城的异王，是一棵树，树的品类就是黄葛树。
对付植物类异族，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找到他们藏在根系里的魔晶，而植物有变异的，也有正常的，要从森林里找到一棵特定的树木简直是大海捞针。
苏流光想通以后拉起季空明的手掌，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
进异能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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