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里,于悲风这个人物的故事没头没尾, 男主曹江进驻山城的过程也是一带而过, 它们成为了曹江伟大光辉的崛起史诗上一个小小的漏洞, 毫不起眼, 无人问津。
没有人知道,在反派于悲风的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他为何总是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 为何抛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为何能带着温柔笑容将猩红的手术刀从人体要害处抽出……以及, 又为什么投奔了当时独自对抗全世界的季静。
而现在, 似乎终于剥开了自己身上层层谜语, 于悲风展露出真实的一面。
“拜托你们, 救救这个城市吧。”
火光从远处映照过来, 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仰着脸, 泪水滑落,眼中全然是无助, 看上去就像一个脆弱的弱者。
于悲风被称作变态、绅士、反派、腹黑, 各种各样暗黑的词语都能和他搭配,唯独弱者这个词不曾放在他的身上。
随着这滴泪落下,破碎的线索串成了一条完整的故事脉络, 苏流光一瞬间突然看清了面前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她收起长刀走到男人面前,用身影遮挡住身后所有人探究的视线。
女孩俯视着地上颓然坐着的男人,眼里光华流动, “关于你背负的一切,都告诉我。”
于悲风闭上眼,半晌,薄唇微启,“你们来山城之前去的那家医院,是我家开的。”
面对他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苏流光感到诧异,“你……你知道?”
“我从小在医院长大,那里的一草一木我全都了如指掌,荒凉了一年的医院进来一群人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于悲风的声音很轻,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尤为温柔,于是山城和他的一切,在这低声简短的自白之中缓缓展开。
于悲风的爷爷出身上世纪贫穷时代的山城城郊,他抓住时代浪潮,白手起家创办了渡舟公司。虽不算大富大贵,也算家境殷实。
忆苦思甜,穷过半辈子的爷爷在事业稳定后开始致力于公益事业。山城城郊多是低收入家庭,他在那里投资建设了渡舟医院,期望为自己出身之地做出自己的回报。
于悲风的父亲在这样的影响下走上了医学之路,学成后回到医院从一名小小外科医生做起,按照年少诺言娶了大他十岁的护士长,逐渐接管了医院。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于悲风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在发小夏江陵天天带着一群孩子玩打仗游戏的时候,他却总喜欢待在山城城郊那座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
他看到经过父亲母亲的救治,奄奄一息的人重新活蹦乱跳,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父亲就是世界最伟大的魔法师。
高考时,发小夏江陵落榜去混社会,而于悲风在志愿里全填了医学院。
如果没有意外,他会顺利地从医学院硕士毕业,回到家乡继承父亲衣钵,继续守着山城城郊那座小小的医院,在里面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但是顺遂了多年的人生,在他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母亲车祸,昏睡不醒。
父亲做手术失败,患者死在了手术台上。
然后是漫无止境的医闹,家属在本地关系盘根错节,带着一大群亲戚朋友天天在医院里围追堵截,甚至去他家里哭喊,他们要求天价赔偿,否则就将于悲风父亲告上法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于悲风的爷爷在持续的骚扰中突发脑梗全身瘫痪。
公司很快衰败,继而破产,民营医院没有资金支持,发不下工资,医院里的人也纷纷离职。而医闹患者眼见他家债务缠身,立即决定落井下石,一纸诉状将于悲风父亲告上法院。
后来,父亲判刑两年锒铛入狱,临走时对他说:保护好妈妈和爷爷,他们总会醒来的,守护好医院,这里还有病人。
医院到底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在朋友夏江陵的帮助下,于悲风勉强维持开销,他依然每日到医院,开门、坐诊,尽管没有几个人来看病,也依旧苦苦坚持着父亲的嘱托,和自己年少时的梦想。
直到惊蛰那一日。
一开始是地震,接着医院受到黄葛树根系袭击,于悲风仓皇奔到爷爷和母亲的病房,看到的却是令他崩溃的一幕。
窗子外电闪雷鸣,从窗口攀爬进来的粗壮根系立在屋子中央,高高昂起的根蔓上分别挂着两个人。
当胸洞穿,血撒了一地。
于悲风就是在这个时候觉醒出空间系异能的。
一地被削地细碎的木屑之上躺着两具尸体,一个女人,一个老人,他们神情痛苦,病号服上沾满鲜血。
而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手持手术刀僵直站在木屑中间,窗外无数长长的的闪电划破天地之间,他的侧脸在电光之中亮了一亮,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夏江陵开车来到医院,帮他收拾好亲人遗体,然后带着失了魂一样的男人在地震中连夜离开,跟随城市迁移人口到了避难所。
在避难所期间他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奔走在避难所人群中给伤者诊疗,而他只是远远看着,一直都没有上前相认。
不是不愿,是不敢。
时间推移,地震持续了好几天,而避难所外的雾越来越浓。
山城城市武装力量与异族发生激烈交战,一开始是人类压制,但是随着异族等级提高,浓雾遮挡,异族占据了天时地利的有利条件,他们无处不在,利用气味声音热感等方式在浓雾中穿行自由,肆意屠杀。
城市武装势力在三大异族面前全军覆没之时,夏江陵已经成为了避难所的领袖,得知异族相互厮杀,黄葛树胜出,他想借着鹬蚌相争得渔翁之利,认定当时是出征的最好时机。
热血沸腾的人民参加了这场战役。
混乱中于悲风还没有找到父亲所在,大军就已经开拔离开。
错误低估敌人实力,欠缺异族情报,还没搞清楚惊蛰后的世界规则就开始行动。
失败了。
无数人在这场对抗异族的反叛战争中死亡,父亲也没有回来,夏江陵被黄葛树捉住,大军被困在渝中区天门广场附近。
最后一个情报员回来带来一个惊人的信息——天门广场上的黄葛树拥有人智。
于悲风一生重要的东西很少,父母爷爷、城郊的医院、那个横冲直撞的发小、还有山城所有的所有的人。
于是在那一刻,他突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医生脱掉白大褂,一个人离开了避难所,避难所放哨的人从窗口里发现后叫他回来,但是男人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很多人都觉得这个人疯了,是要自杀,他们挤在小小窗口向外望去。
雾色弥漫,男人走到避难所的前面的旷野上,地面里立刻涌动出无数长长的根系,张牙舞爪对着他扭动而来。
男人举起双手,冷静而坚定。
“黄葛树大人,我知道人类未来已经无望,因此志愿归入你方,我带了些建议,你一定有兴趣的。”
于是根系停止了动作,仍旧高高对着他,似乎是一旦眼前的男人无法说出满意的答复,就会再度袭来。
“山城人类只有三千万,对于你来说杀尽了很容易,但是一旦这里人类全部死亡,那么意味着你们再也没有食物,永远受困于此地,但是我有一个计策。”
于悲风喉头滚动,用尽此生所有力气,吐出一句如恶魔般的话语——
“饲养人类。”
从这一天开始,于悲风“人类的叛徒,山城的耻辱”这一名号无人不知。
反叛军被释放,夏江陵想要突破监工管控去见于悲风,当即被打了一顿,然后戴上了镣铐。
于悲风坐着高级轿车路过曾经叛军行军的道路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车窗外。
道旁边伏着一具干瘦的男尸,尸体穿着一件白大褂,但是已经被血污和脏泥糊满,他的面目血肉模糊,更是看不清样子。
“停下!”
一脚刹车,“领主,怎么了?”
于悲风怔愣了片刻,紧紧盯着车窗外那具尸体,双眼一眨不眨,浑身紧绷如弓,长久的静默后他闭上眼。
“没什么,走吧。”
车离开此地,将尸体远远甩在后面,于悲风睁开眼睛,继续说道:“尸体露天放置会产生疾病,安排工地的人都埋了吧。”
“还有,从今天开始,给黄葛树大人的食物,都要喂饱了再上路,省的运过去就死了,食物不新鲜。”
“把车后备箱里面的营养水带去粮仓,让他们在送食物前每个人灌一瓶。”
“是,领主。”
他在叛军失败时刻,就把所有的重担挑在自己肩头。
在那时,他也做好了觉悟——舍弃一切的觉悟。
于是,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于悲风生命里重要的东西都渐渐离他而去。
他的理想是治病救人,做的却是将活人献给黄葛树做粮食的恶毒行径;
他敬爱自己的父亲,路过父亲的骸骨旁却任其在路边腐败发臭;
他希望山城人民平安的梦想,但是没有人不骂他“人类的叛徒、异族的走狗、山城的耻辱”。
脱掉了白大褂,手术刀不再用于救人,于悲风像是隔断了过往的一切,亲手将自己扭曲成另一个样子。
他想,忍辱负重,终有一天能迎来转机。
发现苏流光和季空明闯入渡舟医院,他没有在意,路过的旅人而已,一定不会蠢到趟这浑水,但是于悲风没有料到,在第三天,他就再次见到了这两个人。
从远方而来的这两个旅人意外地强大,于悲风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两个人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对于这里或许是完全不同的力量。
山城的管理层是自私的、怀着罪恶感的,山城的底层人民是麻木的、战战兢兢的。
眼前这两个外来者,脊梁挺直,目光坚定。
其中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孩子问他:“领主大人你呢,你有对自己未来做好觉悟吗?”
“你现在做的事情,你觉得是对的吗,是值得的吗,你是否真的愿意用未来偿还现在所作所为。”
于悲风笑了,如果没有这个觉悟,一开始他就不会从避难所走出来。
未来如何他不知道,只是明白这一切——“值得。”男人伏在膝头,这样回答女孩。
很快他懂得了女孩子的目的。
她在撒开一张网,部署自己的力量,不过几个人的团队,将山城整个裹挟进她的计划之中,这场反叛的计划不知为何突破了重重困难,躲过了黄葛树的监控,进行地如此之快,快到超乎他的想象。
于悲风急了。
他们到底是外来人,没有见识过黄葛树的强大,煽动人民再次踏上战场这样的计划,令于悲风立刻想起了夏江陵,想起了路边那个血肉模糊穿着白大褂的尸体。
山城需要一场战争,但不是现在,现在太早了,早到他的行动还没有见到成效。
于悲风暗中加大了毒药的剂量。
因此在今天这个夜里,黄葛树突然发现自己的根系开始坏死脱落,这看起来是除草剂的效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途径,但无疑是人类的成果。
它突然明白,自己被人类欺骗了。
这就是关于于悲风的过往历史,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反派的自白。
……
苏流光被真相震惊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残忍嗜杀的乌鹊有这样的过往。
随即她就明白了,书里乌鹊为什么走到了那一步。
本来的未来里,黄葛树被于悲风毒死,铲除异王成功,而山城人民发现于悲风对普通人下毒,于是山城爆发了一场□□。
铲除黄葛树很难,但是反叛一个没有同伴还心肠柔软的城主很容易。
于悲风被叛军逼到走投无路,这个他注入全部感情,牺牲一切来拯救的城市里,所有人都想杀了他。
长久的压力和负罪感扭曲了这个孤独的男人,山城人民的反叛成为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被逼到江边的男人看着周围刀剑相向的山城人民,其中领头的赫然是他的最好的朋友夏江陵。
“不值得啊。”于悲风最后留下这句话,投江了。
一年后,一个名叫乌鹊的男人站在了李静面前。
“我是乌鹊。”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乌鹊。”
“过往,那种东西我早就舍弃了。”
……
苏流光从思绪里回过神,眼前流泪的男人是反派乌鹊,更是还没有走上绝路的于悲风。
男人已经冷静下来,从地上起身,“是我的急躁导致了现在的局面,现在黄葛树已经暴怒,大家现在撤军,我去安抚它,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你们现在就赶快回去。”
苏流光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双眼赤红,眼里全是血丝,那是在办公室熬夜研究药剂的结果。“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为什么要撤退。”
男人脸上有些慌乱,“你们不知道黄葛树之王的可怕之处,它的根系就算腐烂,也不是千万普通人能对抗的,我地编个理由,或许可以说是自己的疏忽……”
“然后把一切责任承担在自己身上?”
他皱眉在思考怎么应对黄葛树,随意回答,“这座城市已经牺牲了很多人,多我一个也无所谓。”
“然后让所有人继续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
“就算我死了,山城的人也不会屈服在异王的统治之下,他们总有一天会成功。”
“看着我”,苏流光伸出手,一把捏住眼前高她许多的男人脸颊,将他的脸扳下来,于是于悲风眼睛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双目,女孩脸色严肃,目光如炬。
“于悲风,你想错了,你的父亲死时一定并不后悔,因为光荣地战死比屈辱地活着更加畅快淋漓,我来回答你,你所说的总有一天会成功这句话——”
苏流光更逼近了些对面的男人,一字一顿道:“就是今天。”
于悲风在女孩灼亮的眼神里愣住。
苏流光松开手,转身走向后面停着的车,冲所有人冷声喝道:“继续前进!”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季空明叹了口气,隔着很远的距离对呆愣的于悲风指了指车子,“后面还有座位,上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1、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里胡哨的彩笔 3个;懒着·幸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桂花芙蓉酥 5瓶;夜枫 3瓶;芒果 2瓶;
非常感谢大人的支持。
2、本来计划这书写40万,结果发现才到重庆就二十万了,我的主要角色曹江还没有出场。
曹江:QAQ,我可是男主角啊,快放我出去!
于悲风solo还有一个版本,就是前世,如何从“何枝可依”到“但为君故”的更加孤独无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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