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
贺兰逢春正要进宫, 在自己大将军府邸的门前, 遇到了韩烈。
韩烈威风凛凛骑在马上,见了他过来, 便立刻下马行礼。他身旁跟着一辆素蓝色的小马车。马车窗子上挂着纱幔,里面像是有人的。
贺兰逢春当时也不知怎么的, 手痒了一下。
“你把家眷带来了”
贺兰逢春也是个大大咧咧, 不拘小节的人。他一直听说韩烈的夫人是个女中豪杰,蛮想见识一下, 便信步上前去,随手揭开了车帘。
正对着他的, 是一张洁白、端秀的少女面庞。那张脸非常生动,尤其是近看, 饱满圆润的双颊, 有种婴儿般的肉乎乎和娇憨。黑曜石一般纯净灵动的大眼睛,清的能照见人影。
贺兰逢春惊愕了一下, 感觉这张脸有点熟悉,好像是曾在哪儿见过的。
偏偏一时想不起来。
“这是你夫人”
贺兰逢春疑惑道。
韩烈见他误会, 解释道“这是末将的妹妹。夫人在并州,没有上洛阳来。”
韩福儿本坐在马车中, 不准备打招呼的。没想到贺兰逢春会掀了帘子, 还亲口问起来。她只得小心下了马车来见礼。
不管怎么说,这人也是韩烈的上司。
“太原王。”
贺兰逢春看着她, 目光中透着几分玩味, 还带着点惊喜。
他看向韩烈, 打趣道“我怎么从没听说你有妹子该不会是哪里弄来的小娘子,怕我知道了告诉令夫人,所以诓我的吧”
韩烈道“太原王误会了。这确实是下官的亲妹子。早年失散,几个月前才相认的。”
贺兰逢春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哦”
他转问韩福儿“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是见过你”
韩福儿施礼道“奴婢名字韩福儿,见过太原王几次了。太原王贵人多忘事。”
贺兰逢春迷惑地敲着脑袋,半晌,“哦”的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在河阴的时候见过你。你是皇上身边的。”
贺兰逢春感觉她跟之前的模样变了很多。
贺兰逢春第一次见她,只觉得是个有几分清秀的小丫头,顶多称得上灵动,说不上多动人来。而今看着却跟脱胎换骨了一般,像朵含苞待放的蓓蕾。
没想到韩烈还有这么个妹妹。
贺兰逢春道“怎么,你不在陛下身边伺候了”
贺兰逢春常年不在洛阳,对一个小宫女的事,真没那么关心。
韩福儿道“奴婢三个月前已经出了宫。”
贺兰逢春想起来,当初皇后跟那小皇帝吃醋怄气,跟他闹的要死要活的,就是这个韩福儿。这小丫头还不简单,想必跟皇帝有些过去。现在是什么意思掰了这就有趣了。
看她的衣着打扮,还是闺中女孩的样子,必定是还没嫁人。
贺兰逢春脑子里生出了点旖旎的心思。
小皇帝尝过的女人,那我也要尝尝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感觉自己心思有点下流,怎么小皇帝用过的东西自己就那么感兴趣但还是忍不住跃跃欲试。这就类似于贡品,象征着尊贵,凡人只要有机会,都想尝一尝,体会一把做皇帝的感觉。平常皇帝的女人没人敢碰,碰了都要杀头,这里刚巧有个皇帝不要的,何不捡回来,试一试机会难得。
他心头打起了鬼主意,面上却八风不动,一脸严肃的表情“你们这是要去哪”
“小妹一时回不去。”
韩烈道“末将没空送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走。所以先在洛阳赁了个宅子,让她安住。这会正要送她过去呢。”
其实是因为阿福这几天身子不大好,有点小出血,韩烈怕她奔波劳累,影响了腹中的胎儿,所以让她暂时留下。
贺兰逢春道“宅子已经找好了吗”
韩烈道“找好了。就是丫鬟厨子还没找好,这几天正在忙。”
贺兰逢春道“不用找了,你让她去我府上住吧。新找的人,来历不明的,谁知靠不靠得住。我府上房间丫鬟都是现成,你也少费事了。”
说起来,韩烈虽自己有住处,但因在贺兰逢春手底下谋事,整日形影不离,因此也常年在太原王府蹭吃蹭喝蹭住,习以为常了。贺兰逢春因此有这个话,多一个人也不费事。
“不了。”
韩烈一向脸皮厚,乐得省事,没想到这次却婉言谢绝了。
韩烈道“多谢太原王美意,末将的宅子已经赁好了,定金也已经付了。女儿家不方便,就不叨扰太原王了。”
贺兰逢春有点意外,挑挑眉,但也没说什么。想着皇帝还在等,便罢了。
“那你们就先去吧。”
阿福见他走了,便上马车,跟韩烈去新租赁的住宅。
韩烈之前的那宅子已退了,这次另找了一处。跟先前差不多大,房子要新一些,看着干净整洁的多,里面已经大概收拾了。有使唤的小童,已经把客厅,卧室床铺都归置好。韩烈搀扶着她下马车,一路进院子,扶着她的腰,带她往卧房去,阿福道“我身体还好,没那么娇贵的。你就别提心吊胆了。”
韩烈道“你怀着身孕,岂能是小事。快躺下休息吧。”
折腾了一个月,总算有了个安居之所,这段日子实在是累坏了。阿福脱了鞋子,躺上床,韩烈拾起薄被给她盖上。
阿福闻着床被散发的馨香,感觉心宁静了很多。
韩烈道“渴不渴喝点水吧”
韩烈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阿福靠着枕头坐起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韩烈看她怀了身孕,这几个月却不但没胖,还瘦了很多,心里便难受得紧。
“你也真是傻。”
韩烈责备道“明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好好呆着就是了,还过来做什么。怀着身孕也敢到处跑。”
阿福呆呆的,有些失望道“我只是害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害怕自己会后悔。不过而今他既然已经安然无恙,我也就没什么念想了。”
“至于吗为了这么个人”
韩烈是真的不喜欢那人,替自己的小妹不值。
韩烈脸色可怖道“他要不是皇帝,人头都会被我剁下来。”
阿福睁大眼,竭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韩烈伸手搂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别哭,别难过了。就算你以后再嫁不出去,哥哥养你一辈子。咱们不怕。有我在,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韩烈拿手给她擦了擦泪
“躺下睡会吧。我要去买两个丫鬟,还要找个厨子。算了,我先去酒楼给你买点饭菜吃的回来。你想吃什么”
阿福说“我想喝粥。”
韩烈道“好,那我就去德兴楼买。那家的鲍鱼粥做的好。”
韩烈去了,临走关上房门。
阿福也累了,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好,到了舒适的环境,总算放松下来。
时间是正午,日头正高,雪白的日光穿过窗棂,洒在几案上,照的案上那瓶栀子花格外格外白,叶子格外绿。
栀子花贱,好养活,颜色美,香气又足,寻常百姓家时常拿它来做插花。满室的香气,闻着很安神,阿福
很快睡着了。
恍惚中,好像听到有脚步声,房门被推开。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白影子走进来。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云郁。他轻轻的,来到床边坐下,拉起她的手,笑笑的有些羞涩。
阿福有些迷惑,心想“他怎么来了我是在做梦吗”
“怎么是你啊”
她受宠若惊地问。他笑的温柔极了,目光中充满了爱意,说“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想你了。
要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多么难啊。
阿福有些回不过神。他却搂抱了她,伸手放到她肚子上,说“我好高兴。”
阿福一阵喜出望外这事我也没跟任何人说啊,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看懂了那幅莲子图了还是阿兄告诉他的阿兄不是说了不告诉吗她心里充满疑惑,但还是被他这句话说的开心起来,笑说“我也好高兴。”
她说完这句话,发现自己真的有点记吃不记打。他那么对自己,说了那么无情的话,怎么就不生气呢听他哄两下,立刻就被他勾走了,屁颠屁颠的,像个小狗儿似的。
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爱你的。”
她破涕为笑“你说真的你再别骗我。你再骗我,我会伤心难过死的。”
他说“不会的。”
“你说,咱们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阿福说“我不知道。”
他说“我摸到了,是男孩。正好,我给他取个名字吧,小名就叫他悦儿,大名就用怡字,怎么样。只盼他一生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阿福听的有点兴奋,说“叫悦儿好,那就叫他悦儿。”
她感觉幸福极了,只想这么抱着他,和他说着话,偎依着,直到天荒地老。他却不知不觉,化作了一缕清风消逝。“不要”她心里无声地大叫着,“你去哪儿了,不要”她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床边空荡荡,屋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几案上的那瓶栀子花还在,只是颜色有点发黄了。屋子里的光线也暗下来,太阳已经离开了窗子。黄昏的夕阳洒在院落。
原来只是梦。
她心里真是懊丧极了。
桌子上摆着一个食盒,她下床去,揭开盒子看,里头是一份粥,还有几样小菜。她出门去,只见韩烈正在窗下,跟仆人说话。看见阿福,他说“你醒了我先前进屋来着,买了饭菜,看你睡着了,便没叫你,放在桌子上了。”
原来是韩烈进屋来过。
难怪她梦里清楚听到开关门的声音,还做了那么个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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