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悲哭起来。
五岁的伪帝云钊也哭,估计是吓着了。云郁一掀开帘子,云钊扭头看到他,顿时哭着奔跑过来,一把将他的腿抱住:“皇叔,我要走。皇叔,我要走。”
“我要回家。”
贺兰逢春骂道:“乱叫什么!这是陛下,谁是你皇叔。”
贺兰逢春这人暴脾气,发起火来一脸凶相,云钊被吓的,哭声更加大了,一个劲往云郁怀里钻,不住喊皇叔。
都是云氏出身,论辈分,云郁的确是他叔叔。
云钊登基才一个月。小孩子,什么都不晓得,只看谁面善,就跟谁亲近。
云郁道:“太原王,能否把云钊送到我帐中。”
贺兰逢春不解:“你要这崽子做什么?”
云郁道:“他毕竟唤我一声叔叔。”
孙氏见了他:“乐平王,当年你父亲惨死在高肇手里,你母亲辱骂君上,是我跟宣武皇帝求情,才保住了你们母子性命。高肇死了之后,是我让你入宫,做天子侍读,给你高官厚禄。你们三兄弟是我封的王。你母亲死了,是我下旨给她厚葬。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扪心自问。你若是还有一丁点儿良心,就给我个好死。我是当朝太后,可杀不可辱。”
贺兰逢春听不惯了:“又不是他要杀你,你骂他做什么?你有什么不满冲我说,跟陛下不相干。”
云钊哭叫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贺兰逢春被吵的耳朵疼,不耐烦命道:“听陛下的,把他带下去,找个丫头哄哄。”
阿福在帐中,云郁一直未归。不一会儿,士兵带了个小孩儿过来,哭的眼泪汪汪的,看见阿福,指名要她哄。
这小孩儿长的眉眼端秀,丹凤眼儿,皮肤雪白,看着居然跟云郁有点像。眉心还长着颗朱砂痣,就是脸蛋儿肉乎乎的,身子圆滚滚,是个小胖子。阿福看他穿着绣袍锦靴,头上戴着金冠,不敢怠慢,牵着小手,把他带到帐子内去,搬了个小胡床放在火盆边:“小殿下坐这,我去给殿下拿吃的去。”
阿福拿了核桃,红枣,都是放在案上茶盘里的。
“小殿下,吃不吃核桃?”
这小胖子两眼睫毛挂着泪珠,盯着核桃,委屈地点了点头。
核桃皮薄,阿福直接牙咬了,剥给他吃。
“小殿下,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不说,嘴巴一动一动嚼吃的,跟花栗鼠似的。阿福心说,这小胖子,该不会是云郁生的!只有云郁这么好看的人,才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胖子。
“我饿。”
小胖子吃完了几个核桃,又委屈巴巴地提要求:“我渴。”
“我不吃核桃了。”
阿福听他说饿和渴,心里有些惊讶:“小殿下,你白天没吃东西吗?”
小胖子说:“没吃。”
阿福说:“那中午吃了没有?”
“没吃。”
“早上吃了没有?”
“没吃。”
这小胖子,居然一整天没吃饭了。
阿福想给他弄点热食来,又不知该找谁。问门外的守卫,守卫凶巴巴的,看她是个丫鬟,又是生面孔,并不想理她,直接说:“没有。”
阿福也不是好欺负的,立刻争辩:“陛下饿了要吃东西,你们也说没有吗?”
那守卫理直气壮:“陛下又不在帐中。”
阿福心想这守卫该不是个傻子的吧。
“刚才那个小殿下,是太原王让人送来的。太原王让我哄他。小殿下饿了,要吃饭,我要去给他弄点吃的来。”
“太原王没有让我们给他送吃的。”
守卫有些理亏,指了旁边的一个帐篷:“厨房在那儿,你要弄,你自己去弄,不关我们的事。”
阿福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到了厨房。厨子在里头烧火。阿福见有糯米粉,有酒酿,便跟厨子要来,自己动手,搓粉团子,做了一碗汤圆。
小胖子见了汤圆,可馋了,顾不得烫,两手就要伸上去捧。
“不行,吹吹。”
阿福把汤圆吹了吹,再用勺子喂给他:“小殿下吃慢一点。一天没有吃饭,吃快了,肚子会不消化的。”
深夜的时候,云郁才回来。阿福带着小胖子去见礼。
不知道他见贺兰逢春和太后说了什么,阿福感觉他脸上的神情有些疲惫。
“陛下,这位小殿下,是太原王让人送过来的。”
云郁一边解披风,一边道:“他不是殿下。他是伪帝,云钊。”
阿福怎会不知道伪帝是什么意思。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个道理她还是晓得的。阿福听到这名字,心一慌,立刻松开拉着小胖子的手,往地上一跪:“陛下恕罪。奴婢以为这小孩子是陛下生的,这才……”
“他吃东西了吗?”云郁打断了她的话。
“回陛下,奴婢刚给他剥了核桃吃,还给他煮了一碗汤圆。”
云郁说:“脏脏的,怎么不给他洗个澡。”
阿福说:“奴婢这就去,叫人送水。”
云郁道:“算了。天冷,别把孩子冻着。”
云钊张开小手,迈步向前,一把抱住云郁的腿:“皇叔,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我要回家。”
云郁更了衣,洗了手,将云钊抱了起来,往榻上去坐。阿福起身跟过去,见他温柔地抱着云钊,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爱抚着孩子的脑袋:“别怕,今夜就在这睡。那些人不会再来的。”
“皇叔。”
云钊奶声奶气地说:“我想靠着你睡。”
云郁柔声道:“好,就靠在皇叔怀里睡。”
云郁拍着小孩子的背哄。云钊也困了,不一会儿,就眼皮子一沉一沉的,看样子是睡着了。阿福在一旁伺候着不敢走,云郁摸着小孩子嫩嫩的脸,怜爱道:“他活不了几日了。今夜让他好好睡,别吓他。别让他受冻着凉。”
阿福听的心揪紧,不敢吭声,也不敢应。
云郁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心太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阿福不敢看他那张俊美,天仙似的脸,只把头压的低低的:“陛下有陛下的难处。要是朝中有两个皇帝,天下人不知道该望谁。陛下是为了社稷。”
云郁道:“云钊,是临兆王云宝晖的儿子。云宝晖跟我,是一个族中的兄弟,且同我交谊深厚,我们是知交好友。我常去他家,所以这孩子认得我,见了我就要搂要抱。云宝晖去世的早,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曾托我照顾。太后起初要立他,我便上疏再三劝阻,可惜人微言轻,做不得主。”
他将云钊放到锦榻上,拿被子给他盖住:“事已至此,我也救不得他了。”
“韩福儿。”
他吩咐道:“你上床去,抱着他睡。”
“陛下的床,奴婢不敢。”
“朕让你去你就去。好好儿哄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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