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消息传来的及时, 他安插在云天赐军中, 还有虎牢关的亲信, 快马加鞭,赶在陈庆之之前进宫,告知了这一重大消息。云郁一肚子的火从胸腔直冲上了天灵盖,恨不得把云天赐跟贺兰韬光这两个废物碎尸万段了。
然而眼下根本来不及想怎么处置这两个狗东西荥阳到洛阳, 快马两日就到人头都要不保了
他属实是急火攻心,血涌上头来,鼻子里血流不止。黄瑾连忙端了水来, 拿凉水给他拍,手绢擦拭。小宦官连忙拿了衣裳来给他披上,云郁气急败坏道“快去传禁卫军杨宽入见。”
云郁连夜下令, 封锁洛阳所有宫门、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杨宽立刻领命去了。接着,尚书令云若,侍中云徽、抚军将军云鸷、及黄门郎祖莹,还有杨逸等,都到了太和殿。云郁将陈庆之兵临城下的消息据实以告“诸位卿都是朕信赖的人,而今形势如此,卿有何应对之策。”
众人都是愕然, 气氛一时十分凝重。云郁道“云天赐败了, 三十万大军已经被打散。贺兰韬光弃虎牢关逃跑了, 而今洛阳危在旦夕。京中留守的禁卫军不足五万人, 恐怕难以抵挡。事出紧急, 需得立刻决断。”
诸臣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皆不敢说话。云郁感觉到不妙,心情更低沉了“黄门郎可有高见”
祖莹犹豫了下,道“陈庆之只有七千人,洛阳有五万守军。臣看不见得能攻下洛阳。只需坚持数日,待上党王回师,就能将其合围,歼灭在城外。”
尚书令云若,虽名高位显,但只是尊泥菩萨,素来趋福避祸,从来不管朝廷之事,闻言也只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而抚军将军云鸷素来沉默寡言,此时却冷笑一声。
“黄门郎怕不是在说笑。”
“三十万人加一个虎牢关都拦不住陈庆之,而今就凭洛阳这点人,就想拦住陈庆之洛阳五万守军,有一万多是负责巡卫的,能调上城墙的不过三万余人。云天赐都逃了,洛阳留守的这些禁军,恐怕早就吓破胆子了,指望他们打仗上党王要是能回师,就不会三十万人输给七千人,让陈庆之耀武扬威地杀到洛阳来。”
杨逸沉默了半晌“陛下,而今之计,速速离京吧洛阳必定是守不住了。”
城阳王云徽,素来也是个狡猾的人,此时面色凝肃,却也支持杨逸的意见“陛下,为今之计,需得立刻出京。虎牢关已失,再守洛阳已无意义。”
那云鸷又嗤地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枉称是忠臣,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劝陛下离京,好将皇位拱手让人。一旦云颢即了位,陛下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谁替陛下死”
杨逸被他阴阳怪气的样子惹的来了火“大将军,你这不是在抬杠吗眼下陛下在征询意见,你有何见教,直说便是。守城你不同意,离京你也不同意,你倒是说怎么办”
云鸷道“臣没有不同意。臣只是见有些人用心险恶,怕陛下着了他们的道。”
云郁面无表情,听他们争执,半晌,问云若“尚书令是何意”
云若低着头,道“臣觉得,黄门郎说的有些道理。陈庆之那点兵马,不定能攻下洛阳。上党王只是一时疏忽,才败逃。禁卫军主力并未受损,上党王此刻兴许正在想办法回援京师。只需再等一两日。”
云郁语气沉重地说“尚书令说的有理,朕是天子,自当跟洛阳共存亡。明日的早朝免了。即日起,不必上朝,衙门的公文暂时搁置,各部齐心调配物资人马,一切以军国大事为要务。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
云若、云鸷等人应了声出宫去了。
云郁装作做样,深情地表态一番后,连夜就马不停蹄,撒丫子逃出洛阳。
乐平王云郁,从来就不是个老实的主儿。而今做了皇帝,哪能是老实皇帝他是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丢人不要紧,关键是要保命。面子哪有命重要
自古到今,从来没听过说虎牢关丢了,洛阳还能守得住的
云天赐和贺兰韬光,这两个窝囊废,他们要是打得过陈庆之,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境地。这些大臣敢说等云天赐回师的话,无非就是觉得即便洛阳城被攻破,也只是换个皇帝,伤不着他们。云颢登基,眼下需要朝廷的支持,不会向大臣开刀
留守洛阳的数万禁军,还有数千王公大臣,随同北狩的,却只有二十多名亲卫,还有十来个近臣。当夜出城,往北渡过黄河,狂奔一日。
云颢和陈庆之的大军前后脚抵达洛阳。
陈庆之兵临城下。
年轻的将军,一身白袍,自信昂扬地望着洛阳城,笑道“洛阳已是掌中之物。我大梁收复中原,指日可待。”
他笑吩咐士兵“去请魏王,我同他有事相商。”
士兵前去云颢营帐中。北海王云颢而今叫魏王了,这是梁国皇帝萧衍赐的封号,此时正衣衫不整,搂着一群美人在纵情欢乐。帐中满是酒气,云颢昨夜已经喝了一夜,这都上午了,居然还在喝,醉得跟个疯子似的。
士兵叫了一句“魏王”
云颢充耳不闻,只管跟美人在床上翻滚,淫声浪语不断。
士兵心中有点畏惧。
这个云颢,在梁国时,还老老实实的,一路出兵,也老实的很。自从前日大败云天赐,攻克了虎牢关之后,就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了。让他的亲信不知道从哪里掳来些民女,关在帐子里,日日纵欲。本来军中是禁酒的,他却夜夜欢饮。陈庆之知道他是回了洛阳高兴,也没在管他,以为他过两天就好,没想到他变本加厉,大白天的也胡闹起来。大概是嫌士兵打扰了自己雅兴,他发了怒,醉醺醺的穿了衣裳,从帐中出来,提着鞭子将士兵抽了一顿,问“谁是魏王”
士兵吓得要哭出来“您就是魏王啊,小人哪里叫的不对。”
云颢怒骂道“孤是大魏的北海王,以后谁再称呼魏王,割了他舌头。”
士兵遭了通无妄之灾,连滚带爬地去找陈庆之。陈庆之听了这番转述,眉头微微的一皱,随即亲自去了云颢帐中。云颢醉醺醺躺床上,袒胸露腹,几个妙龄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黄莺儿一般,见了陈庆之,嘤的一叫,吓的连忙躲到屏风后面去。
陈庆之走进这地方,呼吸了一会帐中的空气,都感觉自己要染上花柳病了。
陈庆之虽是个武将,其实脾气温和,相貌风流儒雅,向来是自比江左周郎的。他见此情景,也不动怒,只站在床边目视云颢,道“军中禁止饮酒,禁止携带女眷,你还是收敛一些。让下属看见成什么样。”
云颢“那爪牙没告诉你以后军中称呼北海王的旧号,不许再叫魏王。”
陈庆之道“北海王魏王,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只要攻下洛阳,我会向陛下请旨,封你为魏国皇帝。”
云颢懒懒地伸直了,捂着嘴打哈欠道“那你击鼓传令,赶紧攻城去吧。”
陈庆之心中有点嫌弃。这个魏国的北海王,在他眼里,实际就是个废物。无才无德,性子暴戾,而且头脑蠢笨。他是半点看不上。但他面上并不表露出来。废物有废物的用处,好控制,皇帝陛下要送北海王回来争夺皇位,无非就是想立个傀儡,好间接的掌控中原。要是这个傀儡太聪明太有能耐,反而是给自己培养敌人。
所以陈庆之对他的荒唐行径,是能包容则包容。但眼下大战在即,陈庆之便稍稍有点失去耐心。
陈庆之道“你是北海王。洛阳的王公大臣,都认得你。只要你写信劝降,让他们归附,咱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入城。我毕竟是梁国人,若是攻城,他们会以为眼下是两国交战,外敌入侵,势必同仇敌忾,拼死抵抗。若那样可就麻烦了,所以眼下还得靠你出马。洛阳是你的,皇位也是你的,我也是奉陛下之命,做个人情,来助你一臂之力。绝不干涉你魏国的内政。”
云颢哈欠连天,一副懒得配合的样子“急什么,早晚的事。我今日困了,等我睡一觉再说吧。”
云颢不配合,倒头就睡。他喝醉了,叫也叫不醒。陈庆之又不敢贸然攻城,只得忍着气,按兵不动。
云颢这一觉睡得好。
本来陈庆之来的及时,他要是不醉这一场,趁早进城,云郁那会刚刚逃走,连被窝都是热的,立刻派人去追,兴许还能把云郁追上。被他呼呼一阵大睡,等醒来时,云郁已经风驰电掣过了黄河了。云颢此时还一无所知。
他开始派人秘密联络城中,劝降百官。而洛阳城中的官员,见陈庆之大军压境,不敢与之交战。反正谁当皇帝都是皇帝,眼下北海王势强,禁卫军遂打算活捉了云郁,投诚北海王。密谋良久,策划的惊天动地,人头都压上了,等冲进皇宫时,却发现皇帝早就跑的影子都没了。不但如此,皇后也跑了,高道穆也跑了,杨逸也跑了,城阳王云徽也跑了。
全他妈跑了。
真是一点痕迹没留,溜得比耗子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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