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寒气逐渐涌了上来。
街面越发冷清了, 商贩起码少了一半。县衙的军牢们到处抓贼人, 抓便抓吧,可这些为虎作伥的混账, 居然欺压到老百姓头上, 城北卖豆油的苗掌柜, 多好的人, 居然全家都叫扣走了, 就连四邻都没能幸免……
盈袖听了一路, 也心惊胆颤了一路。
果如百善所言,曹县已经乱了……
可再乱,达官贵人们该享受的一样不差,几个大的酒楼和妓馆依旧热闹非凡。
因早上走过,盈袖不用询问就找到了升云酒楼。
她没进去,躲在角落里踌躇了良久。
偷偷瞧去,升云酒楼就在三丈之外, 真正是个气派所在, 外头长杆上挂着五彩旌旗, 日头还未落下,就已灯火通明。
酒楼里不断有茶饭量与酒博士吆喝小二,给贵客们端酒食;腰间系着枣红色的手巾的中年妇人如同穿花蝴蝶般, 到处穿梭着给客人斟酒添茶;
一些从外头进来的闲汉,端着满是干果、肉脯、瓜子儿的木盘,点头哈腰地找寻生意;
还有数十个浓妆艳抹的妓.女, 她们有些坐在酒桌前陪着喝酒玩乐,有些站在廊子下,等客人叫,而有些比较大胆,抱着琵琶直接上去弹唱,讨点赏钱。
……
盈袖紧张地心咚咚直跳。
她是街面上长大的姑娘,自然知道迈出这步,意味着什么。过去为了贴补家用,偷偷画了春画,饶是这样,都叫哥哥嫂子责骂了许久,更别提做这样的事。
可……为了柔光,她愿意的。
想通后,盈袖俯身,在墙角的雪堆里挖了些不太干净的雪,双手搓成水,扑在脸上,然后用袖子细细擦,洁了面后,她用手指把稍稍有些凌乱的发丝捋顺。
做罢这些事后,盈袖低着头,大着胆子走向升云酒楼。
谁知还没踩上镶了铜的台阶,立马有个凶巴巴的小二上前来,拿着手巾驱赶她:
“走走走,去其他地方要饭去。”
盈袖臊的脸通红,居然将她当成了乞丐婆。
低头一看,她的确太不堪。
五钱银子一身的袄裙如今脏乱不已,被污血弄得极脏。
“小哥好。”
盈袖微微屈膝,深呼吸了口气,抬头。
“呦。”
那小二瞧清了“乞丐婆”的样貌后,瞬间惊住了,说话也温柔了几分:“姑娘,你有事么?”
“我,我,我……”
盈袖股足了勇气,低声道:“我有点事,要见你们掌柜的,可不可以。”
女孩只感觉喉咙像被堵了,实在难以启齿,可一想到柔光,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想在你们酒楼,卖,卖艺。”
“哦。”
小二了然一笑。
他打小就在酒楼做活儿,这些年见多了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来酒楼卖,还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不然谁肯吃这口饭。眼前这位姑娘瞧着面生,口音也不像本地人,身上又脏又臭,可架不住人家脸子美,身段也窈窕,估摸着是急用钱吧。
若是换了衣裳头面,放哪个销金窟都是头牌啊。
“前厅客人多,姑娘这般进去不太方便。你运道好,我们少东家来曹县了,莫大掌柜这几日连家都不回,就守在酒楼,他现在后院对账,姑娘随我来。”
“多谢了。”
盈袖再次屈膝,紧随着小二哥走,转过酒楼,来到后巷,进了个朱红的后门。
她偷偷打量,后院不甚大,约莫十来间屋子。听小二哥说,一半的屋子存储燕窝、鹿茸、荔枝、绍兴黄这样的珍贵食材和美酒,剩下的给长年干的厨子、小二和妓.女住。各位管事原在县里有宅院,只不过近来少东家在曹县,指不定什么时候大驾光临,大家都不敢懈怠,索性收拾了行囊,住在酒楼。
走到上房门口,盈袖听小二哥的嘱咐,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进去说话的小二哥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招手让她进去。
盈袖提着裙子,走进上房。
四下打量,这屋子倒是素简,像是近来才拾掇出来的,在墙边摆了张软塌,地上放着炭盆,一张黄花梨木的大书桌,两把四方扶手椅,还有五六个小杌子。
书桌上摆了几本账册,笔墨纸砚应有尽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后,穿着得体,虽说貌不惊人,可浑身上下透着精干。
“掌柜,这就是那位要卖艺的姑娘。”
小二弯着腰,恭恭敬敬地给莫掌柜的茶碗里添水。
“嗯。”
莫掌柜点点头。
他上下打量眼前立着的姑娘,目光落在女孩衣裳上的血污,眉头微微皱起,问:“姑娘是想在咱们酒楼卖艺?”
“是。”
盈袖屈膝见礼。
“先坐吧。”
莫掌柜招手,叫小二搬来张椅子。
他抿了口茶,又翻了一页账册,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儿,为何要卖艺。”
“我,我。”
盈袖头低下,轻咬住唇。
“妾姓陈,名唤盈盈。”
盈袖没敢说自己真实名姓,随意诌骗,她紧紧抓住裙子,哽咽道:“妾来曹县投亲,不想亲人忽然去世,妾实在拿不出钱安葬,便,便。”
“知道了。”
莫掌柜挥挥手,让盈袖不必说下去。
这样的姑娘、这样的遭遇,他见太多了。
“陈姑娘,在酒楼卖艺,那便和妓.女差不多了,你能行么?”
“行。”
盈袖重重地点头。
莫掌柜笑了笑,自顾自地看账册,时不时皱眉头,用朱笔圈出一两笔对不上的数目。
他饮了口茶,淡漠道:“姑娘,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咱们升云酒楼做的是正经买卖,便是陪酒卖艺的妓.女,那都是身契在这儿的。再不济也是知根知底的,不会给我惹出是非。”
说罢这话,莫掌柜终于愿意抬头,盯着泪眼婆娑的盈袖,道:“我对你有印象,今早上你从咱们酒楼经过,引起半条街的议论。实话实说,我并不了解你的底细,着实不敢用你。”
“可,可……”
盈袖大惊。
本以为此番是作践了自己,可没想到,她上赶着卖,人家还不收。难不成,是陈南淮往这儿递话了?
“掌柜,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啊。”
莫掌柜一愣,摇了摇头。
他今儿事多,采买的账对不上,很是头疼,不愿再和这姑娘多废话了。
莫掌柜挥挥手,低头专注在账册上,道:“姑娘走罢。”
“我,你,你为什么不收我。”
盈袖情急之下,忙站起来,疾步走到大桌前,有些语无伦次了。
“难道我还不如你酒楼里的女人?我,我是能挣钱的,哎呦,真的。”
“你确实很美。”
莫掌柜笑了笑,直直地看着盈袖,实话实说:“想必姑娘或多或少也听说了几句,这两日曹县不太平,到处在抓反贼。我且问你,你身上的污血怎么来的,你说得清么?再退一步,你就算要卖身,也得把娘老子带来,咱们明明白白写下契约,否则让我惹上什么官司,怎么好。回去吧,我这儿很忙。”
“可是我,”
“不必说了。”
莫掌柜已经有些动怒了。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敲门声响起。
外头传来个男人声:“掌柜的,你出来下,有点要紧事要同你说。”
“来了。”
莫掌柜放下笔,赶忙往出走。
这两日他时时刻刻得警醒着,任谁叫都得出去,万一是少东家派来的人呢?
天越发黑了,屋里并未点灯,显得有些昏暗。
盈袖委屈地掉泪,刚准备离去,谁知被那小二张臂拦住。
“做什么。”
盈袖往后退了一步。
“按街面上的规矩,打听、帮闲、跑腿、带路,都要给赏钱。”
小二双手呈捧状,笑呵呵地看着盈袖,眉一挑:“那会儿看岔眼了,还以为姑娘是乞丐婆,刚仔细一瞧,姑娘身上是锦绣坊的衣裳,想来出身富贵,不会吝啬这点赏钱吧。”
“我要是有钱,还能来这里?”
盈袖大怒。
“那你总不能叫我白带一趟路吧。”
小二冷笑了声,说话间就要动手去搜。
“你干什么呀。”
盈袖气急了,大耳刮子扇过去,不妨头,将男人的脸给抓破了。
她瞧见那小二面露凶色,摸着自己的脸,张牙舞爪地就要动手动脚。
忽然,只听门咚地一声被人从外头踢开,莫掌柜阴沉着脸走进来,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扬手甩了那小二好响亮的一记耳光。
“混账东西!”
莫掌柜大怒,劈头盖脸地痛骂:“敢在我这里撒泼,立马收拾包袱,滚蛋!”
小二怔住,掌柜的见多识广,从前是在陈老东家手下做事,后来接手了曹县的买卖。莫掌柜其实晓得他们这些人的品性,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儿发这么大的火。
“爷爷,爷爷我再也不敢了。”
小二赶忙跪下祷告。
“滚!”
莫掌柜也不理会这泼皮,叫了两个打手,把小二拖了出去。
他请盈袖入座,随后闷着头坐到大桌后,从抽屉里取出火折子,点亮了蜡烛,端起碗冷茶,连住喝了好几口,细细地重新打量了番女孩,眉头皱得老高,语气比方才缓和了很多,笑道:
“年后榷场开了,各地的商人陆续都来做生意,咱们酒楼人手不够,正愁找不到合意的姐儿,陈姑娘能来帮忙,正是时候呢。”
盈袖怔住。
明白了,莫掌柜一开始的确在拒绝她,方才被人叫出去……呵,看来陈南淮来酒楼了啊。
“敢问掌柜,妾要怎么做呢。”盈袖轻声问。
“咱们做正经生意,必得先写个契约。”
莫掌柜取了张纸,运笔如飞,很快拟了张契。他手指按住,推给盈袖,沉声道:“姑娘看看,如果没问题,就按个手印。”
莫掌柜找了盒印泥,打开,细细观察着正看契约的盈袖,笑道:“按照这行的规矩,客人的赏钱,妓.女和酒楼三七分账,你若是向客人卖了酒,届时我们会按酒的价钱,会另外抽两成给你。”
“这,这也太少了吧。”
盈袖有些不满。
“不少了。”
莫掌柜笑了笑,道:“我们是酒楼,不是妓馆,会给陪酒的姑娘提供衣裳,也会打扮你,更重要的是,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叫客人随意欺辱。若是愿意,就画押,不愿意,那请便。其实……”
莫掌柜轻咳了声,暗示:“陈姑娘可以找找其他门路,实在没必要作践自己。”
“我同意。”
盈袖直接按手印,鼻头一酸,头微微扭向身后:“我说过,不会吃他一口饭,更不会求他。我本来就出生市井,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做过,陪酒怎么样,我挺直了腰板挣钱,干干净净的。”
“何苦呢。”
莫掌柜咕哝了声,摇头叹气。
男人暗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把大爷那样尊贵的人给勾来了。
大爷也是,不过就是百十两银子的碎事,何必刻意羞辱戏耍人家姑娘。罢了罢了,东家的事,不是他这种人配猜的。
莫掌柜摇头叹了口气,拍拍手,立马从外面进来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怀里抱着把琵琶,臂弯挎着个大包袱,瞧着约莫二十多岁,样貌还算可人,就是穿得忒少,举止也轻浮,
“这是牡丹。”
莫掌柜给盈袖介绍:“她是酒楼的老人了,你今晚第一次出局子,便叫她带你,我,我先出去了,你们准备一下。”
“您慢走。”
盈袖起身,给莫掌柜欠身致礼。
等莫掌柜走后,她快步行到那个叫牡丹的跟前,低着头,道:“劳烦姐姐了。”
牡丹一笑,连说不麻烦。
她关上门,将东西一股脑放在案桌上,走过来拉起盈袖的手,细细地瞧,啧啧称赞:
“娘子生的好标致啊,多大了?”
盈袖没言语。
“咳咳。”
牡丹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她从水盆里拧了个手巾,叫盈袖坐到椅子上,细细地帮女孩擦脸,笑着问:“第一次做这事?”
盈袖点点头。
“呦,娘子可是遇着什么伤心事了?这眼睛都哭得有些肿。”
牡丹明里暗里的打听。
方才她躲在暗处,竟瞧见了少东家陈南淮。
三年前老爷带着大爷过来查账,那时候这小子还没长开,虽然清秀,可到底是生瓜蛋子一个。如今真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样貌比女子还要俊美,举手投足透着人上人的贵气,谁若是嫁给他,那真是要偷着乐呢。
记得那会儿莫掌柜弯着腰同少东家说了几句话后,就叫她过来,说给她指派个活儿,带一个新入行的姑娘,叫陈盈盈。
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她总感觉这个陈姑娘来头不小,兴许和少东家也有点关系。
牡丹莞尔,从包袱里取出上等的胭脂水粉,细细地帮盈袖上妆,笑道:“姑娘这样的品貌,似乎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盈袖没说话。
她不想透露一星半点自己的事。
“给姑娘梳个什么髻好呢?”
牡丹往梳子上抹了些茉莉油,轻轻地帮盈袖梳了个芙蓉髻。
她没舍得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首饰,就挑了支宫纱堆成的山茶花,帮女孩别在发间。
一瞧,当下生出好大的自卑。人家陈姑娘本就生的好,只要稍稍妆扮,那就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目。
“姑娘,该换衣裳了。”
牡丹从包袱里取出杜鹃红的抹胸,鹅黄洒金托泥裙,还有一条绣了梅花的黑色轻纱披帛。
“这,这也太露了。”
盈袖紧紧抓住衣襟,她有些迟疑了,害怕了。
“我们这儿的姑娘都这么穿。”
牡丹掩唇轻笑,道:“若不是活不下去,谁天生下贱,非要出卖色相过日子。姑娘你好生想想,到底要不要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天已经黑了,我待会儿要出去陪李公子用饭,这位爷家里是皇商,而今在曹县与越人做着买卖马匹的生意,随手打赏咱们,都是五十两一张的银票呢。”
“真的?”
盈袖忙问。
“那是自然。”
牡丹不禁得意,低声笑道:“他家可不输咱们少东家,若是妹妹被他看上,买去做妾,一辈子不愁吃穿,就是年纪大点,三十五往上了。不过这两日他常带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来用饭,我听了一耳朵,那公子姓谢,好像是洛阳荣国公家的三爷。”
“哦。”
盈袖淡淡地应了声。
她四下看了圈,确定没有人在外头偷看,这才敢宽衣解带。
现在这个境地,城门封了,左良傅不肯露面,陈南淮铁了心折辱她……
女孩眼圈红了,强忍住悲痛。
柔光被杀的画面历历在目,原本该死在登仙台的是她,是陆令容,可偏偏是柔光,别说陪人吃酒耍乐,哪怕叫她死,只要能给柔光风风光光把后事办了,她都肯。
盈袖含着泪,将抹胸换上,这衣裳有些小,会稍微挤出一点乳.沟,忽然,她的胳膊被那牡丹抓住。
“你做什么呀。”
盈袖有些恼,这女人抬起她的胳膊,瞧她的腋窝。
“看看干净着不。”
牡丹瞅了眼包袱里的剃刀,笑道:“咱们穿得少,万一抬手,叫人看见了毛,多不雅观,会坏了客人的兴致。不过妹妹瞧着是讲究人,非但干干净净的,身上还有股子怪好闻的冷香,真真是个尤物。”
盈袖白了眼牡丹,将披帛披在身上,尽量遮住胸口,忍住怒,微微给牡丹福了一礼,道:
“待会儿还请姐姐照料。”
“客气了。”
牡丹白了眼盈袖。
这样冷着脸,就算是个天仙,哪个男人喜欢。
牡丹抱起琵琶,笑着带盈袖出了大屋,穿过后堂小院,进了前厅,一路不住地说:
“按照规矩,我算是前辈了,带着你出局子,你的赏钱里也该抽一成。待会儿入了李公子席面,尽量说软话,实在不会说就笑,笑你总会吧。男人嘛,都贱,你哄哄他,什么公子英俊无双、公子好温柔体贴,他听顺耳了,自然大把银子赏你,懂了?”
“嗯。”
盈袖点点头。
她此时浑身发抖,既然走出这步了,没有退缩的理。
其实,她想报复,她真的想看看陈砚松知道她在自家酒楼陪酒是什么脸色,她想知道,左良傅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到这种地步。
刚一进正堂,盈袖就感觉一股香暖之风迎面扑来。
酒楼是两层,不似普通食肆,这升云酒楼倒像个雅致的亭台楼阁。
一楼正中间有个台子,三个舞姬正在上头跳胡旋舞,各个饭桌用屏风隔开,几乎每桌都有三两个妓.女陪酒。
“瞧,李公子在东北角那桌呢。”
牡丹将抹胸往下拉了下,踮起脚尖瞧,兴奋道:“呀,国公爷家的谢公子也在,快走快走。”
“好。”
盈袖紧张极了,手心直冒汗。
刚走两步,眼前忽然一黑,前面挡了个瘦高的男人,抬头一瞧,呵,是百善。
“小姐,咱们又见面了呀。”
百善装模作样地给盈袖见了一礼,他偷摸瞧了眼小姐,竟给怔住了,他好像明白大爷死乞白赖住在义庄的缘故了。
“正好,咱们大爷饿了,过来吃顿便饭。”
说话间,百善抬头,看向二楼,笑道:“一个人吃饭无聊,大爷就想叫个陪酒的,小姐,请吧。”
盈袖顺着百善的目光,朝二楼瞧去。
果然看见了陈南淮,他半弯着腰,趴在栏杆上,面上春风得意,笑得十分愉悦,挥动手里的折扇,朝她招手,叫她上来。
“你告诉他。”
盈袖冷笑了声:“我看见他恶心。”
说罢这话,盈袖径直朝东北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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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问,这章肥不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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