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听见这话, 盈袖呼吸一窒, 下意识避开丈夫炽热的目光。
她忘了很多事, 却独记得陈南淮,大抵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在她的生命里, 真的有一席之地。
盈袖慢慢挪动手, 隔着寝衣去触摸腰腹。
平坦纤细, 很难想象, 这里边曾有过个孩子。
正在此时, 门帘被人从外头掀开。
盈袖艰难地抬头, 瞧见那个丰腴甜美的丫头海月,正端着个热气腾腾的木盆进来了。
听李姑姑说过,海月是丈夫身边的一等丫头,庄子农户出身,虽说不识字,但在陈家有年头了,还算是个忠心的, 很会伺候人。
“大爷, 烫烫脚吧。”
海月将木盆放到地上, 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将玫瑰花水倒进去,试了下温度, 扭头看向陈南淮,笑道:
“您这几日照顾奶奶劳累了,烫一烫, 能解乏。”
“嗯。”
陈南淮淡淡地应了声。
他摩挲着盈袖的胳膊,柔声道:“还想吃什么不。”
盈袖摇摇头,强咧出个笑。
蓦地,她瞧见陈南淮的左手边似乎有个牙印儿,不新不旧,好像有些日子了,似乎……是女人咬的。
他,难道还有别的女人?
“怎么了。”
陈南淮注意到盈袖细微的表情,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
“你猜,这是哪个小没良心咬的?”
盈袖一愣,问:“我么?”
“嗯。”
陈南淮面颊浮起抹红,他往前凑了些许,抬手,让盈袖看的更清些。
男人压低了声音,满眼的柔情似水:“你不记得了,当时咱们在曹县洞房,你,你那个……太疼,受不住,就咬了我。”
陈南淮有些不好意思,抿唇一笑:“对不住,是我太粗鲁了,害你哭了一晚。”
“啊。”
盈袖亦有些难为情。
可不知怎地,这些夫妻间的小情.事,本来应该是欢喜的,可她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你快去泡脚罢。”
盈袖下巴朝海月努了努,虚弱地笑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等丈夫起身离开后,盈袖登时松了口气,隐在锦被中的手交叠,她愕然地发现,手心竟生出细细的汗,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防备。
借着昏暗的烛光,她朝前瞧去。
海月真是个贴心的丫头,踮起脚尖,帮陈南淮将锦袍脱掉,可有些奇怪,当海月触到南淮身子时候,南淮会躲,尤其当这丫头不经意碰到他的臀时,他脸色大变,目中的恐惧甚浓,仿佛想到什么害怕的事。
但他似乎有很好的教养,只是挥挥手,让海月不必伺候了,自己脱了靴子泡脚。
在泡脚的时候,他要了本书看,但看得不太上心,翻书的时候,会偷偷地朝床这边瞧来,目中满是担忧和爱意,同时默默地叹了口气,眼圈一红,低头,盯着盆中艳红的玫瑰花瓣发呆。
……
头越发疼了,盈袖揉了下太阳穴,闭眼躺到床上。
她对这个丈夫还很陌生,顶多能同房,暂时还无法接受共枕。
他到底是怎样的男人。
好像有很多心事,很怕被别的女人触碰,尤其臀部;
好像很斯文多情,说话慢慢的,非常顾及她的感受。
越想越烦,脑子里简直一团浆糊,到后边,盈袖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盈袖虚弱地睁眼,掀开床帘往外瞧。
屋里这会儿已经没人了,只在西窗下点着盏红烛,月色柔柔地打在碧纱窗上,倒有几分宁静的意味。
大抵吃了太多的药,嘴里发苦,盈袖打算起身倒些水喝,蓦地瞧见床边放着个大躺椅,丈夫此时已经换了寝衣,他身上盖着块薄被,睡得正沉,昏黄烛光和白皙月光同时照在他脸上,给他犹如刀削的面庞打出个阴影,显得越发俊美无俦。
正在此时,这个男人嘴里发出沉重地呓语,他轻咳了声,手撑着扶手,坐了起来。
盈袖几乎在瞬间躺回床上,佯装沉睡。
她听见他起来了,并且一步步走来,掀开帘子,坐在床边。
他想做什么。
盈袖此时紧张极了,心咚咚直跳。
她感觉到被子掀开了,与此同时,他上了床,盘腿而坐,抓住了她的双脚。
他,他难不成想……做那事?
盈袖动都不敢动,可就在此时,她感觉脚一暖。
他……竟然解开了寝衣,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胸口,暖着。
“你做什么?”
盈袖轻声问。
“啊。”
陈南淮大惊,下意识说了句:“你怎么醒着。”
他吓得不知道怎么好,赶忙将妻子的脚放下,并且把锦被帮她盖好,俊脸写满了慌乱,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连连往后退,最后低着头,憋了好半天,才说了句:
“你体寒,以前脚常常在我肚子上暖着。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说罢这话,陈南淮随手扯了件锦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间。
“你等等。”
盈袖轻声喊了句,但他没回来。
她胳膊肘撑着床起身,手摸了下脚,果然一片冰凉。
这个丈夫……似乎真的很爱她。
*
月色融融,子时的梆子声响了三下。
一阵冷风吹过,将凤尾竹林吹得沙沙作响,如同鬼哭。
屋里水汽氤氲,弥漫着股龙涎香和玫瑰的味道。
陈南淮在浴桶里泡了小半盏茶的澡了,今儿和那贱人接触时间太长了,身上难免沾惹了些她的味道,脏。
热水将男人白腻的肌肤熨烫得有些发红,他头枕在澡盆沿儿,脸上盖着块热手巾,花瓣不安分地贴在他的锁骨和胸膛。
“呵。”
陈南淮忽然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席卷了他全身。
他脑中此时全是盈袖那张错愕无知的脸。
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耍她更有趣儿的事?
当初在丑尼姑墓前,他亲眼看见左良傅搂住她,关爱她,而她,没有躲开。
“不急……”
陈南淮将脸上的手巾扯去,泡在浴桶里的手指划过腰肢,慢慢往下,在距离那个被胭脂羞辱过的地方,停下。
男人冷笑了声,舌尖轻舔了下唇角,这个好戏才刚刚开始。家业和左良傅的命,他全都要,至于那小贱人……呵,先玩着吧。
*
七日后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功夫织得成。
春雨过后,一日暖胜一日。
传闻陈老爷极爱养花,家中雇了十多位的匠人,专门伺候牡丹芍药这些娇客。再加上近日大爷要成亲了,离得老远,都能闻见府中的香气。
陈府里灯笼全都换成了红,库里锁着的上等金银器具全都抬了出来,见天儿地擦洗,每个窗子都贴了大红双喜,便是连下等仆妇头上别了宫纱堆出的红花儿。
大管家吩咐下来了,婚事期间,谁若是敢说不吉利的话,就等着挨板子,等过了事,阖府上下都赏半年的银米,便是当给新人积福了。
众人议论纷纷,便是当年老爷续弦,都没这么大阵仗,于是更是好奇了,猜测这位未来的当家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到底多美,把老爷和大爷的魂儿都弄没了。
有大胆的仆妇按捺不住好奇,偷偷去窥视了番,还没靠近小院,就被护卫逮个正着,当即拿下,打了个半死……
与外头的忙乱不同,老爷的小院十分安静。
院中植了十来棵红梅树,花期将过,梅花正拼命绽放最后的傲意。
盈袖今儿打扮得倒俏,穿了身浅粉缎底绣绿梅的袄裙,领口和袖口露出从白狐毛,腰身收得窄,越发显得婀娜动人。
她由荷欢扶着,在梅花丛里散步。
精心娇养了些日子,身子逐渐复原,如今能下地走了。
后天就要成亲了,这不,最近李良玉时常过来给她教婚礼的规矩,每天都要试婚服、挑选首饰……南淮暂时从小院挪了出去,按照规矩,成婚前不宜见新娘。
怎么说呢?
夫家富贵到了极致,丈夫俊俏又贴心,真是个顶好的归宿了,可,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譬如住进陈家这么久,都没有见过主母江太太;
再譬如,海月。
这些日子精神好了,她沐浴的时候,细细地查验过自己的身子,发现胸膛隐隐有男人咬出来的牙印儿。
她没好意思问南淮,全当不知道此事。
可昨晚上她口渴,下床去喝水,掀开门帘,恰巧瞧见守夜的海月在换衣裳,那丫头惊呼了声,立马环抱住自己,蹲了下去,仿佛在遮掩什么。
她笑着打趣,说:你这丫头怀里肯定藏了宝。
随后,她端了壶热水,就进内屋了。
进屋后,她瞬间慌了,因为海月胸口遍布新旧牙印儿。
昨晚,她一夜都没睡着。
那是谁咬的?南淮么?
可南淮不是挺抗拒海月的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亲昵的事。
越想越头疼,盈袖揉了下太阳穴,站在一株梅树前,掐了朵花,余光看向身侧的荷欢,淡淡地问了句:
“你家大爷是个怎样的人?”
“啊。”
荷欢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女孩檀口微张,手按住胸口,那里边藏着左大人的信。
“大爷他……”
荷欢紧张的手发抖,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四下里乱看,大着胆子,笑着暗示:“大爷挺好的,就是爱开玩笑,常常把我们这些毛丫头骗得团团转。”
“是么。”
盈袖淡淡一笑,指头凑近鼻子,闻了下梅花特有的清芬。
大概是她多心了吧,南淮放着她这样的娇妻不喜欢,馋一个粗野丫头?
不知为何,这几天她睡着的时候,总是能梦见很怪的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温柔地唤她袖儿。
“荷欢,我问你个事儿。”
盈袖痴痴地盯着梅花,问:“先前我醒来,大爷说漏了嘴,说我俩回洛阳的路上,被一个姓左的狗官欺负过,后来我问他,他又矢口否认。那个左大人,是不是叫……”
盈袖头越发疼,忽然脱口而出:“左良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总觉得,很熟。
“什么左良傅,奴不知。”
荷欢连忙否认。
女孩大喜,姑娘总算记起大人的名字了。
她是老爷养大的,生死全由主人,根本不敢同姑娘说过去的事,可心里那道坎儿总是过不去,觉得姑娘被骗得可怜,于是就趁没人的时候,给睡着的姑娘念那两封信。
真好,她到底没有忘记那个爱过的男人。
“不知道算啦。”
盈袖笑了笑,叹了口气:“你就当我胡说。”
转而,她抓住荷欢的手,低声嘱咐:“这事,你千万别在大爷跟前说,我怕他多心。”
就在此时,盈袖看见荷欢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这丫头目中充满了惊恐,檀口微张,正盯着她身后,好像在看什么人。
盈袖只觉得后脊背直发凉,心猛跳了起来,她没敢回头看,垂眸间,见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高瘦的男人影子,与她的影子相交叠。
“袖儿,你刚才说谁来着?左良傅?”
陈南淮温柔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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