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西暗骂:好个戒淫不戒色的假正经!
心里虽然嘲讽,可面上还得给大人个面子,他摇着纸扇,笑道:“大人不必解释,下官也是男人,懂,都懂。”
“你懂什么?”左良傅也笑了。
夜郎西挑眉:“估摸是个天仙,大人得藏着掖着,舍不得给下官看。”
“胡扯。”
左良傅舌尖舔了下唇,不知怎地,他竟浮想翩翩了,脑中全是小丫头诱人的身段。
“嗐,即便大人不给看,下官光闻味儿,也能知道是个身段模样都顶尖儿的美人。”
左良傅白了眼夜郎西,好奇笑道:“你这狗鼻子是羽林卫数一数二的好,你倒说说,闻着什么味儿了。”
夜郎西用扇尖儿轻轻磕着自己的鼻头,侃侃而谈:“下官在红粉堆里打滚多年,阅美无数,自问有几分浅薄见识。大人虽说挡在姑娘前头,又给她盖了棉袍,遮住脸面,加上如今寒冬腊月的,姑娘自己穿得也厚,可饶是如此,身上该起得起,该伏得伏,一样不差,单论骨相和肉相就是极品。”
左良傅没承认,心里却点了十八个头。
“还有呢?”
“大人先等等。”
夜郎西合起扇子,煞有介事地朝盈袖抱拳见礼,连说了几声得罪,这才笑道:“方才下官冒昧,闻了下梅姑娘的肚兜,先赔个不是。大人您可知,美人其实都是有味道的,如浣纱女西施,她身上是荷香,与范蠡泛舟江湖,好不快活;如拜月美人貂蝉,身上是深夜的昙花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再如出塞的明妃昭君,一路风尘入寒霜之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所以她是梅香。”
左良傅摇头笑,饮了口酒:“恁多的花花肠子,有这闲工夫钻研女人,正事蛮不上心,四大美人说了三个,还有个杨贵妃,那她是什么味儿?”
夜郎西捏住鼻子,装作很苦恼的样子:“传说贵妃娘娘国色天香,美则美矣,可惜有狐臭,所以要‘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那胳肢窝,啧啧,是烤羊肉上的孜然味儿,鲜辣鲜辣的。”
“咳咳。”
左良傅被酒呛住了,大笑着猛咳了通。
羽林卫不乏精干之人,夜郎西并不是顶出色的,可他就喜欢这小子,通透有趣,最能体察他的心思,还会说话。
“那梅姑娘呢,她又是什么味道?”左良傅问。
夜郎西故作深思:“她身上有股幽幽冷香,像极了五月里的白槐花味道。这花生在路边,受尽风霜雨雪,甚是贫贱,向来为尊贵之人所不屑,可下官却认为,槐花味香甜,可入药,又可食用,北方妇人常常将它与面一起蒸,真真是人间美味,所以这位梅姑娘,一定是个尤物。”
“白槐,白槐。”
左良傅细细品咂这番话,唇角浮起抹笑,这花,的确像极了盈袖的际遇。忽然,男人阴沉下脸,瞥了眼夜郎西,半威胁半开玩笑:
“这是咱们兄弟私底下的玩笑话,毕竟会损人家姑娘的清誉,你小子若是敢叫第三个人知道,我定把你那蛋黄子挤出来,再把你那和女人快活的玩意儿拧掉,用红绳绑了系在头上,供人瞻仰。”
“喔呦。”
夜郎西身子往后一缩,捂住裆,笑道:“了然了然,大人从没捡到过肚兜,下官也没闻过味道。”
说罢这话,夜郎西像想起什么似得,压低了声音,问:“大人,咱们羽林右卫这些年几乎把陈家上下三代都查了个遍,关于他家中私隐,只知道陈砚松的原配夫人袁氏不到三十就死了,似乎是投缳自尽,至于什么缘故,就不得而知了。如今细想想,当年伺候袁氏的奴仆先后离奇消失,或许和盈袖姑娘有关,她一个千金万金的小姐,又是陈砚松独生女,怎么会被梅家养大,那陈南淮又是哪里来的。下官斗胆问一句,您的消息来源可靠么?”
“绝对可靠。” 左良傅喝了口酒。
夜郎西还是不放心,忙问:“是谁给您的?”
左良傅笑了笑,没言语。
“下官多嘴了。”
夜郎西轻拍了下自己的嘴。
有些个事,大人可以让他知道,譬如盈袖是陈砚松的独女;可有些个事,大人不想叫他知道,譬如告密这人。
混官场讲究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眼睛放活、嘴巴管好、行动要快。
大人说是要背着魏王,寻机会单独和陈砚松见面,试图拉拢这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最后,却在陈砚松眼皮子底下强行掳走了盈袖,这不摆明了威胁陈砚松,暗暗警告么。
陈砚松是要体面的人,不敢声张,况且他若是真担心女儿,定会步步受大人的节制,陷入大人的圈套,起码这段时间,羽林右卫布置细作和探查云州军政财的行动,陈砚松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主动帮着欺瞒魏王。
只不过……
夜郎西看向盈袖,这丫头睡得正熟,口中发出细若蚊音的呓语。
“大人,这丫头您打算怎么处理,就这样一直带在身边?”
“不行?”
左良傅淡淡一笑,盯着燃得正旺的柴火,又喝了口酒。
“大人莫不是想……强要了她。”
夜郎西试探着问。
“你觉得本官配不上?”左良傅坏笑。
“下官只是觉得,为了对付陈砚松,就坏了梅姑娘的贞洁,是不是有点过了,她以后肯定会恨您,对您的官声也不好。”
“是么。”
左良傅面色平静,他轻抚着脚边绣春刀,笑道:“地方藩王独大,财赋收取和军队的征调又困难,若是魏王振臂一呼,联合诸王起事,再勾结越国蛮夷,那时候才是天下大乱,该有多少百姓遭殃。本官只知道拉拢了陈砚松,就会去了魏王左臂,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夜郎西一怔,从大局上看,没毛病,但于私德,难说。
“瞧你那表情。”
左良傅一笑,重新拧开瓶酒,给夜郎西擩在怀里,道:
“成天到晚瞎想,好像本官真做了那起下作的事,难道本官就只剩下奸.淫掳掠这一条路了?难道不能和她结为异姓兄妹,其乐融融一家人?”
夜郎西腹诽:口是心非。
“大人说得极是,下官茅塞顿开。”
夜郎西扬了扬酒瓶,与左良傅碰了下。
三两口辛辣下肚,五脏六腑终于暖和了些。
男人暗叹:左良傅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的确有本事外,再就是六亲不认的狠辣,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有用或是无,实在有些铁石心肠了。
“大人准备如何和梅姑娘做兄妹?”
夜郎西放下酒后,两手来回搓,眉毛也一挑一挑的,登时变成个登徒子,笑得有些坏:
“要不要下官教您几招?”
左良傅白了眼男人,只是喝酒,没言语。
“女人嘛,最先看见的肯定是男人的模样。”
夜郎西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斜眼觑向左良傅,笑道:“哪个女子不想自己的男人貌比潘安,若嫁了个脑满肠肥、满脸疙瘩的夫君,她那想亲一口也没法儿下嘴呀。”
“胡说,男人最重要的是本事。”
左良傅冷笑了声,拳头紧握住,骨节登时发出咯咯声。
样貌英俊确实沾光,盈袖这丫头刚见陈南淮,可不就脸红了么,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很自信的。
“大人说的是。”
夜郎西连连点头,瞅着他家大人的马蜂腰,坏笑:“其实最要紧的不是脸子,是腰子,男人嘛,得有实打实'本事',有些人瞧着厉害,可到了床榻上,衣裳还没脱利索,呼哧几下就完事儿了,非得用药不可。您就不一样了,根本不带歇,一气鏖战到天亮。瞧瞧,您这身段就连下官见了都馋,更别提梅姑娘了。等她醒后,您得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来回走动,叫她看看您有多强壮,到时不用您勾.引,她自己就贴上来了。”
“什么污言秽语,越发放肆了。”
左良傅十分嫌弃地白了眼夜郎西,心里却连连点头:这小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那秦楼楚馆里的花姐儿,若是让她们选接客的对象,肯定首选带刀的,那些拿笔的太弱了。
“是,下官该打该打。”
夜郎西打了两下自己的嘴,笑道:“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能打动女孩子的,还是真心。您若是温柔体贴,事事关心她,顺着她,哄着她,并且有这世上女子除了盈袖,全都是母夜叉的觉悟,她肯定对您死心塌地,到时候,还愁她老子不对您言听计从?”
“温柔体贴,事事关心,这不成了奴才么。”
左良傅冷哼了声:“你这耳朵里塞驴毛了?本官方才说了,要和姑娘做异性兄妹,以后自然会关心照顾她,好了好了,别磨嘴皮子了,赶紧去云州各地联络探子,注意魏王、陈砚松和其他公侯伯爵的动态,尤其是手里有兵的将军,一旦有异动,立马向我汇报。”
“是,下官遵命。”
夜郎西抱拳,起身准备走。
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男人从怀里掏出本巴掌大的书,双手捧给左良傅,笑道:“大人,这册《玉闺秘事》可是我托人宫里头偷出来的,画工极好,细致得连头发丝儿都能看见,里头简直叹为观止,跟您说实话,下官自打得了这画册后,腰子就不行了。嗐,我这回可是忍痛割爱了,您一定得照着学,能受用终身哪。”
“放肆!”
左良傅大怒,一把抢过书,扔在火堆边,书的边角立马燃着了。
“好大的胆子,竟用这种邪秽之书羞辱本官,滚滚滚,看见你就来气。”
“是,下官这就滚。”
夜郎西嬉皮笑脸地冲左良傅躬身行礼,急步退了出去。
……
少了一个有趣儿的人,山神庙顿时冷清不少。
良傅正襟危坐,瞧着冷峻非常,忽然,这男人出手如电,把那画册从火堆里拉出来,手脚并用,将火扑灭。定睛一看,已经烧了一大半,上面全是黑糊糊的灰烬。
“可惜了。”左良傅拂去黑灰,连连叹息。
就着火堆的红光,他侧身,仔细地翻看画册。嚯,果真如那小子所言,叫眼热心跳。
画中是一对男女。那男人根本没他俊朗强健,小身板文弱得一阵风能吹倒,正躲在屏风后头偷看妇人沐浴。那女子倒挺美,身上穿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准备踏入浴池,仿佛知道有人看她,回眸一笑,百媚生。
他正要往下一页翻,庙外忽然传来一阵欢愉的笑声,抬头一看,夜郎西从暗处闪了出来,从怀中掏出本书,弯下腰,双手捧过头顶,揶揄道:
“大人别心疼,那只是上册,下官这儿还有下册,更精彩绝伦。”
左良傅被人抓了个现行,脸不禁微红,随手捡了块石头扔到夜郎西身上,笑骂了句“狗东西”,随后起身,走到庙口,亲自监送夜郎西消失在风雪中。
……
寒风带着雪阵阵袭来,把左良傅身上的酒气吹散开来,他感觉渐渐上头,晕乎乎的。
男人回头,看着躺在狼皮上熟睡的盈袖,思虑了片刻,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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