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一家都是原本都是大忙人, 但今年顾安宁借宿在关家过年,关星河与家里的关系也隐隐得到了缓和,因此严一素也好,关国栋关星海也好, 都尽量推了手边的事在家里陪两位小朋友。
顾安宁和关星河回到关家的时候,关国栋在书房处理工作, 关星海正陪着严一素在客厅里拟今年过年的礼单。
见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进门, 严一素先是楞了一下, 而后起身去帮忙接他们手里的东西:“星河安宁, 你们这是帮家里采购年货去了?”
这可真是稀奇了, 安宁当家早自个儿又懂事也就算了, 她这个小儿子竟然也耐得住去超市里人挤人?
顾安宁没敢劳烦她搭手, 开口解释道:“我们去买祭灶王爷用的糖瓜了。”说着拎着手里的大包小包进了厨房。
关星河落后一步, 心想着自家不信神佛的无神论母亲怕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灶王爷,于是用刚增加的新知识主动讲解道:“这个灶王爷就是记录人们生活起居、善恶行径的, 等到每年腊月二十三, 就上天去……”
客厅里关星河习俗大讲堂还在继续, 厨房里顾安宁看着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灶台,脚步一顿。
她这会儿终于后知后觉明白刚刚严一素那个愣神中带着茫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关家, 根本就没有祭灶王的习惯。
因此关家的厨房里,根本就没有灶王像。
这就很尴尬了。
顾安宁长于安坪村, 在那里家家户户的灶台上方,都贴着大红色的或粗糙或精巧的灶王像。
是她想当然了,想当然地以为所有人家都是要祭灶王爷的。
顾安宁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 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折回客厅,恰巧听到严一素嘱咐关星海去买灶王像,见顾安宁出来,还伸手招呼道:“安宁你来的正好,我不太懂这些,这祭灶王除了糖瓜,还需要什么?”
“不好意思严阿姨,我之前不知道……”顾安宁尬的头皮发麻,拎着两个糖瓜急急忙忙道,“这个糖瓜一会儿我吃了,您别记挂这事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糖瓜是给灶王爷甜嘴的,你想吃我让星海一会儿再带一份回来。”
严一素在关家一贯说一不二,她下了指令后整个关家都行动起来。
关星海不仅买了灶王像,还一同带回来不少大红色的空白对联和装饰小灯笼。
关国栋来了兴致,他写的一手好字,当场挥墨写了一副春联。
关星海和关星河两兄弟一人一边在客厅里贴窗花,顾安宁闲的没事,拱着手在关国栋身后看他写字。
“安宁要不要来试试?”关国栋给她找了一支新的狼毫笔,又摊了红纸在桌面上,“春联有了,还缺个福字,安宁来写?”
顾安宁从未练过毛笔字,刚下笔的时候自然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只不过她极有悟性,废了三五张红纸后,竟也在关国栋的指导下开始慢慢有模有样。
“好了好了,你自个儿爱写字就写,怎么还拘着安宁。”严一素在自己的姐妹团里问清了过年的传统习俗,转头就看到顾安宁费劲吧啦地举着小胳膊在写字,“安宁别理他,过去和星河一块儿玩吧。”
顾安宁轻声和关国栋道了谢,转身加入了关家两兄弟的贴窗花大军。
关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过如此有年味的新年了,房子各处都点缀着热烈的火红色,就像是一簇簇在冬夜里燃烧的小火苗。
顾安宁写的那个福字最终也被贴在客厅,她自觉字丑无颜见人,可是架不住有关星河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在旁边吹彩虹屁啊。
他吹得实在太过认真,严一素被自家小儿子的模样萌到,大手一挥就把那张福字贴在客厅最最显眼的位置。
这年关将至,关家往来的访客络绎不绝。
正门口那副春联出自关国栋,而客厅的那个笔锋稚气的福字,众人心里琢磨着应当是出自关家那个宝贝儿子之手。
看看这挂的显眼位置,大家闻弦歌而知雅意,一进门就开始各种花式吹捧。
顾安宁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豪门里的吹捧艺术,盯着那张福字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出世的书法大家。
这般轻快的日子过的飞快,顾安宁每日早上去医院陪顾奶奶,然后折回关家吃饭,午饭后则和关星河一同畅游在学习海洋。
日子很快到了正月初十,关星河不放心顾安宁孤身去A市,早早就定了和她同一班次的机票。
关家自然也不放心他们这两个半大孩子,奈何谁也没能拗的过从小主意就正的关星河。
顾安宁怕他们因为这事争执起来,连忙偷偷摸摸私下找严一素保证,保证她这一路上会照顾好关小朋友。
严一素被他们磨得没了脾气,千叮咛万嘱咐后,终于一万个不放心地将两人送上了前往A市的飞机。
前一天晚上舍不得顾奶奶在医院里陪了通宵的顾安宁打了一路哈欠,第一次坐飞机的新奇感在困意中被磨得一干二净,晕晕乎乎被关星河牵着登机,一到座位上便支撑不住闭上眼睛。
他们两原本定的经济舱被严一素不由分说换成了商务舱,顾安宁个子小,窝在宽敞的位置上很快就睡熟了。
关星河听着她呼吸一点点变平稳,帮她盖好毯子,又悄悄伸手替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动静不算大,可熟睡中的顾安宁却像是有所感应,嘴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像是要挣扎着醒过来,却还是被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打败,晕乎乎的脑袋顺势往右一倒。
“啪!”
不偏不倚倒在关星河的肩上。
!
关星河瞬间停止所有动作,整个人如同被法术定身一般僵硬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柔软的毛茸茸的碎发蹭在脖颈处,蹭的他整个人连带着心里痒痒。
可他一动也不敢动,顾安宁带着热气的呼吸喷在他的左肩,带着她刚刚吃过的草莓奶糖的甜味儿。
好半晌后,确认顾安宁不会被吵醒的关星河终于忍不住微微撇过头,去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飞机上的暖空调打的很足,顾安宁睡得熟,整张小脸被热气蒸成粉红蜜桃的模样,耳朵旁的一绺碎发滑落下来,随着她的呼吸在下颌处一晃一晃。
关星河无端觉得手指尖有些痒。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跟着一起来。
顾安宁从小就独立,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罗列的井井有条。相反他自己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的病情,怕陪着人过来还不够添乱的。
而顾安宁从头到尾也没表现出想要有人一起去A市的想法,直到他意外地在顾安宁的手机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搜索记录。
【如何办理登记手续】、【登机牌是什么】、【哪些东西不能带上飞机】、【在飞机上想喝水怎么办】……
都是关于坐飞机的问题,大部分都是常识性的东西,可对顾安宁来说,却都是需要提前摘好笔记的功课。
在那一刻关星河终于意识到,这是顾安宁第一次坐飞机,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S省,跨越大半个华过去往独自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不知道从来心事写在脸上的顾安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边搜索可能遇到的问题,一边整理着她空荡荡的箱子。
他编了个蹩脚的想去A市旅游的借口,然后直接定了同一班的机票。
此时此刻,看着肩旁上睡得脸蛋红扑扑的顾安宁,关星河无比庆幸自己一同过来了。
看她这会儿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模样,谁也想不到这人的备忘录上做了密密麻麻上千字的笔记,包括突发情况下氧气面罩的使用方法。
关星河到底没忍住手痒,他伸手在顾安宁眼前晃了晃,见她确实没反应后,才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用手指去撩那一小绺滑下来的头发。
如同电影里被刻意放慢的慢动作,那一小绺乌黑的头发顺着手指的动作,被一点点重新别回耳后。
关星河还没来得及为大功告成松口气,熟睡的顾安宁突然用脸蹭了蹭被当做枕头的肩膀,随着她的动作,那绺不安分的碎发再一次调皮地偷溜下来。
功亏一篑,从头再来。
关星河倒是没什么不耐烦的情绪,他像是从这项活动中得到了什么难以明言的乐趣,再一次蹑手蹑脚和那一小绺碎发作斗争。
只不过这一次可就没上一次顺利了,顾安宁睡相不安分,时不时在关键时候含含糊糊嘟囔两声。
关星河勾着头发的手指僵持在半空中,他怕一会儿真把人吵醒,小心翼翼地既不敢继续动作,也不敢任由头发滑落。
顾安宁又往颈窝深处蹭了蹭,维持着高难度动作的关星河眼尖,在顾安宁的左耳后跟,看到一点一晃而过的红色。
他心里起了好奇,斜着眼睛凑过去翘的仔细——
是一粒痣,一粒藏在左耳后背窝窝里的小小的红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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