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顾安宁抱着胸前的书包,几乎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才终于挤上这一趟公交。

    司机师傅扯着嗓门在前面吆喝:“往里走一走——往里走一走——”

    间或夹杂着乘客不满的嘟囔声:“挤不上了就等下一班啊,真的挤不下了……”

    噼里啪啦滴落着硕大水珠的雨伞挤挤攘攘,浓重的潮气在拥挤的人群中慢慢散开,和公交车里特有的塑料味儿混在一块,熏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皱着眉头吸一口气。

    顾安宁个子小,她一手按着包,一手拽着公交把手,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不一会儿胳膊就酸酸顿顿费劲的很。。

    好在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倒也不必担心会摔倒,只是免不了磕磕绊绊。

    窗外的雨倾盆而下。

    顾安宁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平衡,一晃眼似乎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三中校服。

    可还没等她细看,司机师傅一个急刹,她整个人的身子就不可控制地狠狠朝前倒去。

    这一个刹车又急又突然,顾安宁长时间拉着拉环的右手一个脱力,眼看就要撞在前面的乘客身上。

    突然一只骨骼分明从天而降在她额头前挡了一下,随后那件熟悉的校服终于从人缝中挤出完整地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一手护着她的额头,一手在她肩上扶了一把,借着这个作用力,顾安宁终于站稳了身子,随即抬头道谢:“谢谢、关、关星河?”

    顾安宁还没想通这位大少爷怎么突然也来凑热闹挤公交,就听到对方冷冷淡淡的从头顶传来:“站稳了。”

    唯一的一个空拉环已经被关大少爷占据,顾安宁左右看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找到可以抓的把手,司机师傅已经一脚踩下油门。

    她整个人一晃,也顾不上思考直接一把拽住关星河的袖子,随后才冲着某位人形把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手里袖子很湿,这人就戴了个帽子,两手空空连把伞都没带。

    也不知道一会儿下了车要怎么办。

    关星河看了一眼被拽住的袖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嗤了一声。

    这小矮子力气大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拽他袖子。

    不知道冷面同桌又在心里吐槽的顾安宁默默朝着窗外看了三分钟的大雨,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关同学,你怎么在这车上?”

    关星河这会儿已经看到被顾安宁牢牢护在胸前的书包,知道这人不像他想的那般没常识,也知道是自己这回是多管闲事瞎操心了。

    只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他偏过头咳了一下,不自在道:“有急事,下雨天又打不到车。”

    十分完美的一个理由,到时候就等小矮子下车,他再继续坐一站下车,就可以为今天突如其来的头脑发热画上句号了。

    顾安宁无意间看到过这人不愿意坐家里特意来接的车而非要打出租车的样子,因此也没怀疑,只是好奇到底什么事让这位大少爷急的愿意来挤公交车。

    不过她到底顾忌着分寸没问出口,继续转头默默看窗外被大雨模糊了的风景。

    这期间车子又急刹了两回,大转弯了三回,一直冷淡着脸的关星河都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两把,人流最多的时候还将她往自己身前不着痕迹地护了护。

    顾安宁自然察觉到了,她道了两回谢,只不过关星河看天看地眼神愣是没往她身上放。

    她将剩下的话默默咽下,直到快下车了才对着关星河小小声道:“我快到站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小鱼干。”

    关星河没应,他又不是猫,要什么小鱼干?

    只不过快到站了……

    他偏头看向窗外,墨色的天空连接着大地,呼啸的风声携裹的浩大的雨势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里已是郊外,刚刚谢了花结成青籽儿的油菜花杆被吹得东倒西歪,放眼望去,狭长的小道上唯有公交站台旁的一盏路灯,在这凄风寒雨的晚上发出微弱的亮光。

    顾安宁已经按了下车铃,又举着小爪子冲着关星河挥了挥:“假期后见。”

    关星河看她动作灵活地从后门跳下车,犹豫了一下,一边急速头脑风暴,一边卡着门关的最后一刻也跟着下了车。

    刚刚将伞撑起来的顾安宁一回头就看到带着黑帽子酷酷的关同学,她一愣,连忙小跑两步将伞撑在他的头上:“你怎么在这一站下车了?”

    这一站可只有去往安坪村的一趟车啊。

    头脑风暴失败的关星河不知该如何完美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只好干巴巴道:“下错站了。”

    顾安宁自然不至于天真到相信这种蹩脚的理由,但她也没自恋到觉得对方是因为不放心自己而特意陪着她。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顾安宁看着他从校服里滴落下来的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现在这天气正是昼夜温差最大的时候,白天的时候不觉得,到了晚上却凉意渗人。这样的情况下穿着湿衣服被风一吹,非得感冒不可。

    顾安宁将伞往关星河手里一塞,拉开胸前的书包,掏出一件藕粉色的外套。

    “先把湿校服脱了吧。”顾安宁重新将伞接过来,又把外套往对方手里塞,“先凑合一下,别感冒了。”

    关星河嘴角一抽。

    这件外套已经被洗的有点发旧,袖口和衣领处的粉色褪成浅浅的白,在这阴冷的夜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的味道。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到底要如何将自己装进小矮子的这件外套里?

    “别嫌弃了。”顾安宁看他拎着衣服一动不动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催促道,“你不是身体不太好吗,可千万别着凉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天天干架精力旺盛的关校霸哪里身体不好了,但严董在她面前提了好几遍,总不至于是假的吧。

    关星河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将那件干外套塞回到顾安宁的书包里,然后开口问道:“你要搭的车什么时候到?”

    顾安宁见他穿着湿外套不愿意换,心里不大高兴,闷闷回答道:“七点从首发站驶出,到这一站大概八点左右。”

    关星河抬手看了一眼表,此时刚刚七点半,离车过来还有半小时。

    雨势更大了,路旁的低洼处已经蓄满了水,又被胡乱吹的大风掀起水花。

    顾安宁的这把伞不大,这般大风大雨遮一个人已是勉强,再加上一个人高马大的关星河,只一小会儿,两人的肩膀都已经湿透了。

    “你把包拉上,别弄湿了。”关星河见她费劲举着伞的模样,十分自然地将伞接过来,又往顾安宁那边偏了偏,才继续道,“等上车后你再把干的外套换上。”

    显然相比于自己,这个瘦不拉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小矮子才更容易感冒吧。

    风雨不歇,顾安宁默默抱着自己的书包好一会,才突然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刚刚的11路是末班车,这里打不到车的,你下错了站怎么回去啊?”

    关星河不语。

    顾安宁知道他与家里的关系似乎有些紧张,可这时也管不了这些了,她看了一眼关星河的脸色,低声提醒道:“你找人过来接你一下吧,这里是凤起路东公交站,一会儿我把伞留给你。”

    “我没带手机。”

    其实是昨天在他打架的时候摔坏了还没来及买新的。

    “那你怎么回去?”顾安宁这会儿是真着急了,“这附近也没公用电话,我等的车开往安坪村,这一路过去都是田地,连人都见不到。”

    关星河似乎对这事毫不上心,他看着越来越大的风雨,忍不住道了一句:“你站过来些,别淋到了。”

    简直皇帝不急太监急。

    就算是为了严董,顾安宁也不可能眼睁睁放着关星河不管,她琢磨了一下,开口提议道:“要不你一会儿和我一起上车吧,可以问车上的人借电话,然后让你家里人到我家接你。”

    关星河不置可否。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顾安宁看着半边身子都被打湿的关星河,伸出手指将伞柄往对方那边戳了戳。

    关星河低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将伞继续偏过去。

    再戳。

    再偏。

    两个人你来我往幼稚玩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有些超出预期。

    八点零五分,那辆一天一班开往安坪村的公交车丝毫不见踪影。

    “可能今天雨大,路上堵车了。”

    顾安宁这会儿也已经感受到瑟瑟的冷意,尽管关星河已经尽量将伞偏到她这一边,可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大雨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在她身上,被风一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换那件干外套。”关星河语气听着有些闷,他将自己的位置换到风口一边,又换了个手撑伞,“往后面避一避,别又弄湿了。”

    顾安宁伸手在书包里掏了掏,没拿出外套,反倒掏出了两颗大白兔奶糖,是苏雪琪塞给她没吃完剩下的那两颗。

    关星河撑着伞,她干脆剥了糖纸直接放到他的嘴边。

    “我让你换外套唔咳咳……”

    关星河话说了一半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奶糖,差点没被呛死。

    而罪魁祸首正优哉游哉将另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幽幽道:“反正换了也很快就湿了,不如吃糖补充一□□力。呀,今天这奶糖似乎特别甜啊。”

    关星河被堵了话,无可奈何地唆了一口嘴里的糖。

    确实还挺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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