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就是江辰

    江辰得到消息的时候, 正在做最后的评估。

    纳米涂料的成分已经完全解析出来, 而如此详尽的成分配比，完全可以给研究院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他自己做了一份评估, 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进行完善和补充, 最后得出的结果依然是建议先构建a6和纳米涂料结合的生产车间。

    他静静地听着林总对他说的话“实在很抱歉，小魏，我知道你是为了公司好，我也仅代表个人感谢你。但这是严董的意思, 我也没办法阻止。”

    江辰淡淡地嗯了一声，敲击键盘的动作丝毫不乱。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看来严旭比他想象中还要雷厉风行、嗅觉灵敏。

    林总踌躇地看着江辰，他有些不安“小魏啊，公司现在一波刚平, 实在不宜横生枝节。我们几个高层商量了，决定给你一笔奖金，和遣散费一同打到你的卡上，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个字。”

    江辰摁下最后一个句点，把这份评估拷贝到u盘里。

    等他做完这一切, 才看向那份合同。

    他嘴角轻扬, 掩去眼底的嘲讽“严董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 他自愿离开公司, 换言之, 公司不存在开除功臣的劣迹。有了这份合同, 严氏集团就不必承担任何舆论风险。

    不过，奖金和遣散费加起来有十万块，够他半年的工资了。

    江辰欣然签字“林总，就不约您一起吃散伙饭了。”

    林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红包“这个你收着。”

    江辰正要推拒，就听到林总说“你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不好受，就当我提前给孩子拜年了。”

    “谢谢。”江辰接过红包，“您去忙吧，我这里自己收拾就好。”

    “行，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林总沉吟片刻，“要是想找工作，也可以找我，我有个朋友正缺助理呢，你这么优秀，他一定欢迎。”

    江辰失笑，没有拒绝林总的好意“有需要一定找您。”

    林总离开后，江辰默默收起脸上的笑容。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开除，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他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撞进集装箱属实不多，一个箱子就装完了，然后抬步走出办公室。

    就看到池仁和一众同事守在门口，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江辰莞尔“怎么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都振作起来。”

    池仁难过道“你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公司凭什么开除你让你当部门经理的是严董，开除你的也是他，我真搞不懂，他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江辰食指抵在唇间“小点声，可别让严董听见。那家伙心眼小得很，小心把你也开除了。”

    “开除就开除，这破公司我不待了”池仁大怒。

    江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生气。我虽然走了，但很快就会有更有经验的前辈来接替部门经理的位置。你们好好加油，把工作做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池仁不舍地注视着江辰“谁知道来的会不会是下一个崔扒皮魏哥，我们是真舍不得你。”

    “对啊对啊”同事们簇拥着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江辰是哪来的明星呢。

    “都不要说了，这是公司的决定，我本人也没有异议。”江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认识大家是明成人生一大幸事。临别在即，还请诸位不要难过，送我这最后一程。”

    “魏哥，保重。”

    “保重。”

    江辰抱着集装箱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就被王磊拦住了去路。

    王磊刚刚升任组长不久，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更让他兴奋的是，他最讨厌的人居然被董事长从部门经理的位子上撸了下来

    他高高扬起下巴，语气不乏嘲讽“呦，这不是魏经理吗哦哦，我忘了，你已经不是经理了，现在的你什么也不是。”

    “你太过分了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池仁血灌瞳仁，气得握拳要打他。

    江辰单手抱住集装箱，伸手拦住了他。

    “王磊。”江辰放下他的集装箱，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王磊瞥了江辰一眼“干嘛”

    “我们已经不是同事了，”江辰提醒他，“本来我们之间还有同事之谊，我不想多说什么，大家好聚好散也就罢了。但今天你来找我的麻烦，这件事就不能这么了了。”

    王磊嗤笑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还想要打我不成你可想清楚，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你真敢打我，就等着去派出所喝茶吧”

    江辰嘴角勾了勾，目光寒凉得令人心慌“你如何升任组长的原因我们心知肚明，只要我稍稍提一句，你就得跟着我一起滚蛋。本来这些潜规则，没人愿意拿到明面上来讲，怕惹火烧身。不过，我已经离开公司了，公司的条条框框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约束了。”

    王磊心里咯噔一下，背后汗如浆出。他贿赂高层的事儿要是捅出去，可就真的要跟江辰一样被开除了。

    “你都已经被开除了，说什么又有谁会信”王磊硬撑着狡辩，“你手里又没有证据，凭什么污蔑我，小心我告你诽谤”

    江辰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凑到王磊耳边，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从九月份开始至今，每个月二十号，你的银行卡里都会凭空消失五万块钱。你说，这些钱你用来干什么了呢”

    “你，你你你”王磊嘴唇翕动，除了你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辰没打算把这件事曝光，他早就察觉到王磊对他有敌意，就用了一点黑客的手段查到了这些东西。如果王磊识相，这些东西就不会被公布到明面上。

    他嘴角噙着笑，手掌却不容置疑地按在王磊的肩膀上“说实话，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心情不好，你非要撞上来，那就抱歉了。”

    王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钝痛。

    他哀嚎一声，整个身子原地飞出去两米开外，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江辰垂眸看了他一眼，而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回去拿他的集装箱。

    池仁惊掉了下巴，他担忧地问江辰“王磊他不会受伤吧，万一讹上你咋办”

    “放心，我有分寸。”疼归疼，但那只是皮外伤。

    不远处，严旭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江辰似有所感，穿过重重人海看见了他。

    他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严氏集团。

    “他太帅了，a爆了有没有”严旭身边的张溪凉满脸花痴，而后想起来自己是来声讨发小，为魏明成鸣不平的，又迅速恢复了兴师问罪的模样，“这么好的员工哪里去找他帮了你多大的忙你非但不感恩还恩将仇报，你还是人吗”

    严旭不答，只目光幽深地看着江辰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溪凉更生气了“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老严，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你这么对他，就不怕员工们心寒吗”

    严旭终于舍得开口“你再不追上去，他就要离开公司了。”

    “哦”张溪凉拔腿就跑，跑出去两步，又回过头，“回来再找你算账”

    张溪凉快步跟上江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周君故等在公司门口。

    周君故看到江辰，眼前顿时一亮。他走到江辰面前，主动接过他手里的集装箱“我来吧。”

    江辰道了声谢。

    周君故这才看到张溪凉，不好意思道“今天有事，就不给你签名了。”

    “哦，那可真遗憾”张溪凉下意识道，旋即反应过来，“呸，谁要你的签名你把集装箱给我，我送明成回家”说着就上手抢。

    周君故猝不及防被他抢了过去，张溪凉宝贝似的牢牢抱着集装箱“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明成，你竟然还把我送你的绿萝带上了”他心里果然是有我的。

    江辰好笑地把集装箱抱回去“你送我的算是私人财产，我带走也不过分。还有，我不用谁送，我约了人。”

    “谁”两人异口同声。

    话音刚落，一辆明显是研究院的车停在三人面前。

    韩烈从车上下来，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周君故和张溪凉“上车。”

    “不行，”张溪凉急了，“明成要上我的车”

    韩烈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江辰。

    江辰无奈地把u盘给他“我把评估补充完整了，之后的工作也都移交给林总，对接方面的问题，林总也会负责。”

    韩烈接过u盘，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抱歉。”

    江辰摇头。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严旭开除。等项目结束，原定给你的奖金，我会自掏腰包双倍给你。”韩烈说。

    江辰连忙道“不用”

    “你应得的，”韩烈硬着嗓，“收下就是，我不欠别人东西。”

    “好吧。”江辰只好目送韩烈离开。

    “那改天我再找你。”周君故暧昧地看了一眼江辰和张溪凉，“你们俩好好聊。”

    江辰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敷衍地应了一声，而后跟着张溪凉上车。

    “明成，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严旭，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张溪凉一副和江辰同仇敌忾的模样。

    江辰好笑道“只是被辞退了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张溪凉可不这么想“我都听林总说了，这件事就是严旭的错。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丢了就丢了，明天你就去我家的公司上班，我给你安排个副总的职位，地位仅次于我跟我爸”

    “不用了，”江辰婉拒道，“正好我也打算休息一阵，小宇在家没人带也不是办法。”

    张溪凉心念一动“可以请个保姆啊，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帮你找。或者干脆你带着小宇住到我家，我跟你一起照顾他”

    “张溪凉，”江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合适。”

    “明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周君故”张溪凉哑声道。

    江辰懵了“你怎么会这么问”

    “不是周君故，那莫非是韩烈”张溪凉若有所思。

    “你想多了”

    “如果不是他们，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呢我有钱，长得又帅，还温柔体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么好的男朋友”张溪凉赌气又委屈地说。

    江辰“”

    “一定是这样，”张溪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你告诉我他是谁，我要跟他决斗只有活下去的雄性，才有资拥有你”

    “我要下车。”江辰面无表情。

    嗤张溪凉急踩刹车。

    砰

    江辰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得，后车追尾了

    “我说要下车，没让你在马路中间停车啊我很怀疑你的驾驶证是怎么考下来的。”江辰飞快打开车门，下车查看两车状况。

    后车的司机屁滚尿流地爬出来，一脸土色。

    他完了，他摊上大事了。

    这可是全球限量版的宾利款，把他卖了他都赔不起啊

    “还好，只是保险杠坏了。”江辰长出口气，“张溪凉，你这车应该有保险吧”

    张溪凉点点头“有的。”

    后车司机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张溪凉也自知责任在他自己身上，便对他说“你看看你的车有没有损坏，损失我赔。”

    “不用了不用了”后车司机连忙摆手，他这辆车还比不上人家十分之一的价钱。

    “留个电话吧，”江辰说，“如果保险公司打电话跟你核实是否符合保险标准的话，还希望你实话实说。”

    “那肯定的”后车司机诚惶诚恐地报了电话号码，再三道谢之后才把车开走。

    “我也有责任。”江辰回到车上，“保险赔完剩下的我赔你。”

    张溪凉抿唇不答。

    江辰侧目看他，好笑道“怎么，被吓到了没事的，一点小小的交通事故”

    “你非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明成，我喜欢你，我愿意给你我最好的东西，你可以拒绝，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推得那么远”张溪凉哽咽地说。

    江辰讶然，他沉默片刻才道“我只是怕你陷得太深，所以想一开始就跟你说清楚。”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谈恋爱可以，但你答应我，也别和别人谈恋爱可以吗等你想恋爱了就来找我，恋爱选我我超甜。”张溪凉羞涩道。

    江辰笑了笑“那么超甜先生，先拐去4s店可好”

    “啊不是去你家吗”张溪凉不解。

    “帮你修车啊笨蛋”

    “扣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严旭“请进。”

    韩烈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走进来，张口便道“拿一个普通员工撒气，严董事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是公司的人事调动，和你无关。”严旭面沉如水，声音不含任何情绪，“韩副院长要是为了合作而来便坐下谈，倘若不是，还请离开吧。”

    韩烈眯了眯眼，眼底仿若有化不开的严寒“他有孩子要养，他的肩上担着一个家庭的重量。更重要的是，他是为了你的严氏集团，才不远千里去京都拜访杜院士。”

    “我没有要他做这些，”严旭冷声道，“就是他的自作主张，让家父平白无故被人打扰。他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网上的流言蜚语”

    “是吗”韩烈嗤笑，“到底是因为你心疼杜院士，还是你根本不敢面对他要不是你，江辰或许还在杜院士手底下做他的科研人员。他的一生便可平安顺遂，到了杜院士这个年纪，他身上的荣誉会比他只多不少”

    严旭咬牙“那你就不会认识他”

    “我宁愿不认识他我要他好好活着，我要他长命百岁”韩烈勃然大怒。

    严旭此刻早已心如刀绞，但在韩烈面前，他不能露出哪怕一分的软弱“韩副院长，别忘了，是你执行的命令，是你亲手把江辰送进监狱”

    整个办公室登时鸦雀无声。

    韩烈猩红的双目逐渐回归本色，他淡淡开口“是，所以我将用余生来赎罪。而你，懦弱又自私，不敢正视自己的错误，宁可把过错归结到别人身上。严旭，我真是看不起你。”

    严旭嘴里尝到了铁锈味，这几年来，他又何尝不是在悔恨和忏悔中度过。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他抬眼看向韩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目光凶狠又恍然“你跑题了，我说过，我不需要自作主张的员工。他不听我的话，这才是我开除他的理由。”

    “呵，冠冕堂皇的解释留给你自己自我安慰吧，说白了，你开除魏明成，就是想向我示威，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卑鄙”韩烈极少这么情绪外露，他狠狠地瞪着严旭，“是我让他去找杜院士，你搞不了我就去搞魏明成，呵呵，严旭，你真龌龊”

    严旭怔然，直到韩烈愤而离开，他都没从沉思中走出来。

    他一直以为魏明成是韩烈的人，否则从未和严氏集团合作过的韩烈，怎么会突然选择和严氏集团合作而魏明成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他跟江辰的细节

    他以为从策划案开始就是一个局，这个局极其精密，中间穿插着诸多细节，譬如魏明成加了张溪凉的微信，让他看到了那个“小骗子”的id，譬如魏明成时不时会说出一些只有他跟江辰才知道的话。

    开始，他不知道韩烈要做什么，索性陪着他们玩。

    直到这一次的纳米涂料致癌风波，他才终于明白，韩烈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放松警惕，一举击垮他的严氏集团

    因为只有研究院和华大化工研究中心能检测出纳米涂料的成分，韩烈不帮他，他就只能去找他父亲。可是韩烈知道，他有愧于杜院士，拉不下脸去找他，想要平息风波，他只能另辟蹊径。

    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一天不从根本入手，一天就又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危险。他一度以为这就是韩烈和魏明成的目的，难道不是吗

    严旭眉间聚起一座峰峦，眼底的焦虑始终不曾消散。

    他拿起手机，犹豫许久，还是拨通了杜明建的电话。

    “喂，你是哪位”杜明建的声音传来。

    严旭喉头一哽“爸，是我。”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老头子中气十足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要不是江明成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那出了这么大的事”杜明建暗道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

    严旭纠正道“他叫魏明成，不叫江明成。”

    杜明建又是庆幸又是恨铁不成钢“反正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你可得好好嘉奖他”

    严旭难得有些尴尬“我把他开除了。”

    “你说什么你把，你把他开除了”杜明建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他为你付出这么多，你给老子开除他严旭啊严旭，你脑子是进水了吗你还等什么，赶紧把他追回来啊”

    “您别激动，”严旭不太理解，“他已经离开公司了，而且我给了他一笔奖金和遣散费，也算对得起他。”

    “你在搞笑吗儿子你对得起他”杜明建气得直翻白眼。

    严旭看不到父亲的表情，只能从语气揣测出来杜明建大概很喜欢魏明成。他斟酌着语气道“不提他了，您最近身体如何改天我去看看您吧。”

    杜明建急得来回踱步“我不要你来看我，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吧魏明成找回来我怎么有你这种逆子啊，你把有功之臣都开除了，多伤人家的心啊”

    严旭微微蹙眉“不至于，我给够了抚恤金。”

    “抚恤金算个屁，哦，你杀了人给够钱就不算犯法了都是放屁”杜明建勃然大怒。

    严旭依旧淡淡道“爸，您好好做您的研究，公司这边我比您熟。公司不能出尔反尔，否则失去了权威和公信力，如何约束员工”

    杜明建心中天人交战，如果再让严旭这么作下去，他跟江辰就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好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严旭，魏明成就是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