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 是要确认魏明成是不是程启星的人。
关千海心里想着, 给程启星发了短信“你不是说对参赛曲目没什么灵感么，我给你找了一个灵感源泉。”
那边回复得很快“时间地点。”
“边城, 水调歌头。”
程启星习惯提前到场, 他到的时候，江辰还没来。
“人呢”程启星站在关千海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关千海摊手“你来早了，坐着等等。”
程启星眯了眯眼, 目露不善。
“美好的事物值得耐心等待。”关千海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摆弄着他手中的扳指，“相信我, 不会让你失望的。”
程启星将信将疑地坐下，修长的手指按压在菜单上，一边无聊地翻看, 一边嘲讽道“你什么时候沦落到连包间都订不起的地步了”
关千海失笑“安静的环境会让你错失很多精彩的瞬间，我这几天一直在这个位置吃饭听歌，感悟颇多。”
“我想我没有工夫来听你聊人生哲学。”程启星眉头微蹙，十分不耐烦。
关千海耸肩“我也没想把这些珍贵的感悟分享给你，别自作多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人本就相看相厌, 要不是为了所谓的灵感源泉, 程启星根本不会来赴约。
现下, 他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关千海一眼。
餐厅的人渐渐增多, 嘈杂的环境让程启星不适地紧抿薄唇。他对声音天生敏感, 加上后天的强化训练，使得他可以轻易从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中分辨出它的音调和分贝。
但过犹不及，太过杂乱的声音对他来说，就像是缠绕成团的毛线，摧残着他的听力。
在程启星的忍耐达到极限之前，一道明亮的乐音闯入他的耳膜。
像阳春三月的鸟语花香，似冰雪消融后的莺飞草长。
动人心弦。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眉梢微微一挑，顺着琴声来处望去。
人影重重中，他看到了江辰的身影。
“你说的灵感源泉，就是他”程启星问。
关千海不答反问“你觉得如何”
“琴音饱满，音调准确，可见练过很长一段时间。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并不拘泥于乐谱，他在弹奏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让死板的钢琴曲瞬间活跃起来。”程启星一提到钢琴，就变得外热情，“可造之材。”
关千海始终观察着程启星的表情，他吃过程启星的亏，所以在这方面，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就目前而言，程启星似乎是不认识魏明成的，他想。
随着江辰弹奏的进行，程启星的脸色慢慢变了。
他在江辰的钢琴曲中，听到了太多熟悉的东西。
他突然明白关千海为什么要约他来这里，他想通过他来验证某些东西。
他偏不让他如愿
心思电转间，程启星已经管理好了脸上的表情。他故意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关千海，又像是想起什么，飞快掩去眼底的情绪。
关千海低嘲一句“做作。”
“随你怎么想。”程启星说完，不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起身走向江辰。
“为什么把过门的节奏加快”程启星突然问。
江辰微讶，他之前也这么做了，但基本上没人会过来问他。不过这不影响他继续弹奏“节奏加快能帮助客人们加快用餐的速度。”
程启星微微一笑“很有趣的想法。”
“这是有科学依据的，”江辰说，“有大数据显示，很多餐厅更愿意放快节奏的音乐，因为客人在听到快节奏的音乐时，会情不自禁加快自己的节奏，以期跟上音乐节奏。”
“你总是有理。”程启星无奈道。
江辰一怔“您是”
程启星走到江辰面前“我叫程启星，很高兴认识你。”
江辰抬眼看向男人，眼底划过一抹惊讶“是你”
“你认识我”
江辰颔首道“那家星辰饭店就是您开的吧，上次我们在饭店有过一面之缘。”
程启星自然不会记得这么琐碎的小事，但现在不同了，他对眼前的人有了全新的认识“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江辰笑道“我叫魏明成。”
“魏明成”程启星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不知怎么的，江辰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异。
未及多想，程启星就问他“魏先生的钢琴弹得真好，学了多少年了”
“很多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江辰说，“我在这里弹了快一个星期，没有人发现我的过门加快了节奏，程先生是第一个。我上次在星辰饭店听老板说，程先生是知名钢琴家，我在您面前弹钢琴，那是真的班门弄斧。”
程启星摇摇头“只要热爱钢琴，就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江辰有些惊讶，上次见程启星的时候，只看到了他冷漠霸道的一面。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独有的绅士风度。
他思索片刻问“程先生要弹奏一曲吗”
“可以，但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魏先生陪我一起弹奏”程启星微笑地问。
江辰迟疑道“四手联弹我会给程先生拖后腿吧”
“不会，相信我。”程启星眉目之间带着亲切的鼓励，他坐到江辰身边，温声道，“那么我开始了。”
江辰还未反应过来，一阵狂乱的乐音就接踵而至。
虽说节奏飞快，但并不让人烦躁，相反，乐音像是欢快的精灵，洋溢在整个水调歌头之中。
江辰一下子就领悟到了何为殿堂级大师的实力，难怪那个老板那么推崇程启星，人家这实力绝不仅仅是努力而已。他只感觉到平日里和他无比亲切的乐音，此刻却像是狂风过境，暴躁得令人心惊肉跳。
这可太刺激了。
江辰听得目眩神迷，终于，他找到了风眼的位置，毫不犹豫、当机立断的插入了程启星的演奏之中。
原本就快的节奏又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神奇的是，两人的弹奏并不显得突兀。分明是一次临时的配合，却水融，彼此呼应。
全场客人都忘记了用餐，全身心地投入这视听盛宴之中江辰和程启星的长相本就出众，他们坐在一起，全神贯注弹奏钢琴的模样，简直美好得让人不忍破坏。
客人们把这一幕录制下来，得到消息的杨齐战也赶紧参与拍摄，准备把这一条视频当做他们水调歌头的宣传视频。
而同为观众的关千海，此刻却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他觉得程启星和魏明成的配合太过默契，完全不像是初次配合。他有一段时间寻觅钢琴曲，所以对钢琴有些了解。程启星象征着国内钢琴的巅峰，他这样的水准，除非同为钢琴大师的人，才有可能和他配合得起来。
魏明成是很优秀，可他年纪轻轻，又不是钢琴专业，凭什么和程启星处于同一水平线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经常在一起练习，彼此之间的默契促成了这样的配合。
思忖间，他注意到程启星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尽管他很快又转过头去，但那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明白了，魏明成就是程启星的人，程启星把他培养成一个酷似江辰的替身，然后刻意安排他出现在他们面前，好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程启星啊程启星，你还真是机关算尽。
关千海捏碎了手里的碗，大步离开了水调歌头。
眼尾的余光捕捉到关千海离去的背影，程启星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
不多时，这首琴曲到了尾声。
程启星快速为琴曲收尾，江辰紧跟而上，为这首四手联弹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全场掌声雷动
江辰背后早已经是汗流浃背，四手联弹对弹奏者的要求极高，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跟上程启星的节奏，保证自己不被他远远甩在后头。
但他的眼睛十分明亮“程先生真厉害。”
“啊成也很厉害，”程启星温柔地注视着他，“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合作就能弹出这么好的曲子，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希望下次还能和你一起弹钢琴。”
江辰还没说话，等候在侧的杨齐战就先一步把准备好的陪聊微信二维码亮了出来。
程启星无辜地看着江辰。
江辰只好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和程启星交换了联系方式。
程启星有意等江辰下班，只是没想到等到了周君故。
他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思索，而周君故看到他也是一脸警惕。
“你过来。”程启星指了指周君故。
周君故坐在他那一桌最远的那个座位“干嘛”
“你和魏明成是什么关系”程启星蹙眉问。
周君故是有些怕程启星的，一来是他欠星辰饭店的酒钱还有不少没还，他怕程启星找他算账。二来，是他本能地厌恶程启星这副精英模样，跟他完全就不是同一类人。
他撇了撇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要追求他，所以我提前问问你，免得我们又当情敌。”程启星似笑非笑地说。
周君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看上小魏了”
“不可以”
“可以，可以。”周君故难得对着程启星笑了笑，“不过小魏很抢手的，目前已经有一个追求者了。”
“是严旭”程启星问。
周君故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想到他是他发小，张溪凉。”
程启星怪异地盯着周君故看了好半晌。
周君故摸摸自己的脸“看我干吗”
“没什么。”程启星收回目光，心下暗道，这些蠢货。
他兀自走到江辰面前，单手扶着琴架“啊成，问你个问题。”
江辰“问吧。”
“所有音级里面，你最喜欢哪一个”程启星低声问道。
江辰想了想“do吧。”
程启星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似乎有些发颤“为什么”
江辰笑道“因为它意味着开始，也象征着结束。”
程启星的眼睛迅速红了，他转过身，不让江辰看到他眼底的血色。
“程先生”
“我还有事，先走了。阿成，明天见。”程启星说完，逃也似地冲出了水调歌头。
他在街头巷尾，穿着皮鞋和西服，疯狂奔跑着。
汗水肆意从他的脸颊滑落。
终于，他跑累了，跪坐在路边的行道树下。
程启星被汗水浸透的表情略显狰狞，在旁人眼里，他像是在哭，又像在癫狂大笑。
有人想去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却被友人劝下，躲瘟疫一样离开。
程启星并未在意他们的眼光，他的手掌按压着粗糙的树干，扶着自己缓缓站起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突然发疯一样地嘶吼，炙热的泪水从他眼眶不住滑落，然后被冷风一卷，丧失了温度。
他的心却外滚烫，这么多年，他从未感受到这样鲜活的温度。
“阿辰。”程启星喉间溢出沙哑的哭音，“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