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翰东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你, 可你不肯说。否则要是让我知道小宇的另一个父亲是谁,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这愤懑的模样,像极了未婚先孕的女儿被野男人欺负了的老父亲。
江辰赶紧把这怪异的念头抛开,他这一会儿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 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冷静冷静。
不,不对。
如果江翰东所言非虚, 他并没有重生,也不存在借尸还魂, 那么他为什么对严旭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拿严旭来说,严旭是杜老师的儿子, 他们认识合情合理。但他因为江家的缘故, 不得不在跟着杜老师学习的同时, 兼顾江家的运营,以至于他并没有空闲的时间和杜明建单独交流学术上的问题。
而且他还记得, 自己毕业的时候都二十二岁了, 真要毕业之后又去参军, 然后又生下小宇, 那他现在就该三十岁往上。
时间线对不上。
另外, 他明明记得自己确实是死了, 死于一场车祸,他死后才知道他所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但江翰东和正在牢里的越剑煌,都说他是被越剑煌所伤。难道是他的记忆错乱了亦或是失忆的并发症
疑惑无从解答, 他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拿来询问江翰东, 只能寄希望于恢复记忆。
“儿子”江翰东见江辰一言不发, 还以为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爸爸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没法接受,你别怕,这里就是你的家,爸爸在这呢。”
江辰重新审视江翰东,他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看上去也不像是在骗他。他沉吟片刻后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在江家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哪怕一次。”
“这爸爸是有苦衷的。”江翰东叹息道,“我和你解释过的,罢了,今天就再解释一遍。”
原来,二十多年前,江翰东做生意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江家家主借此向他要江辰,江翰东不得不将唯一的儿子拱手相让,从此去往南非发展,一去就是十年。
后来江辰逐渐长大,江翰东想和江辰相认,江家家主却哄骗他有意培养江辰成为江家继承人。如果他和江辰相认,江辰就视作自动放弃继承权。
江翰东只好放弃这个打算,等他在南非发展得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大,有能力和江家抗衡的时候,却传来了江家破产,江辰失踪的噩耗。
“我花费了数不清的人力物力,才打听到你在部队的消息。你们院长和我是故交,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江翰东全都告诉了江辰。
江辰垂眼推敲对方话里的逻辑,不经意瞥见昏昏欲睡的江少宇,不由莞尔。
今天对于小宇来说,确实是非常消耗精力的一天。更别说他们现在讨论的事情,对于刚刚三岁的小宇来说无异于催眠曲。
江翰东也看到了江少宇小嘴微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想要睡又强打精神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又不敢跟江辰明说。
“剩下的事稍后再谈吧。”江辰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好让小宇更舒服些,“麻烦你帮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江翰东颔首,连忙吩咐袁野带江辰回房。然后自己伸出双手,想要接过江辰怀中的江少宇。
但很快,他想起江辰如今失忆了,恐怕不会把江少宇轻易给他,又外失落地垂下了双手。
江辰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每一个举止和神态的逻辑点都非常充分、有迹可循。如果这么细微的举动都能表演出来,那他只能说江翰东的演技登峰造极。
当然,江辰还不至于因此就把小宇交给他人。不过,他路过江翰东的时候,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江翰东笑得见牙不见眼。
“江少,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房间。”袁野打开房门,领着江辰和他怀中的江少宇走进房间,“您看一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江辰环顾四周,可以看得出这间房间的布置花了不少心思。整个别墅的装潢风都偏向华丽,就连墙壁都要嵌入金粉。唯独这里,只贴了一层淡蓝色的墙纸,壁灯、桌椅床铺也都是普通的款式。
但别以为这就真的简单了,江辰仔细查看了这只壁灯,发现这壁灯上面铭刻的商标,是一家知名的生产厂商,这家生产厂商只生产自洁式荧光灯。
自洁式荧光灯的外灯管,涂有一层以二氧化钛为基础的光催化剂。江辰以前在杜明建身边学习过相关知识,这种涂层可以在光强下持续起作用,氧化和分解有机物污垢,让灯管外观变得洁净。这种自洁式荧光灯因为生产工序复杂,对生产条件要求极高,价一直居高不下。
而这床被子也很不一般,它是新研发出不久的冷感被。冷感被运用了萃取和纳米技术,把矿物质打碎到纳米级,熔入纺丝溶体中,再加工成纺丝。矿物材料的比热容比较小,和人体接触就会有冰凉的感觉。
诸如此类的东西还有很多,看似不起眼,却彰显着低调中的奢华,是江辰喜欢的风。
江辰陪江少宇休息了一会儿,中间还接了个来自张溪凉的电话。
张溪凉应该是从周君故那边知道了什么,哀怨地说“你出国怎么不把我也带上,害我在你家门口敲了好久的门。”
江辰心道,看来周君故没有把自己就是江辰的事情告诉他。
“我是出国避祸,又不是出国旅游,带上你做什么”江辰摇头失笑,“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张溪凉遗憾道“不多呆一段时间吗,正好我也想请你出去玩,何不趁此机会到南非走走不瞒你说,我家在南非也有合作伙伴,所以我对南非还挺熟的。”
这个江辰略有耳闻,张溪凉的家族企业是搞海运的,南非是珠宝、贵金属及其制品的出口大国,跟国内的贸易主要就是靠海运来完成。
“不了,我可不想在国外过年。”江辰随口道。
张溪凉当了真,盛情邀请道“不如你和小宇到我们家里过年啊,我们家厨师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你一定会喜欢的。”他得把江辰带回去给他爸妈看看。
“这个”江辰没想到张溪凉这么不见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回去以后再说吧。”
“好,我等你回来。”张溪凉满怀期待地挂了电话。
江辰看着挂断的手机,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江翰东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他了,他现在多了一重执行者的身份,往后得更加谨言慎行。
“爸爸”江少宇揉着惺忪的眼睛,软软地喊。
江辰把手机揣回兜里“爸爸把你吵醒了”
江少宇摇摇头,困惑地揉了揉肚子“饿了。”
江辰失笑,伸手把江少宇从被窝里捞出来“爸爸这就带你去找东西吃。”
他刚刚打开门,就看到袁野立于门前,身形笔直。
“江少。”袁野微微颔首,“先生让我在这里等您和小少爷醒了,就带您去吃饭。”
“袁管家请带路吧。”江辰说。
三人来到餐厅,江翰东早已在餐桌前等候。
袁野为江辰和江少宇拉开座椅,待二人入座,自己便垂手立于一旁。
“快吃吧,我这没那么多规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江翰东生怕江辰拘谨,“你最爱吃的木须肉,尝尝看。”
他给江辰布菜,江辰没有拒绝。
江少宇捧着碗“小宇也要”
“都有,都有。”江翰东哈哈大笑,也给江少宇夹了一大筷子肉,“乖孙多吃一点,放开吃,还想吃什么跟爷爷说,爷爷这什么都有”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江少宇吃得肚子溜圆,就连江辰也多吃了一点。
“儿啊,爸爸有事跟你商量。”江翰东讨好地笑着。
江辰一边给小宇擦嘴,一边回应道“说吧。”
江翰东搓搓手“爸爸给你攒了一笔家业,也就是我现在经营的珠宝公司。要不你就留在这,帮爸爸打理公司吧你看,爸爸也老了,一个人顾不过来那么多事,你就留在爸爸身边,帮帮爸爸好不好”
“不妥吧。”江辰摇头。
“哪里不妥”江翰东不解,“你是爸爸的儿子,爸爸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现在开始接手有什么不好”
江辰淡淡道“不感兴趣。”
江翰东被气笑了“不感兴趣不感兴趣你还在江家做了那么多年的执行总裁不感兴趣你还为了一个继承人的位置和江疏榛都得你死我活儿子,拒绝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意兴阑珊。”江辰直视着江翰东的眼睛,“我学会的那些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些如同嚼蜡的时光现在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既然我获得了新生,为什么不能去做一些我热爱的事情,去尝试一些新鲜的东西”
江翰东愣愣地看着江辰,那双执拗又明澈的眼睛里,藏着细碎的沧桑,让他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年轻后辈,而是和他一样阅尽千帆的沧桑灵魂。
他登时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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