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楚含月剑尖上的血水味道带着一股腥臭, 仿佛菜市场里坏了倒掉的臭鱼烂虾, 让人闻了忍不住干呕。
“滴答”血水顺着剑尖滴在老鸨衣衫上, 开出一朵血红的小花, 比她衣服上其它大朵艳丽的花还要抢眼。
屋内异常安静，偶尔会传来几声女人的抽泣声，但很快就会被旁边人捂住嘴巴。
老鸨眼神惊恐的望着楚含月, 方才窗外传来那声张田的惨叫声把他们吓破了胆，虽没见到画面, 但人的想象力可以无限放大恐惧, 效果比亲眼看见还要强。
老鸨不敢拒绝, 好半天才哆嗦着说道：“可, 可以，不过我们得偷偷挖出来。”
楚含月不容反抗的语气, “把钱还回给买主。”
老鸨为难的吞吞口水, “好，我这，这就去。”
她说着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人走之后, 秦枫过来拿着块干净的布给楚含月擦剑上边的血迹，闻到味道，嫌弃的干呕，“恶人的血都是臭的。”
秦枫擦完剑，走到窗前推开往下瞟了眼，“师尊, 她们走了还会不会回来？”
“会，”楚含月心情也是乱的，他在云间山生活太久了，就算偶尔下山收妖，也没有切实的了解人间疾苦，要想消除苦难并不是只有嘴上说说就能消除，以后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云间山附近四个城……”
“我知道，东西南北四个城，把云间山给围住了。”秦枫插嘴被楚含月瞪了一眼，赶紧闭嘴，抬手做了个师尊你请的姿势。
“这四个城都靠云间山保护，同样的，他们归云间山管理，如果他们不想在这呆了，大可不必回来。”
不知道为何，每次秦枫见楚含月说这种话时，都有种山大王的感觉，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脾气却很大，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谁都不能反驳，谁敢反驳他就完了。
平时在梦中，楚含月意乱情迷时，就像落在树枝上的一团软绵绵的雪，任意揉搓也不会受伤，现实世界中，楚含月就是那挂在房梁边的冰凌，阳光透过去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可是你得躲着走，不然掉下来就从你天灵盖扎下去，脑浆给你扎出来。
楚含月见秦枫弯着腰垂着头，虽看不见表情，但能看出来秦枫的肩膀在不停颤抖，“你笑什么？”
“没有，”秦枫咳嗽一声，收住笑，“我觉得我师尊真厉害。”
楚含月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过了没一会，老鸨就回来了，不过她出去这段时间并不是去跟买走小舟尸首的那家人商量带走小舟的事，而是到城里大肆宣扬楚含月如何帮着女鬼杀人，整座城的人都知道风月楼闹鬼的事，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又听到云间山的人跟鬼站到了一边，都愤怒的跑过来质问楚含月，连城主都被惊动了，带着人来到了风月楼。
楚含月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翻身一跃到了楼下，秦枫紧跟其后一起跳了下来。
待他们落地后，人群明显的向后退了几步，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是热闹，当然也有听信了风月楼老鸨的话，过来责问楚含月为何要帮着女鬼杀人的。
老鸨看到楚含月后，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哭，她身旁还站着被她强迫拉过来的王老三，王老三哆哆嗦嗦的举着自己消失的手，“云间山的人不仅滥用法术伤人，还帮着女鬼杀人，我兄弟张田就是被他们杀了，他们随意对付无辜百姓，以后我们还怎么能安心在这住下去？”
“我们每个月都给云间山提供吃食用具，不就是为了让云间山的人保护我们，怎么这保护我们的人反而过来伤害我们？”
“就是，一定要给个说法。”
“不然我们就立刻给云间山断粮！”
楚含月淡淡的望着他们，“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云间山从来没有非要留谁下来。”
城主是个四十多岁的长胡子大叔，也是云间山选出来让他管理南城，他方才听到传闻原本不信，但看到楚含月这个傲慢的态度他也有些动摇。
但他毕竟是云间山的人，不能看着大家一边倒的去责怪云间山，他擦着汗打圆场，“大家稍安勿躁，云间山的人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这里面肯定有隐情，楚仙君，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杀人，”楚含月回头望了一眼秦枫，“把人拖出来给大家看看，还活着。”
秦枫心说是活着，那血呼啦的样子拉出来卖惨让大家心疼吗？他赶紧站到楚含月面前，高声说道：“云间山绝不会滥用法术伤害大家，云间山杀人也只会杀坏人，那张田拐卖良家妇女让王老三卖到青楼，青楼老鸨又将那姑娘活活饿死，还将那姑娘的尸首卖去结阴亲，那姑娘死后虽变成了厉鬼，却没有杀过一个人，只是弄伤了张田便走了，她离开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们帮她把尸首找到送回家中。”
他说着望向城主，“杀人偿命，城主，这些人怎么处置，你比我们更懂怎么做吧。”
城主看向老鸨和王老三，板着脸问道：“仙君说的可是真的？”
“假的！”老鸨哪肯说实话，继续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哭。
围观群众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低声议论。
秦枫把小舟的姓名和家里住哪说了出来，“你们再不相信，可以去他们村里问问……”
他正说着，就看到从人群里挤出来一对头发半白的夫妻，他们冲到最前面，攥住楚含月的手，“仙君，你说的可是我的女儿小舟？”
楚含月面色一沉，不忍心告诉他们真相，但依旧点了点头。
妇人哭喊着差点昏过去，被他丈夫扶住才勉强稳住身形，“不可能，不可能。”
他们哭喊声盖过了议论声，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哭声最让人心碎，尤其是听到他们哭泣着说着他们家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明明十七了还跟十三四岁的孩子似的瘦小，虽是个哑巴却听话懂事，夫妻俩对这个女儿更是疼爱有加，因为小舟不会说话，他的哥哥还教她写字，方便一家人沟通……
听着他们两人回忆着女儿生前过往，路边的人都跟着红了眼圈。
“你们若不信，可以进去问张田，他就在后院。”秦枫想着张田还留着口气呢，故意说道。
两夫妻闻言，颤巍巍的往风月楼里走，围观的人群也跟着他们挤进去看热闹，谁也顾不上还坐在地上哭喊的老鸨，她被路人一人一脚，差点丢掉半条命。
这件事闹得很大，解释清楚原因后，人们还是倾向相信云间山，且这世道不安稳，四处都有妖魔作乱，云间山这边相对安全，没人愿意离开。
买小舟的那家人同意把小舟的尸首还回去，还雇人帮忙把人挖出来。
城主给老鸨和王老三也发了工具，让他们帮忙挖，棺材挖出来后，天上飘来一片乌云将阳光遮住，阵阵冷风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谁也不敢过去打开棺材。
楚含月一扬手，棺材盖被掀了起来，小舟的皮肉已近腐烂，发出一阵恶臭，他的父母已经哭的昏过去，被人抬到一边去。
天越来越黑，风吹的一旁的树叶哗啦啦的响，气氛变得诡异，所有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发着抖不敢靠近。
老鸨更是吓破了胆，转身要跑，却扭了脚腕，向后一翻摔进了棺材，她猛地睁大双眼吐了口血，便不动了。
天上的乌云也散开了，风也不吹了，有了阳光，四周的人大着胆子凑过去将老鸨抬出来，这才发现小舟腐烂的皮肉里支出一根断掉的肋骨，正好插在了老鸨的后背。
众人看着她后背的那个血洞，议论纷纷，有人说肯定是她把小舟的肋骨打断了，现在这是罪有应得。
楚含月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带着秦枫转身离开。
“师尊，方才是不是小舟来过？”秦枫跟在他旁边问。
楚含月轻轻摇头，“因果报应。你以后切勿做坏事。”
“师尊，你怎么总觉得我会做坏事？”秦枫委屈的扯住楚含月的袖子，想跟他撒娇，可下面的话还没说，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立马松开了扯住楚含月袖子的手。
楚含月也感知到了不对劲，低头看见脚下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雾气，他转身想提醒秦枫小心，却看见秦枫早已消失不见，现在他身后的人变成华阳仙尊。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乌云密布，“轰隆”一声闷雷，让他心脏一颤，“仙尊，我这是要遭天谴吗？”
秦枫过去把他护在怀里，“莫慌，这是梦，有人把咱们拖进了她制造的梦境之中。”
“我徒弟呢？”楚含月看不见秦枫，知道他不在这个梦境中，但他怕拖他们入梦的人是故意将他们分开后伤害秦枫，“我不能就在这。”
他用力拧了自己一把，痛的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他立刻就慌了，“他是两咱们本尊拖进他的梦里，别人的梦，在咱们如何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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