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时, 苏映轰轰烈烈地闹过一场笑话。
那年, 小区附近开了一家女子幼儿园, 不少家庭图新鲜纷纷奖女儿送进该幼儿园,而这也导致隔壁幼儿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苏映入园时,就是在男女比例五比一。
幼儿园里道具不多, 而“过家家”是当时最流行的游戏。
星星是班上的“小大人”, 开学第一天,她告诉大家结婚是件很严肃的事, 他们都还小还不能结婚, 所以过家家时不能扮演爸爸妈妈, 只能扮演男女朋友。小朋友们觉得挺有道理, 纷纷点头。
过家家而已, 他们怎么改, 怎么玩,家长老师自然也不管。之前说过, 班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所以苏映在两个小组里扮演“妈妈”,不,按当时的称呼是“女朋友。”
苏映本意不坏,甚至还颇有几分成人之美的意思。
但换成现在的话, 实属于扎戏行为,不发现还不要紧,一发现便是翻车。于是,易珩川来接妹妹的时候, 就见小女娃吸着鼻子,特别委屈地坐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明明是为了大家好,怎么到了别人眼中就成了叛徒,边哭边语出惊人地说:“而且……又没人规定只能交一个男朋友的。”
童年时的闹剧,本该就此翻篇。可无巧不成书,那对双胞胎兄弟在一周后居然成为苏映的新邻居,至此,苏映和他们那点小破事被大人们在茶余饭后反复提起。
……
沈泽延听完苏映的描述,忍不住笑出声。
苏映表情恹恹的:“你别笑好不好,因为这件事,我都快被易珩川笑话死了。”
“所以你当时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不可取?”他问。
“我哪知道呀,”苏映幽幽叹气,“要是知道,打死也不会做出这么渣的事……”
“终于承认自己渣了?”沈泽延用小指勾了勾她的鼻尖。
苏映吃瘪,伸出食指在他手背写下“禁止套话”四字。沈泽延低头,看着她写完:“禁止套话?”
“对,我觉得你很擅长套话。”苏映嘀咕。
男人轻哂了声:“那你是不是还打算质问我,‘这么会,是从哪里学回来的?’”
“……没有。”苏映话把咽了回去,声音闷闷的,像瘪了的皮球,她小心翼翼地问:“前面你是不是生气了?”
“苏映,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以前的事只存在于过去,早就翻篇了,更何况你当时才四岁。”沈泽延说到一半又忍不住逗她:“只不过……有一点没安全感,要是哪天你碰到了更心动的男生,我怎么办?”
“不会的,”苏映本能摇头,“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她不自在地捏了捏怀里的抱枕,然后特别小女生地红着脸侧过身,搂住沈泽延的脖子,在他耳畔小声表白:“最喜欢你了。”
沈泽延垂下眼,心情很好:“你终于说喜欢了。”
“我…之前没说过吗。”苏映愣住。
沈泽延:“嗯,没有。”
“那……那你还有什么想知道,想听我说的,都可以提出来。”苏映是内敛到骨子里的女孩子,这会儿把话说到这份上,脸蛋像加了层脂粉,红得有些厉害。
“什么都可以问?”沈泽延嘴角微微扬起。
“可以,”苏映心一紧,“等等,门、门锁了吗?”
“锁了,进来的时候就锁了。”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开口时嗓音喑哑:“我能问问你的感受吗?”
“你问什么感受……”苏映有点懵。
“比如,我亲你的时候。”沈泽延风轻云淡地说着,可低头践行时,口舌间却力度凿凿。
约莫是几分钟后,姑娘把手往下移,抵着他的胸膛,堪堪往后推。沈泽延察觉到动作后,轻轻啃了下她的唇。
“不喜欢?”他打趣。
“没有不喜欢。”苏映摇头。
一吻作罢,她说起话来还有些喘:“感觉现在时间点不对,易珩川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们在里边呆太久不大好。”
沈泽延虽然不是动不动就亲的接吻狂魔,但是最近他们接吻的地点都略显刺激,比如:半个月前的巷子口,再比如:这间与众人只隔着一扇门的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吴静宇事件的关系,从书房出去后,苏映明显感受到大家无形中对她的照顾。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易珩川给她倒了杯凉茶。
“珩川,苏映虽然嘴肿了,但绝对不是吃上火了。”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直男哥哥。”
“不用说了,我们易哥肯定没有过女朋友。”
“给个提示,进书房前苏映还是好好的。”
苏映垂着眼,尴尬地都想把桌子拆下,干脆都别吃好了。只可惜,她没那技术,也没那能力。
“好了,”沈泽延轻扣桌面,顿了两秒继续道:“这里是我家,我和苏映可以随时让你们出门扫地。”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苏映声音闷闷的。
……
晚上,苏映和沈泽延就在这儿过夜。
别墅顶楼设有室内温泉,姑娘坐在水池边,脚丫子一下一下拨弄出水纹,而肩上搭着件羽绒服。
“怎么不进去泡会儿?”身后,沈泽延的声音骤然响起。
苏映怏怏地抿着唇,“亲戚提前来看我了。”
沈泽延一怔,随后了然:“难受吗?”
“不难受,就是心情不好”苏映垂着眼,用脚趾勾出浅浅水花,“我说的心情不好跟生理没关系,你和我说了之后,这个温泉我就期待了很久。哪想得到会提前……”
沈泽延:“没事,温泉就在这,我们什么时候来都一样。”
“其实还是有点区别的,”苏映讪讪回头。
水雾氤氲间,沈泽延就站在她三四米外的位置,他没穿衣服,整个上半身都裸着,只有腰胯处松松垮垮地系了条白浴巾。
下一秒,姑娘倏地抬起双手捂住眼睛,红艳艳的脸蛋儿被屋顶的灯光映在水面上,“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沈泽延哽了一下,挨着她坐在水池边,缓了会儿才耐着性子问道:“苏映,你见过有人穿着衣服泡温泉的吗?”
风水轮流转,这下被咽住的人成了苏映。
“我……我没见过世面不行吗?”姑娘又羞又恼。
“也不是不行,”沈泽延边说边动作轻柔地把她的手从脸上掰下来,“只是苏映你大可不必感到害羞,我是你老公,又不是其它人。你当时拿着小图册不都看得津津有味,怎么现在就不好意思了?”
此刻苏映的两只手已经被沈泽延掰了下来,她像丢盔弃甲的士兵,又像被踩住了尾巴的小猫,用八个字总结就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姑娘垂着眼,完全不敢看他。
沈泽延:“那我带你见见世面,嗯?”
他的尾音微微向上,像把拨弄人的小钩子,苏映都快被他给撩炸了,偏过头说“不要”时,声音抖得不像话。
苏映眼眸半阖,视线正好落在水面上。
水面倒映着灯光,也倒映着两人的影子,汩汩水流从出水处落下,为漾着水纹的镜像画面,添上几分隐秘之感。
苏映大着胆看着水面,下一瞬,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水上交汇。
沈泽延:“在看腹肌,还是人鱼线?”
苏映没吭声,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摸一摸吗?”沈泽延微微倾身,在她左耳边问。
左右一对比,苏映觉得自己挨着他的那只耳朵,温度高得都快要烧起来了,“我……我是个矜持的女孩子。”
沈泽延半笑不笑地“嗯”了声,循循善诱道:“苏映,摸老公是很矜持的行为,腹肌手感很好,不想试试吗?”
结果显而易见
——沈老师得逞,苏某破功。
在把小手探过去的前一秒,姑娘还再次开口强调:“我之前都没做过这种事的,这是第一次。”
……
然后苏映就觉得自己这样挺不像话的,沈泽延身上只有一条浴巾,而她穿得整整齐齐,连小领带都没乱。思及此,落在他腹肌上的食指只轻轻点了一下,便缩了回去。
沈泽延捉住她的手:“苏映,你这能叫摸吗?”
他的气息在顷刻间压了过来,姑娘一滞,紧接着心悸感从胸腔蔓延着全身,开口时舌头有些打结:“不、不算吗……?”
沈泽延:“不算,我来给你示范一遍。”
话音未落,怕痒的苏映几乎是本能地捂住肚子。
“你想到哪去了?”男人轻哂,眼底神色不明。
语毕,一个俯身之间,便在水中抓住她的脚踝。
他的掌心带着点微热的温度,随后带着薄茧指腹从脚踝开始,摩挲向上,最后停在姑娘微微发红的膝盖上。
汩汩水声中,这明明是一点也不违规的动作,可在感光被无限放大后,苏映的脸红早已得不能见人。
“不说话了?”沈泽延轻声。
苏映稍稍缓和后,赶紧岔开话题,边说还边把他往水中推:“你去泡温泉吧,我坐在这和你聊天就很好啦。”
……
沈泽延去泡温泉的时候,苏映就坐在水池边看书,她手上拿着柏拉图的《理想国》。
“喜欢哲学?”沈泽延问。
“还好,这本书是高中同桌送我的,前面过来的时候随手捎上的。”说到这苏映有些纳闷,在此一直坚信人与类聚,物以群分,沈泽延温润儒雅,按理来说他的朋友应该都喜欢阳春白雪的事。
“对了,”苏映开口:“你这些朋友都是高知人士,我还以为大家是坐在小茶几前谈论阳春白雪的事,所以我都把《理想国》带来了,哪想得到最后变成一起吃烧烤。”而且事情发展到后边,他们还联合逗她来着。
“苏映你说的那个叫做文化沙龙,”沈泽延顿了顿又道:“之前应该和你说过是朋友间的聚餐活动,大家都没有超凡脱俗到在聚餐时间谈论纯粹的哲学问题。”
苏映低头“嘿嘿”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感觉他们人都挺好的。”
沈泽延:“嗯,大家都很喜欢你。”
*****
周日,按约定,在监督下苏映被迫断网了一天。终于拿到手机,与网络恢复连接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到的那些词条了。
苏映在平台上搜索“吴静宇”时,被置顶在最上方的便是一条附带视频的微博,视频里是他承认错误,诚恳道歉的自白,评论区里有大片粉丝控评。
——“知错能改,有当担,正能力。”
——“吴静宇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诚恳道歉。人都有一时被冲动占据头脑犯错的时候,还请大家给他一个机会。”
当然在控评以外的地方便有不一样的声音。
——“粉丝们能不能别控评了?正能量,有担当,这种向上的词就不应该用在他身上。”
——“e我觉得他的道歉给我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苏映并不知道吴静宇是不是真的在诚恳道歉,但她却更愿意往好的方面想,选择不去质疑。
“吴静宇这回估计是要进去了。”
沈泽延说话时用词很微妙,苏映愣了愣,但还是听懂了:“所以……是你把他弄进去的?”
前方的信号灯上红灯转绿灯,男人缓缓踩下油门:“苏映,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使用非法手段,也绝不平白无故诬陷人。我不过是发现他手下的公司财务存在很大问题,第一时间实名举报而已。”
苏映哑然,半响后开口:“他是经济犯罪吗?”
沈泽延想了想,“你可以先这么理解。”
苏映往后接着刷,发现之前人肉自己的那位粉丝录了道歉音频,听声音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些,音频里小姑娘的声音反复哽咽,似乎真的很后悔。
“是我和易珩川发律师函要求她道歉的。”
沈泽延微微斜了眼她握在手中的手机,解释道:“和粉籍无关,我的粉丝也好,吴静宇也罢,人肉一个无辜者,这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她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苏映点头,觉得沈泽延说的挺有道理。
渐渐地,思绪又有些飘远。
“沈泽延,你说,如果我是一名很厉害,很知名的摄影师,是不是就不会碰上这样的事了?”
苏映知道,在大家的帮助下,这次自己赢得彻底。可有时候的争吵,甚至不需要是非对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声音大的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据上风。
她的声音很小,而吴静宇的声音很大。
沈泽延顿了几秒,开口时声音有些哑:“苏映,就算那回拍照你不在,他也会甩锅给其他人。做错这件事的不是你 ,所以该反思、该承担错误的都是他,你无需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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