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疯子。
当维拉木然地跟随在塞勒斯身后前行的时候, 这是她脑海里萦绕着的唯一想法。
她的身边,潘多拉哼着歌, 脚步轻快, 像是要去郊游一样神采奕奕。
维拉实在看不懂潘多拉。
如果单凭表面年纪来看, 维拉要比她年长七八岁有余。可尽管潘多拉的外表是还在青春期、没完全成熟的女孩, 可她的行为、说话风格却远超她的外表年纪。
维拉能猜到潘多拉留下和塞勒斯本人有很大联系, 塞勒斯的出众外貌是极其吸引人的,潘多拉一定是被他所吸引,才会同意留下。
可是从潘多拉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完全不珍惜塞勒斯,而是只愿意胡作非为。
她是个疯子维拉愤愤地想。
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说出一起吃午饭这种话。
三人来到餐厅,这个时间不是午休,所以餐厅里只有零散的两三桌有人,大部分地方都空着。
第二次看到塞勒斯大人的餐厅经理比上次淡定了许多, 只是在远处鞠躬, 没有上前。
潘多拉在众多座位间看来看去, 然后来到了一个蓝色的桌子前。
“就这个吧”
她拉开椅子坐下。
维拉神情复杂地抿着嘴唇,她自然不想和潘多拉坐在一起, 也不想面对她,所以选择了潘多拉对角的那个位置。
剩下塞勒斯, 男人没有犹豫, 他选择坐在维拉身边, 面对潘多拉。
维拉本来应该感到高兴, 这是她和塞勒斯第一次吃饭, 更是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离地坐在一起。
可是在这个诡异的场合中,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塞勒斯和维拉都陷入诡异的沉默,倒是罪魁祸首在对面哼着歌翘着脚。
“你们都不饿吗”潘多拉无辜地问道,“为什么不说话,我看人类们在一起吃饭时都会聊天,不是吗”
维拉的沉默是无话可说,她根本和潘多拉没什么好谈的,更不可能在潘多拉在的情况下和塞勒斯说什么。
而塞勒斯,他则是沉默着,一如既往冰山脸,看起来既不生气,也不高兴。
塞勒斯还来不及看监控,但很明显,维拉惹到了潘多拉。
潘多拉可和普通少女不一样。普通的女孩被惹到时会生气,会不开心,或者会哭。
而潘多拉,她被惹到之后,只会反过来对对方感兴趣,想方设法琢磨对方,她能做的事情够丰富了。
潘多拉的力量如此强大,她对普通人的逗弄可能并没想害其性命,可就像是猫咪把昆虫拨弄死,最初也只是想和虫子玩吧。
“你先去拿。”塞勒斯开口道。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她离开了餐桌,前往自助区。
女孩离开的那一瞬间,维拉浑身的紧绷这才松了下来。
“大人,你听我解释”她看向自己身边的塞勒斯。
他们第一次坐得这么近,几乎要肩膀挨着肩膀。
男人的一切都忽然变得如此清晰,维拉的面庞顿时涌上热气,下意识转开了目光,向着旁边微微撤开了些距离。
塞勒斯并没有注意到维拉的小情绪,他眉毛微蹙,声音冷然地说,“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维拉刚刚的那股害羞顿时消散了。
她能感觉得到,塞勒斯很生气。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冰冷,哪怕之前属下出现重大失误时,他也没用过这样严厉质问的口气。
“我,我没做什么。”维拉慌乱地解释道,“我只想和她谈谈”
和她谈谈。
塞勒斯向后靠在椅背上,他轻轻地呼吸着。
“我就是看您太辛苦,我实在不忍心,您每天只睡”另一边,维拉还在解释。
塞勒斯仿佛没有听到。
“你明白她拥有多强大的力量吗”他说。
“我知道,可是”
“你什么都不知道。”塞勒斯冷冷地打断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毁灭整个大陆,甚至整个星球。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帮人类解决世界上所有的怪物,可她也可以消灭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如果你真的明白,你又怎会去和她提要求”
维拉的眼圈红了。
这是塞勒斯和她说话中说得最长的一次,可却全是指责。
“对不起,大人。”她勉强抑制自己的情绪,“可我只是想,可能我们都高估了她,没人能证明她的实力,她看起来可以讲理。所以,我我疏忽了。”
“记住一句话,维拉。”塞勒斯说,“羔羊没有和屠夫谈判的资格。”
“可,可是我们就一直放纵她吗她就像是个定时炸药,如果她真的那么危险,我们应该找到杀了她的办法”
塞勒斯沉默下来。
人类没有办法杀死潘多拉,甚至在两千年后也是如此。
或者,就算没有潘多拉掀起的末日,就算人类能继续发展科技,可更遥远未来的人类也仍然做不到杀了她这件事。
毕竟两千年的潘多拉已经有了一人毁灭整个宇宙的可怕力量,人类再怎么努力,在她的面前也显得格外苍白可笑。
而从历史来看,正是人类一次次失败的杀死魔女活动,将潘多拉推上了更加黑暗的道路,并且坚定了和人类对抗的。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过了半响,塞勒斯沉声说,“维拉,别再做僭越的事情,让我失望。”
潘多拉回来的时候,就感到维拉的情绪变了。
之前女人的负面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充满负面的战斗。
可是她就去拿了些吃的回来,这样短的时间里,维拉身上的火焰便已经被塞勒斯浇灭,低落得只剩下难过等一干没什么意思的小情绪。
潘多拉放下东西,塞勒斯便对维拉开口道,“你去吧。”
维拉低落地听从他的话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潘多拉晃着腿,用叉子插着香肠。
“你都做了什么”她问。
“你想毁了她。”塞勒斯却说。他的语气是肯定的陈述句。
塞勒斯注视着潘多拉。
“人类培养出一个顶尖人才是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很多精力的事情。”塞勒斯说,“你能饶过她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潘多拉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也没想杀了她,你怎么就说我要毁她呢。”
塞勒斯沉默片刻。
“这是我的猜测。”他说,“我猜,你的力量容易影响普通人,并且能让他们崩溃。”
潘多拉缓缓地挑起眉毛。
塞勒斯真是个天才,他竟然毫无线索和根据的猜到了一部分事实。
如果潘多拉想的话,她可以用语言力量压垮一个人。因为洞悉对方的情绪,她可以利用和引导,让对方更加容易崩溃和失去自己的控制。
就像是维拉,她过去一定是个冷静干练的人。可是潘多拉能感受到她最真实的黑暗面,加以引导,维拉在她的诱导下更加容易而迅速的愤怒起来。
如果没有塞勒斯刚刚泼冷水降火,失去理智的维拉只会在潘多拉语言的力量中越发情绪崩溃,甚至改变自己原本的性格。
不论是纯粹力量上的压制,还是语言的压制,潘多拉都能从压榨中获得愉快和吸收。
只不过,在之前她更倾向于用实际的力量压制,没想到和人类接触久了,才发现原来人类的内部崩溃也很有趣。
她可真是个魔鬼呢。
潘多拉搅着咖啡,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够给你面子的压制自己了。”她说,“可是,送到嘴边的肉,谁能忍受得了呢”
“我知道,这是我失职。”塞勒斯沉声说,“放过她,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你觉得我是在这里做慈善吗”潘多拉挑眉道,“我放过她,那我被挑起的胃口又该如何解决”
就像是上次金甲虫事件。潘多拉会被这种压制毁坏带来的味道所吸引,她不是个很有控制力的人。
一旦开始,她自己也很难从其中停下。
塞勒斯沉默下来。
这段平静的、融洽的相处时光,让他差点就忘记潘多拉本来是多么恐怖而无法预测的存在。
在她的质问中,塞勒斯才回忆起她的危险。
“这件事情,算我是欠你的,好吗”他抬起头,恳切地说,“我欠你一次,之后你想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潘多拉注视着塞勒斯。
塞勒斯在服软,这很有意思。
“好吧,我可以放过她。”潘多拉说。还不等塞勒斯松一口气,潘多拉已经开口道,“可是你还没解决我的问题,我的胃口现在被吊着停在一半,你要怎么办”
狮子捕猎到了动物,就在牙下,却不让吃,这种难受,可能人类完全无法理解。
“我帮你解决。”塞勒斯没有犹豫,他说。
他想,相比于普通的人类,他能承受得更多。
然而,塞勒斯很快就明白,自己将一切想得过于简单。
潘多拉很心急,她的毁坏正在心里发酵。
本来倒霉的该是维拉,潘多拉知道她喜欢塞勒斯,所以才想用午餐来进一步让女人崩溃。
她在心里策划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什么负罪感,这就像是她的本能,潘多拉没经过太多思考,本能推动着她做着一切。
潘多拉没有同理心,没有同情心,她完全不在意维拉崩溃后会怎么样。
只要开始,她心中那毁坏他人的欲望就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没办法停下,只能至死方休。
就如同许多许多年前,潘多拉毁坏了古代人类们的城池那样。只有她餍足,才会慢慢恢复理智。
塞勒斯是唯一阻止成功过她的人。
第一次面对金甲虫,他用自己的介入来恢复了潘多拉的理智。第二次,他让维拉冷静下来,脱离了她的掌控。
可是,潘多拉涌起的火焰想要灭下,也只能由塞勒斯来。
吃完那场沉默诡异的午饭后,塞勒斯带着潘多拉回了生活区。
在路上,塞勒斯不忘给里奥发出指令,让他调度维拉再出门出差一段时间。
这是在保住维拉。轻度的情绪掌控伤害可以自愈,他担心潘多拉下一次会彻底摧毁维拉的精神,所以将她调得远远的。
塞勒斯对维拉的保护,一个是出于上级和潘多拉监护人的职责,另一个原因和之前一样潘多拉越伤害别人,便越容易黑化。
所以,一定要尽力让她不这么做。
执行官专属的生活区域一向只有他和潘多拉二人,有权限来的只有副官里奥,走廊里空无一人。
“你要怎么做”塞勒斯问。
潘多拉向前走着,她抬了抬下巴。
“去你的房间。”
进入自己的卧室时,塞勒斯仍然不知道潘多拉到底要做什么来缓解她的情绪。
直到潘多拉说,“你把外套脱了,去床上。”
塞勒斯下意识地动手脱下西服外套,脱到一半,脑子才明白潘多拉说了什么,他的动作一顿。
二人对上彼此的目光。
潘多拉感受到塞勒斯忽然陷入震惊,她奇怪地说,“怎么了”
塞勒斯喉结滑动,他艰难地说,“为什么要去床上”
潘多拉更加迷惑,“你房间里除了床只有一张椅子,椅子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执行官大人就这样呆滞地站在原地。
潘多拉想破脑子也不明白塞勒斯为什么会被呆在原地,她只当他害怕了。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杀了你的。”潘多拉解释道,“你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毁坏的,可对你又不适宜精神伤害,所以只能稍微实际伤害一点点。我不动用力量,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塞勒斯恍然回神。
“所以,你是想打我一顿。”他说。
“可以这样说”潘多拉总觉得塞勒斯的口气有点怪怪的。
然后,她看到塞勒斯重重地松了口气。
“好,没问题。”他说。
总觉得,塞勒斯确认了她要做的事情之后,忽然就轻松了许多,甚至有点庆幸的感觉
嗯塞勒斯这个人真的是有点奇怪,她要伤害他,他怎么还这样高兴的
塞勒斯躺在床上,他刚刚放松下来,就看到潘多拉也翻身上床,女孩直接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男人瞬间紧绷。
“潘潘多拉。”他声音干涩地说,“女孩不可以这样做”
潘多拉嫌他啰嗦,她弯下腰,伸手捂住塞勒斯的嘴。
女孩温热柔软的手指在他的唇上,塞勒斯呼吸开始僵硬。
潘多拉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不错不错,继续保持。”她很满意,“虽然你害怕得有点早,但是我需要的就这个。你只要害怕就可以了。”
她此刻无法抑制的是自己铺垫后猎物最后一秒逃跑的不上不下,塞勒斯补上那个空缺,她便会被满足。
而且男人对她而言,和其他人类不同。她似乎格外吃他的情绪。
或许别人死亡或者崩溃所带来的精神反馈,在塞勒斯身上,只需要反馈些恐惧之类的或许就能缓解她。
潘多拉感受到男人的心脏在胸膛里震动,她伸出手,轻放在塞勒斯的胸口上,抚平衬衫的褶皱。
她松开他的嘴,这次塞勒斯没有再说教。
“我不运用力量,也不会杀了你的。”潘多拉说,“但我需要你的真实反馈。”
塞勒斯有点疑惑,但他很快明白了女孩的意思。
潘多拉修长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脖颈,他的喉结在她的指尖滑动。
这不足以让他恐惧,塞勒斯想。
他是被专门训练过的,被人攥住喉咙,或者其他危及生命的场景,塞勒斯都进行过训练。
这让塞勒斯哪怕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也会保持头脑冷静。
所以,如果潘多拉不动用力量,那她只是个普通女孩,被掐住脖子,实在是还没到他的极限,他
当潘多拉轻轻拂过的手指,忽然实打实的握住他的脖子时,塞勒斯所有的思维都忽然切断了。
她还没有用力,可是塞勒斯的皮肤却因为她的贴近而迅速起了一层寒颤。
潘多拉的气息忽然靠近,是她低下了头。
“我要开始了。”她说。
塞勒斯来不及回答,潘多拉的手指已经开始用力。
瞬间,他开始感到窒息,疼痛,喉咙生理性的传来痛苦和挣脱的。
女孩的手指并不能和模拟训练中的机器手指的力量相提并论,可是当他被她掐住脖子时,一股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惧战栗瞬间卷席向他的全身。
塞勒斯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他的手指下意识扣向潘多拉的手腕。
黑暗挤压着他的视线,塞勒斯的意识在窒息和痛苦中浮沉。
生死边缘,一些遥远的、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忽然出现在眼前。
“塞勒斯大人,不要哭,塞勒斯大人”
银发蓝眼的小男孩坐在特质的舰长椅上,他的周围是虚拟星战的屏幕。
正对着的那张屏幕上,大字写着失败。
屏幕消失,身穿白色制服的成人们走了进来。
坐在特质舰长位的男孩看起来五岁左右,他长得十分漂亮,甚至无法分清是男孩还是女孩。冰蓝色的眼睛,让他区别于普通孩子,看起来有一种空灵的神性。
他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身穿白制服的成人们围住了他。
其中一个人递给他纸巾。
“塞勒斯大人,永远不要哭泣。”
“可是,他们都死了。”小塞勒斯哽咽道,“我知道这不是游戏。”
开始正式培养塞勒斯的第一个礼拜,联邦政府授权给塞勒斯的负责组织,允许他们用真实战场培养五岁的男孩。
从第一场开始,便是如此。
成人们哄骗他那是模拟训练,可当失败的一刹那,天才的少年已经明白真相。
那些在模拟中任务失败而坠毁的战舰,里面装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有人单膝蹲在他的面前,这个人的脸是模糊的,塞勒斯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
可是,他的声音还如此清晰,在他的耳边徘徊。
“大人,不必哭泣,更不必同情他们”那个人说,“您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重要,他们为了你死得其所。您需要做的是学会领导我们,这些牺牲是值得的。”
“那是人命。”小男孩哭泣道。
“那只是数字而已,无须在意。”成人们冰冷地回答他,“世界上的善良人已经够多了,我们不需要您的同情,我们需要的是领袖。请记住,永远不要为了某一颗沙粒而哭泣,你要带领的是整个人类文明”
渐渐的,男孩不再哭泣。
大人们在他五岁的时候,便扼杀了他所有的同理心。
两年后,小男孩的指挥成功率提升到80,水平已经超过指挥专业的大学学生。
塞勒斯童年时期一直都生活在人造星球上,他鲜少回到蓝星。
十多岁时,有一次他乘坐着飞船抵达蓝星,人类们在庆祝创造神的诞辰,星球各地都点燃了璀璨的烟花。
“大人,您要去看看吗”旁边随行的问。
半大的少年收回目光,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也比年幼时更加凉薄而冷淡。
“不必了。”他说。
塞勒斯已经不再对普通人的生活感兴趣。
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他都无需放在眼里,他们天生便该追随他。他们跟随在他的身后,而他不必回头。
他只需要看向未来。
塞勒斯从小便被整个星系用最完善高端的方式抚养长大。他拥有一个专门用于他成长生活的星球,整个星球运转的意义便是为了他。
从很小的时候,他开始记事时起,所有人都喊他大人。哪怕面见联邦总统和高层们,所有人也都唤他塞勒斯大人,哪怕他那时只有几岁。
他被捧着长大,出生时便坐上了金字塔的顶端,而其他人类的生活吵闹幸福,却与他无关。
培养他的负责组织甚至不让亲密接触他的成人们透漏自己的名字,他至今也只知道他们的代号。
他生来高贵,没有人配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印记或姓名。
他们只不过是数字而已,再无其他意义。
塞勒斯坐在神坛之上,放眼望去,生命中除了比训练和学习填满的时间之外,一片荒芜。
可是,只有一个人被允许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是唯一一个需要塞勒斯牢牢记在心底的人,需要他亲自打倒的人。
魔女潘多拉。
塞勒斯从五岁开始,指挥学院学习十年的时间里,这个名字总是在每一节课堂里出现,她的名字在每一个将他视为希望的人们口中出现。
“杀了她,解决她,您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只有您才能了结她,您将带领人类步入下一个时代”
每一个日日夜夜,这个名字伴随着他。
塞勒斯睁开眼睛,黄沙在他的脚边滚过,阴暗的天界线,破旧的教堂伫立在荒土之上。
身穿红裙的魔女高座在王位上,神的雕像在她的脚边倾塌。
她那样美丽,迷人,危险。她的力量强大到已经超出人类所有的想象力,她的力量卷席着他,她黑色的眼眸犹如漩涡一般,第一次让塞勒斯产生难以逃离的绝望。
潘潘多拉
恐惧从心底涌起,可是与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满足,恐惧仿佛是一根线,让在天上长大的神子终于有了自己还是人类的实感。
塞勒斯的脖子咯咯作响,在窒息和痛苦之中,过去与现在失去了时间的束缚,在他的眼前来回交替。
渐渐的,教堂中的魔女和眼前少女的容颜逐渐融合。
一股更加巨大的黑暗从远处席卷而来,仿佛会摧毁一切。
塞勒斯的睫毛轻颤。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扣着潘多拉的手腕,他的指尖从她的皮肤上划过,然后捏紧成拳。
即使已经面临真正的死亡,可他没有反抗。
在最后那一刻来临之前,潘多拉松开了他。
意识刹那间随着听觉重回大脑,塞勒斯本能的求生让他推开潘多拉,转身干咳大口呼吸起来。
潘多拉注视着塞勒斯的起伏的后背。
他真的很奇怪,太奇怪了。
塞勒斯自我掌控能力已经到达违反人类常理的地步,被人掐着喉咙,正常人下意识的求生会激烈的挣扎或者掰开自己脖子上的手。
可是塞勒斯,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哪怕到死亡的前一秒,他也将自己控制得一分不差。
求生本能是生物最基本的能力,这个男人控制了自己的生物本能,简直可怕至极。
这次的濒死果然激发出了他的负面情绪,可是和潘多拉之前所想的什么恐惧之类的截然不同。
塞勒斯刚刚出现的情绪非常多,而且复杂,除了恐惧之外,有许多其他情绪,潘多拉完全没有搞懂那些都是什么。
塞勒斯还趴着干咳,潘多拉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男人的白衬衫顶端松了几节扣子,若隐若现的脖颈上是红色的指印。他本就皮肤白皙,这颜色就显得更加明显了,看起来还有点严重。
塞勒斯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胸口起伏着,原本一丝不苟的银发也散落下一缕。
他的冰蓝色眼眸更是第一次如此水润,带着平时在他身上看不见的脆弱光泽。
按照潘多拉以往的正常情况来说,她应该会被这一幕刺激得更想毁灭些什么。
可是此刻完全相反,潘多拉不仅没有这种摧毁更多的想法,而且竟然萌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她不知道那叫恻隐之心。
她心疼了。
潘多拉伸出手,将男人额前的银发向后脑后捋去。
塞勒斯抬起头,他呼吸未匀,注视着潘多拉的蓝色眼眸中有丝无声的迷茫。
“你冷静下来了”他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丝沙哑。这种声音格外性感,好像小猫爪子挠在潘多拉的心头。
潘多拉没说话,她的指尖向下,再一次探向男人的脖子。塞勒斯没动,可是他喉咙仍然紧了紧。
想象的痛苦没有传来,与之相反的是,塞勒斯意外的发现自己喉咙的不适竟然在减轻。
“潘多拉”他有点不敢相信地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控制力量了。”潘多拉懒洋洋的说,“没想到吧,我的力量除了毁坏,也能治愈。”
塞勒斯嘴唇微张,又闭上了。
他内心情绪有些复杂。谁能想到以毁坏和可怕被世人记住的魔女潘多拉,第一次用治愈的力量,竟然是为了他
潘多拉正为塞勒斯治疗,就感到男人眨着眼睛,不仅表情十分受宠若惊,目光中还带着些动容之情地凝视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潘多拉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啊实在是让人压力山大。
再者说,他受伤也是因为她,没必要这么感动不已吧
“好了,你应该不会觉得疼了。”潘多拉放下手,她第一次有点拘谨地说,“不过可能痕迹还要靠自己慢慢消下去。”
“谢谢你。”塞勒斯真诚地道谢。
也没必要真的这样认真的感谢她吧
潘多拉转移目光,她别别扭扭地说,“我现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你以后把你手下看紧点,别来挑衅我,我真的忍不了。”
塞勒斯薄唇微勾。
“好。”他说。
第二天清晨,里奥照常在一楼电梯外等待塞勒斯。
“大人,维拉的出差工作正在安排。”里奥一见到塞勒斯从电梯里出来,便开始汇报,“您年底的演讲稿已经准备好了,宣传部门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嗯。”塞勒斯向前走去。
里奥跟在他的身旁。
塞勒斯的身材本就高挑挺拔,里奥也不矮,他这么侧头,一个不经意间,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塞勒斯一向严谨,衣扣有多少便扣上多少,白色的衣领紧缚着他的脖颈。
就在衣领与皮肤相接处,里奥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红痕。
“大人,您受伤了”里奥惊愕的脱口而出。
他的本意是真的关心塞勒斯的身体。
塞勒斯向前走着,他的神色未变。
“没事。”他平淡地说。
“怎么没事,大人我看你这都”里奥的声音一个急停。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塞勒斯住在总部里最安全的地方,本来是绝对不可能受到伤害的。受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里奥响亮地倒吸一口凉气。
难,难道那个小姑娘和大人之间里奥越想越惊恐,甚至不再敢脑补下去,他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剁了,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虽然塞勒斯大人在他心中是一个正直君子,可是介于大人最近对那小姑娘的态度行为越发出格奇怪,再多些什么奇怪的癖好可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在里奥慌乱的思考中,塞勒斯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又想象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塞勒斯眉毛微挑。
里奥舔了舔嘴唇,一个立正。
“报告大人,我绝对没有”里奥声音有力地发誓道。
塞勒斯
看里奥的眼神就有鬼。
里奥作为副官,忠心又嘴严,至于他怎么想的,那就随便他吧。
二人来到会议室,宣传部门的部长和两个部员已经坐在里面等待了。
一般来说,塞勒斯只有要全球直播演讲,或者以他的名义出什么报纸采访时,宣传部才有机会见到他,相比其他部门的频率已经非常少了。
所以,除了部长之外,其他两个部员看起来有点激动。
不论是未来还是现在,塞勒斯都很容易让其他人敬爱。
“大人,这是今年您的最后一次演讲,关系到明年年初的民意投票。”部长说,“我们写了五份稿子,请您过目。”
塞勒斯拿过他们的文件,他忽然想到,克里斯也要进行演讲准备了吧。
以克里斯的性格,不一定会不会在全球演讲上骚操作,说些什么暗有所指的话,暗示潘多拉。
塞勒斯的手一顿。
“让克里斯身边的卧底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动态。”他说。
“是。”里奥道。
塞勒斯低头看稿。宣传部的人也都是精英,从不同的角度写了五份截然不同的稿子,每一个都还不错。
不错,但不够经典。
看来他需要选择其中一份之后自己修改。
当塞勒斯粗略看过前面两分稿件时,他的终端传来的消息,来自于潘多拉的手机。
潘多拉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显示还未开封。
塞勒斯眉宇微蹙,潘多拉的手机号是他总部的内部号,从来没有联系过人,应该连垃圾短信都不会收到才对。
他直接打开短信,里面写着
亲爱的潘多拉小姐,12月31号,记得看我的全球演讲。
想念您的克里斯。
塞勒斯的目光一暗。
潘多拉没有主动联系克里斯,可是他却知道她的手机号,看起来只有一个解释正如同塞勒斯在克里斯的身边安插卧底一样,克里斯在他的身边也有自己人。
这条短信说是发给潘多拉,还不如说是克里斯在对他耀武扬威的挑衅。
令人讨厌。
塞勒斯面无表情地删了克里斯发来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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