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艾玛, 朕有点脸红。
自从祁褚中毒之后, 谢殒每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甚至放下了自己的工作, 搬到宫里与他同住,祁褚心中十分感动, 想这世上谁能如谢殒这般待他, 虽说平日里在课业一途对他颇为严厉,但却比任何人都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这种严厉而慈祥的爱大抵只有父亲才会这样吧。……若是谢殒不杀他, 日后等他长大了,一定会孝顺谢殒的。
这日是七月十五日, 也就是中元节。
这些日子皇后一直坚持每天过来看望祁褚, 这日却比平日早了许多, 略略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去照看祭祀的事情, 匆匆走了。
皇后走了之后, 谢殒才让同尘传了膳, 这些日子乾元殿里的一干宫人都被拘在一处查问中毒之事, 内殿太师就让同尘带了几个太师府的人过来伺候。
用早膳的时候, 祁褚便问起中毒之事的侦查进展。
谢殒道:“平日里在外殿伺候的一个小太监服了毒, 但并未在他的住处查到毒药, 有人说看那小太监动过冰鉴,后来在冰鉴的果盘里查出了毒,只是此事太过容易, 臣并不敢轻易相信,因此还将那些太监分开拘着每日讯问。”说完,又对祁褚道,“陛下管理这些奴才也太随性了一些,尤其是冰鉴这等夏日常用的东西,怎可让一些外殿伺候的不知根底的奴才随便动。”
太师虽然轻描淡写地用了讯问两个字,但祁褚知道,以太师的性子,定然对他们上刑了……他的乾元殿的管理是有些松散了,但黛秋、荼夏、语果、闻霖等人,平日里对他很是上心,若是为了查下毒一事赔上他们的性命,便不好了……况且,那毒肯定是太师说的那个小太监下的,但如今已死无对证,若是再查下去也只是虚耗,不若就此止步,反正那人能给他下一次毒,定然会谋害他第二次,大不了他小心防备,等下次动手时再抓这只黑手。
祁褚将自己的意愿说了,太师沉吟半晌,才冷笑道:“陛下,为君者虽应宽和待下,但有的事却不可妇人之仁,叫臣来说,这毒虽然不是他们下的,但乾元殿的人也有渎职之罪,应当责罚以儆效尤!”
祁褚点点头,道:“太师说的是,不若就罚俸半年吧!”
谢殒有些不高兴看着他,祁褚心中一紧,谢殒才无奈一笑,叹道:“臣不愿陛下病中不快,如此便依了陛下吧。只是他们刚在刑房被讯过,身上污秽,陛下等他们将养几日再来给陛下谢恩吧。”
祁褚知道谢殒是怕他看到黛秋他们的伤病心中烦恼,但谢殒能将他们放了已是不易,因此他也并未辩驳,只说道:“朕明白,太师做事一向妥帖。”
谢殒眼睛里带了点笑意,道:“陛下别再为此劳神了,快躺下休息休息,一会儿叶姑娘便要来施针了。”
早上叶瑶寒施针之后,说陛下/体内的毒素已经差不多清理干净了,只需再施针一次便无碍了。
谢殒问道:“此次中毒有没有伤及陛下根本。”
叶瑶寒道:“陛下元气确实损了一些,但好在陛下年纪尚轻,吃一些固本培元的药缓一缓也便好了。”
太师这才放下心来,祁褚看着谢殒对他身体如此关切,心中一阵熨帖。
叶瑶寒走了没多久,外面便来人通传,说是牧康公来看看陛下。
祁褚忙让他进来了,牧康公看到祁褚半躺在床上,关切询问了几句病中之事,祁褚一一应了。
牧康公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旁边优哉游哉喝茶的谢殒,谢殒被他看了数十次,才终于款款起身,缓声道:“臣去看看陛下的药。”
谢殒走了之后,牧康公迫不及待对祁褚诉苦道:“陛下要为臣做主啊,眼下中原大旱,博远公因着太后的缘故,以势压人,在委任赈灾官员时处处安插亲信,处处掣肘于臣,臣有心却无力,赈灾一事快要一旬,都还未商量出个章程来……”
祁褚一个头两个大,他就知道他这位便宜岳父不会平白无故来探病,平日里他就不耐烦听这些朝政,哪里想到牧康公竟然追到他宫里,非要让他做主,一时间祁褚亚历山大。
祁褚正准备说两句场面话,先将牧康公糊弄过去,还未开口便听到殿外一声怒喝,道:“牧康公竟是这等阳奉阴违之人,表面上对老夫恭敬,如今竟在背后嚼舌根,若是卿对赈灾一事诸多怨怼,何不找老夫当面对质!”
谢殒端着陛下的药跟在大步流星冲进内殿的博远公,眼神一黯,这博远公着实有些太不将小皇帝放在眼里了,面圣时竟都不通传一声,无父无君,傲慢至极!
博远公进来之后,给小皇帝行了个敷衍的礼,便站在内殿与牧康公开始就抗灾之事争吵。
祁褚听的头疼,他有气无力阻止道:“两位爱卿……”
“两位爱卿……”
“都别吵了!!!”
谢殒站在内殿门口看着小皇帝,眼中多了几分兴味,他们家这白兔子急了,要咬人呢……他家这位小皇帝平日里就像发糕一样软和,没想到发脾气气的眼角带红的时候,越发惹人怜爱……
谢殒觉得自己想歪了,赶忙凝神,他一言不发走到小皇帝跟前,道:“陛下,吃药了。”
说着,边给小皇帝喂药,边淡淡道:“大夏天的,两位大人怎么脾气这般大,圣上面前也这般无礼。”
牧康公看着谢殒亲自给小皇帝喂药,心念一转,道:“陛下,臣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博远公誓不当舔狗,他梗着脖子一句话也不说,谢殒这个老狐狸,在陛下面前仗义执言,不过是为了在小皇帝面前卖个好,以前在他妹妹董太后面前也是如此,他就是看不上他这等媚上的做派!
祁褚道:“两位爱卿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彼此理念不同也可以理解,只是朕如今还未亲政,实在无法为两位爱卿分辨对错,不若两位爱卿去找内阁商议,如何啊!”
博远公看着在一旁看戏的谢殒,粗声粗气道:“太师便是内阁首辅,也是三大辅臣之一,不若就此时就请太师来决断!”
谢殒道:“近来孤为陛下侍疾,赈灾之事的内情实在不知,且赈灾一事一向都是由两位负责,若是孤贸然开口,岂不是用江山万民来开玩笑。孤虽忝居内阁首辅,然内阁从来不是孤的一言堂,朝政之事向来是阁臣共同商议决断,何况孤侍疾这些时日来,一直是周博深在代行首辅职权,不若两位大人移步内阁,想必内阁会有决断。”
博远公和牧康公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嘴上却道:“既如此,臣们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探望陛下。”
祁褚假笑道:“两位大人公务繁忙,朕这边有太师照顾便行了,两位大人还是以国事为重,不用记挂朕。”
博远公和牧康公转身欲去,却听得谢殒“哦”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似得,慢条斯理道,“孤这几日为陛下侍疾,恰巧在宫里碰到了甄太医,他说太后的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不日或可出来主持朝政。”
牧康公脸色一变,博远公登时趾高气扬,看了看谢殒道:“多谢太师告知,太后若是出关——”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牧康公,意有所指道,“……定能涤荡宵小,还朝堂清明。”
从乾元殿出来,博远公人逢喜事精神爽,谢殒这竖子还算上道,虽然这个狐狸崽子明面上并未偏帮他,但此刻当着牧康公的面说出这个消息,摆明了提点他,暗中给牧康公施压。
太后出山之后,他们三人执政的局面定然会被打破,谢殒是先帝亲封的辅臣,就算太后出山,他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而他和牧康公这两个太后封的临时辅臣便不一定了,或走或留都是太后一句话的事儿,此刻想必牧康公定然会想法子保住他的辅臣之位,而不会再有精力同他争这个赈灾大臣的名头。
博远公脸上带了得意的笑容,他想起以前妹妹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曾经找人为她算过命,说她贵不可言,能带领董家走上顶峰……那位先生果然是神仙下凡的神算子。
……
牧康公和博远公走了之后,祁褚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谢殒打趣他道:“陛下的岳丈和舅舅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祁褚眼皮半抬,躺平摊在床上,嘀咕道:“谁家还没几个糟心的亲戚啊。”
谢殒突然靠过来,凑近祁褚跟前,眼神专注看着他,笑道:“陛下现在是否觉得还是臣最好,从不要求陛下什么,一心一意只为陛下排忧解难。”
祁褚被他专注盯着,吓得一动不敢动,就好像被狮子盯上的小兔子,他干巴巴道:“太师对朕最好了。”
谢殒看他吓得都不会眨眼了,笑了一声慢慢退开,坐到一旁喝茶去了。
忽然遥遥传来几声雄浑浩大的钟缹声,祁褚道:“宫中的祭祀已经开始了吗?”
谢殒“嗯”了一声。
祁褚窥视着太师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太师,朕能不能出去看看啊?”他怕谢殒又说他贪玩,便道:“皇后初次主持祭祀,朕去看看她主持地如何。”
皇后,呵……谢殒眼一横,面无表情道:“陛下放心,皇后娘娘比你更擅长礼仪祭祀,眼下还未出伏天,陛下的身子又未复原,若是此刻出去又中了暑,只怕太医们又要忙碌一夜不能合眼了,陛下还是乖乖呆在内殿吧。”
祁褚趁着谢殒低头喝茶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谢殒假装没看到,唇角却似乎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祁褚又道:“那太师……朕听说中元节会有放天灯了习俗,朕晚上能去看看吗,晚上一点也不热。”
谢殒本来想说,放天灯是民间习俗,皇宫中因为怕走水,中元节从来不放天灯,但看着小傻子期待的表情,谢殒伸出手按了按陛下的头,道:“好,只要陛下今天乖一点,孤便晚上带陛下去看天灯。”
因为期待晚上的天灯,这日卧床躺着便显得不那么难熬了。晚上的时候,谢殒果然按照约定带着他去看天灯了。
祁褚卧床许久,刚下床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有些腿酸,谢殒默不作声蹲在他跟前,低声道:“陛下,我背你吧。”
祁褚害羞了一瞬,还是乖乖爬上谢殒的背,谢殒其实已经背过他几次了,只是从未在他清醒的时候背过,眼下他趴在谢殒的背上,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恰好此时,谢殒还托着臀将他往上背了背,祁褚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谢殒一直稳当当背着小皇帝走到了含光殿,殿前的湖面上满湖摇曳的河灯,同尘已经在一艘小船跟前等着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去死是一个约会都选在鬼节的硬核男人……
_(:з」∠)_,今天临时被叫去上班所以更晚了,这些都是我在单位摸鱼用手机敲出来的,晚上还会有更新,但是时间不能保证,所以大家还是等明天再看二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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