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秋风起

    第五十一章  秋风起

    语果哭道:“陛下待小的如此赤诚, 可小的却有事瞒着陛下, 实在罪该万死!”

    前面他二人一直在说语果母亲的咳疾, 祁褚看语果痛哭流涕悔恨万分的模样, 以为他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走投无路偷了乾元殿的东西倒卖,被他方才的关怀打动, 这才打算在他面前认错。

    祁褚心中思忖:既然语果要认错, 那他便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说清楚,省得他被自己心中的愧疚折磨。

    皇帝私库里的东西虽然多, 但又不能拿去变卖, 只能赏赐给别人或者自己用。祁褚是个牛嚼牡丹的粗人,对他来说用白瓷碗吃饭和用名贵的甜白釉细瓷碗吃饭没有任何区别……一切不能变现的古董对他而言都没有价值!

    语果若是偷了宫里的东西去变卖, 卖了钱给他母亲治病, 也算这些死物救人一命, 比放在古董架子上当摆设的强……况且,若是如此一会儿他还可以同语果探讨一下将皇宫里的宝贝拿出去卖的门路……

    一时间, 祁褚仿佛看到一座金山在朝着他招手,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 对语果道:“你不必自责, 朕知道你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才会如此。”

    语果眼泪流的更凶了, 泣道:“陛下素来宽和待下, 小的越发觉得无地自容了。”

    祁褚道:“这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说出来能让你觉得心里舒服一些,那你便告诉朕。只是站着说便好,不许跪着。”

    语果微微抬头, 就看到陛下的眼中满是悲悯,他站起来小声道:“小的谢陛□□恤。”又四下里看了看,道,“陛下,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小的先带陛下去个僻静处。”

    祁褚答应了,语果自尊心非常强,御花园里时常有人经过,又加上四周花枝隐蔽,没准儿哪株植物背后便站着个听墙角的大喇叭,将语果的忏悔宣扬的满皇宫都是,到时候语果只怕要跳河自/杀。

    语果带着祁褚到了含光殿跟前的湖心亭里,湖心亭三面环湖,一座长桥与岸相连,是个绝不会有人偷听的好所在。

    二人上了湖心亭,祁褚道:“你说罢。”

    只见语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祁褚还未来得及叫他起来,便听到语果冷不丁道:“陛下,给你下毒的人是闻霖!!!”

    祁褚:“……”他心中有些错愕,完全没想到语果要说的竟是这件事。

    他还未搭言,便听到语果又飞快地放出一个炸弹:“陛下,此事的幕后主使是太师!小的之前看到过同尘和闻霖单独说过话!!陛下千万要小心此二人啊!!!”

    语果慷慨陈词一番后,小心窥视陛下的面容,便看到他无悲无喜沉默注视着自己,不疾不徐问道:“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既已下定决心要对小皇帝交心,许多事自然没必要隐瞒,因此他坦诚道:“……自从小的上次被太师赏了板子休养了一段时日后,陛下亲近的人便换成了黛秋和荼夏,但也时常唤小的在跟前伺候,可自从闻霖来了之后,小的便彻底失宠于陛下了……若不是他谄媚,小的又怎么会被陛下轻易弃绝!小的不服,因此便经常关注他的一言一行……”

    下面的话似乎有些难堪,语果垂下头不去看祁褚,道:“小的时时关注他,本是想寻个他的错处让他彻底失宠于陛下……直到某次小的看到闻霖和同尘单独见面,虽然他二人见面只有那一次,但太师的心腹同尘大人与乾元殿一个没品级的小太监为何会有瓜葛,因此小的便怀疑闻霖很可能是太师的人,但小的也只是怀疑……直到陛下中毒前几日,小的曾亲眼看到闻霖出入陛下的书房……”

    “闻霖品级低,原是在外殿伺候的,偶尔陛下也会叫他到书房伺候,但书房一直以来都是小的在打扫,那日他却偷偷潜入书房,还欲盖弥彰拿了打扫工具,让人不得不怀疑……后来陛下果然中毒了,那时臣便怀疑是闻霖做的。”

    语果说完之后,见祁褚许久未语,心中万分着急,方欲开口,便听到陛下淡淡道:“语果,你起来吧。仅凭这些事并不足以证明太师与闻霖合谋毒害朕……”

    语果急于为自己争辩,道:“陛下,小的说的……”

    祁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朕知你是心系主上,可凡是都要讲个证据……”

    语果一脸委屈,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书房里查看,自从闻霖上次进去过之后,小的便再未动过书房里书的位置,每日打扫只是将浮尘擦去……”

    祁褚摆摆手,一脸冷漠道:“语果,如今已经过了月余,证据早就湮灭了,为了宫闱和睦计,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今日你说的话,朕只当没听到。”

    语果不死心,哀戚道:“陛下……”

    陛下低下头俯视着他,严峻道:“今日之事你知朕知,切勿再将此事告知任何人,此事若被人知道,告到太师跟前,你便是死无葬生之地了!”

    语果擦干眼泪,道:“小的明白了。”

    祁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回去。”

    也许是湖边风大,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手脚一片冰凉。

    语果一言不发跟着祁褚回了乾元殿,黛秋已经在门口候着陛下了。

    老远看到陛下回来,喜道:“陛下可算回来了,太师府送了玉皮桂花糕来,说是南朝时兴的口味,陛下快来尝尝。”

    语果刚刚给小皇帝说了太师的坏话,此时听到太师的名号难免心虚,他悄悄看了一眼小皇帝,发现他竟然丝毫没有受到他今日那番话的影响,听到太师送来了桂花糕满脸开心,兴致勃勃对黛秋道:“太师今日又布置了好些策论给朕,朕还以为他生气了,哪里想到他转头又送了桂花糕给朕?”

    黛秋絮絮叨叨道:“陛下,太师对您那是如师如父,这学习上是严师,生活中是慈父。别的不说,前些日子您中毒,太师夜夜守在您榻前衣不解带照顾您,小的瞧着都感动呢,要不怎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祁褚笑道:“这番话你可千万别当着太师的面提,他可介意当朕的爹了,深怕先皇晚上来找他呢!”

    黛秋无奈道:“陛下,您又淘气了,慎言啊!”说着愁眉苦脸双手合十冲着虚空拜了拜,道:“先皇勿怪,陛下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祁褚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朕去尝尝太师送来的桂花糕。”转头又对语果道,“语果,你也一同来尝尝太师府上的稀罕物吧。”

    陛下竟丝毫不介怀他方才所说之事,不知是不相信他还是太过相信太师和闻霖,也对,陛下虽然待他好,但终归他在陛下心目中是比不过闻霖的,语果心中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冲动的告密。

    但他已经说了,便只能祈求陛下不要告诉太师,此刻更不敢在陛下面前露出任何行迹,沉默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这两日陛下仿佛爱上了学习,天天在书房里捣鼓策论。

    这日祁褚写完策论已经是午时了,丢开笔要用膳时,突然想起什么般对语果道:“昨日宁州进贡了一些金桂茶,桂花有止咳化痰之效用,对你母亲的咳疾有缓解作用,朕赏你一些你带回家吧。”

    语果见陛下待他如常,感动之余这几日来的惶恐忐忑完全放下了,陛下虽然不相信他所说之事,但以他的善心定然不会将他所说之事告诉太师和闻霖。

    第二日语果不当值,便带着陛下赏赐的金桂茶回家孝敬老母去了。

    早上祁褚正在书房看书,突然黛秋来报说叶太医来请平安脉。祁褚懒得挪地方,便宣叶瑶寒直接去书房诊脉。

    陛下素来信重叶太医,诊脉之后叶太医并未离开,和陛下一起闲聊起南朝风物来。

    祁褚想起前几日文渊阁新来了一批书,里面有一本《西南草本》是记录西南一些稀罕植物的,便让黛秋去取来赠给叶太医。

    黛秋去文渊阁找书之后,陛下和叶太医二人在书房里继续聊天,足足聊了一个时辰陛下才放叶太医离开了。

    这日一大早,陛下赏了皇后娘娘一套湘绣宫装让闻霖送去皇后宫中,送赏赐可是肥差,皇后娘娘又一贯出手大方,闻霖得了差事高高兴兴走了,回来时便看到叶太医从陛下书房里走出来,心中陡然一惊,忙悄悄看了一眼祁褚和叶瑶寒,发现二人神色喜悦,相谈甚欢。

    闻霖细听,听到了“南朝”“平湖秋月”等字眼,心中这才略略放心。

    祁褚不动神色看了紧绷的闻霖一眼,让黛秋送叶瑶寒出去了。

    见祁褚进了书房,闻霖赶忙跟进书房复命,说话间不动声色将四周环看了一圈,发现书房还和以前一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祁褚道:“你办得差事很好,不过皇后既然赏过了,朕便不赏了。”

    闻霖笑道:“小的能侍奉陛下已经是万幸,又怎敢要赏赐呢?”

    祁褚探究地看着闻霖道:“你真的喜欢在朕跟前伺候吗?”

    闻霖背脊发凉,几乎维持不住脸上平静的神色,他道:“陛下何出此言……”

    祁褚突然笑了,道:“你只说喜欢不喜欢。”

    闻霖表忠道:“陛下是救小的于水火中的神明,陛下要小的做什么小的便做什么,便是要小的的命小的也给。”

    他说完悄悄觑了一眼陛下,才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听他说完,突然道:“你的命朕不想要,既然朕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那你今日把朕的书房整理了。”

    闻霖早就想找个由头进书房,只是自从陛下中毒之后黛秋便将乾元殿把持地很严,尤其是书房这种地方,更是没办法随意进入,因此之前给陛下下毒用的宣纸都没办法收拾掉,如今听到陛下的要求简直喜出望外,但他也不能表现地太乐意,因此便道:“陛下,书房平日里都是语果整理的,小的识字不多,若是整理错了书,扰了陛下的读书正事,便罪该万死了。”

    祁褚笑道:“方才还说要把命给朕,如今连整理个书房都推三阻四地,可见方才那番话是来诓朕的。语果近日家中有事,整理书房便也不如往常那般上心了,今日朕要找写大字的生宣都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朕正要骂他,忽然想起来他今日不当值,此刻怕是已在家中了,只好作罢。语果可以等他来了收拾,但书房确实要整顿一番了,你素日心细,朕便想着要你收拾,既然你觉得难以胜任,那朕回头让荼夏来,他做事也仔细。”

    闻霖赶忙道:“小的不过和陛下开个玩笑,能为陛下尽力是臣的职责。”

    祁褚道:“那你便整理吧,朕先去吃些点心。”

    方欲离开,便听到闻霖叫住他道:“陛下。”

    祁褚转身看着他,闻霖神色有些不自然,关切道:“陛下记得洗了手再吃点心,这书上油墨有毒性,若是不洗手只怕要坏肚子。”

    祁褚眼中似有一闪而过地嘲讽,他笑道:“朕就说你是再缜密不过的。”说完,便离开了书房。

    ……

    时近九月,暑气全消,夜里已经起了凉风,这天晚上祁褚早早便睡下了。

    只是他睡得极不安稳,恍惚中梦到万寿节那日,谢殒杀马,他的手那样稳,眼神那样狠……

    梦中的祁褚不是皇帝,他变成了那匹小红马,汹涌而出的鲜血流了满身,喉咙被血塞得满满当当,生命的最后竟连一声哀鸣也发不出来……

    他在窒息中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赤着脚站起来,悄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祁褚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祁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太师,朕记住了。

    谢殒:分明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夫!这么简单的俗语都不会,罚抄三百遍!

    最近上班了,时间没那么宽裕了,这章不好写,改了许多次才发上来。

    明天我调休,欠的一章一定补上,不过估计到下午了,毕竟早上要睡觉……

    看到评论区有太太问微博的问题,有个微博,不过没那么多时间经营,也就荒废了,大家要和我交流可以在文下面留言,每条留言我都会看的,小剧场我会发在作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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