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寻人不遇
因为是国宴, 筷子折断的声音被掩盖在丝竹之声中, 倒也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唐宁看着祁褚鹌鹑似地杵在座位中, 在对面那人凌厉的目光下, 竟连头也不敢抬,便小声问道:“元宝, 这个人以前见过你?”
祁褚点点头, 依旧没说话,他偷偷抬起眼又朝着谢殒那边悄悄看了一眼, 发现谢殒正面色冷峻盯着他看, 登时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唐宁见他害怕至此, 便如同往常一样握了握他的手, 凑过去低声安慰道:“别怕, 这是南朝地界上,就算北禹朝臣发现了你的行踪, 也不会轻举妄动的。一会儿宴会结束, 我带着你从角门走, 避开北朝人。”
唐宁断定元宝的事北朝不会轻举妄动, 眼下北禹还要和南朝谈判通商, 若是此刻暴露了元宝在南朝的踪迹, 岂不是白白给南朝人送个天大的筹码?
唐宁说什么, 祁褚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此刻他脑子里被弹幕刷屏了,满脑子都是“他来了, 他来了,他带着死神走来了!”
好端端的晚宴被谢殒变成了最后的晚餐,祁褚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食不甘味。
钱世征在和南朝官员笑里藏刀推杯换盏时,也偷偷注意着太师的动静,见他从宴会开始就没有好好吃过菜,一直盯着南朝的国师看,便对那国师投去探究的一眼,见他除了长得好点也没如何特别,何以就得了国师的青眼……以前也没听说国师有分桃的癖好啊……
眼下在南朝国宴上,他不方便和谢殒交头接耳,只能将心中的疑问按下不表。
女帝时时关注着钱世征,见他盯着国师看,笑问道:“方才便看到钱大人一直看着国师,可是有什么问题?”
钱世征是谢殒一手提拔入阁的人,闻言丝毫没有冷不丁被问住的尴尬,他不慌不忙道:“回女帝,某在北朝就听闻国师的大名,说他极擅卜算近乎半仙,一时间便生了好奇之心。”
女帝道:“昊渊君确实极擅卜卦,只是他为护佑我南朝国运已颇费心力,因此从不轻易为人占卜,若是大人有什么需要问卦的,可以问昊渊君的师弟元极真人,他在安宅、卜算姻缘等方面都颇有心得,可巧他今日也在现场。”
女帝提到了他的名字,祁褚,也就是元极真人便只好与钱世征见礼,他脸色苍白,遥遥冲着钱世征拱了拱手。
钱世征没想到这昊渊君身后还藏着这么个小道士,也没将他放在心上,对女帝的建议推拒道:“多谢女帝好意,只是某并无要问卦的事……”话还未说完,便看到侧方的太师手指敲了两下,嘴里话锋一转,道:“某虽然无甚要问,但浪费与真人亲近的机会着实可惜,不若问问使团中其他人有无要问的事项。”
昊渊君见祁褚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可怜,原本想以身体抱恙为由替他推了,但又怕他们改日以算命为由将元宝单独叫走了,因此便没有擅自开口。
女帝同意之后,钱世征这才对使团众人道:“这位元极真人是南朝国师昊渊君的亲传师弟,你们若是有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或可聆听真人仙音解惑。”
他话音刚落,唐宁就看到先前一直盯着他家元宝看的那个小官站起来,对女帝行礼后才道:“小臣有一事不解,想请元极真人为小的解惑。”
女帝道:“元极真人,远来便是客,你帮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解解惑,以尽地主之谊。”
元宝在发抖……昊渊君见此便站了起来,对女帝道:“陛下,元宝这些日子染了风寒,身子有些不舒服,这事就让臣来为元宝代劳吧。”
女帝低头看到元宝,发现他嘴唇发白,神情涣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应了唐宁所言。
唐宁和那个北朝人对视一眼,这人沉沉的目光压过来,极有压迫感,唐宁顶着他的目光觉得极不舒服,淡然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想问什么?”
那小臣道:“寻人。”
唐宁点点头,闭目了瞬间,再睁开眼睛好似已经有了答案,他一字一顿道:“寻人不遇,这位大人还是莫要白费功夫了。”
那人依旧盯着唐宁,唇角似笑非笑,眼神却沉甸甸地。他道:“谢国师提醒了,只是人这一生总有执念,小臣的执念便是这寻人了,若是这人一天不回,小臣便找一天,若是这人一年不回,小臣便找一年,人生漫漫,小臣不怕和他耗着……”
他虽是与唐宁说话,但祁褚却感觉他的目光压在了自己身上。
唐宁倒是淡定,道:“这位大人执念太深了,人生许多事,哪怕是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没结果就是没结果。”
女帝看着昊渊君,有些奇怪,这人说话一向是玄之又玄,怎么今日这般强硬明确?
莫不是,为了给北朝使臣一个下马威?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心头涌出一丝丝甜蜜。
虽然她心中并不觉得他错了,但眼下在宴会上,双方若是闹得不好看了,恐怕北朝说他们南朝没有大国气度,因此她便道:“昊渊君,你已经替这位大人解了卦象,至于选择那是大人自己的事,我们外人便莫要置喙了。”
那小官闻言冲着女帝和唐宁拱了拱手,便坐下了。
祁褚听了谢殒说的话,心中更怕他了,去死这是什么意思,给他下战书?!!
对,就是战书,表面上说要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其实个中隐含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不死不休。
……
这般一想,祁褚五内俱焚,恨不得连夜打包东西逃出南朝!
他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为了吃点好的,此番竟连自己的小命也要搭上了!
宴会结束之后,祁褚赶忙拉了昊渊君急匆匆从角门出去了……
谢殒好容易等宴会结束了,耐着性子等女帝出去了之后,便追着祁褚出去了。
祁褚拉着昊渊君急匆匆朝宫外走,看到身后谢殒追上来了,什么礼仪也顾不得了,拉起昊渊君的胳膊拖着他一溜烟跑了。
谢殒:“……”
看到小皇帝的瞬间,他便被巨大的惊喜灭顶了,可当他看到他身边那个国师的时候,愤怒和嫉妒又如同毒蛇一般缠上了他的心脏,瞧着那个国师那般妖媚轻狂的样子,不就是小皇帝喜欢的类型吗?枉他这两年多夜夜为他悬心,没想到人家美人在抱生活滋润得很嘛!
小皇帝看到他那一瞬间恐惧至极的表情,谢殒觉得自己是永远不能忘记了,
心痛顺着血管在全身蔓延。
方才那人见他盯着小皇帝看,不动声色将小皇帝护在身后……看来,小皇帝连自己的身份也告诉这个男人了,否则他不会下意识做这样回护的动作。
什么师弟,只怕是姘/头吧!
这个词语一出现在他脑子里,他就觉得指尖发麻,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毁灭一切的心情,他想将小皇帝抓过来,问问他这两年可有想过他,可有想过大禹!可是他不能,谢殒将自己的舌尖咬破,才克制住自己胸中沸反盈天的怒意……
那妖人说自己寻人不遇,言语间竟是劝说自己放弃小皇帝的意思,放弃,哼!休想,这辈子他在哪里,小皇帝就哪里,就算是要下地狱,他也要拖着他一起去!!!
谢殒心中赌气乱想着,愤怒之后却只剩下委屈,他看着安心躲在那国师身后的小皇帝,想着自己这两年每个夜不成眠的漫漫长夜,只觉得自己委屈死了!
好容易等宴会散了,谢殒想追上去问清楚,可等他追上去却只看到那二人携手而去的背影……
看到小皇帝对自己弃之如敝履的态度,谢殒被南朝不期然的早春风吹得透心凉,看来,小皇帝是真的要放弃过去的一切了,包括他……
钱世征好容易打发了一应南朝来试探的官员,这才脱身来找太师,出了殿门便看到太师一脸落寞站在一棵花树下。
他想起在宴会上谢殒的反常,低声道:“太师,今日宴会可是有什么问题?”
谢殒看到钱世征的瞬间,身上的情绪退的一干二净,低声道:“回去说。”
祁褚一回到国师府就飞奔回自己的院子,将自己的箱子都打开,麻溜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细软,一副仓皇出逃的样子。
唐宁不慌不忙跟着他进了屋,道:“一个谢殒就把你吓成这样?”
祁褚打包衣服的手顿了顿,道:“你知道了?”
唐宁懒洋洋点点头,道:“一个小官哪能有那样的气场,还毫不顾忌说出寻人的话……这么霸气,主角无疑了。”
说着,他咂摸一下,摸摸下巴道:“今天在国宴上他还冲着你真情告白,真感人啊!”
要不是顾及祁褚杀人的眼神,他估计还能有闲心鼓个掌。
唐宁看他停下了手瞪他,这才慢悠悠走过去将他的包袱散了,伸出一只手点了点他的眉心,道:“你是不是傻!谢殒知道你在南朝了,你怎么样,逃回北朝去?”
祁褚不说话了。
唐宁道:“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他就算知道你在国师府里,也不敢动你。”
祁褚被他一说,脑子清明了一点,他明白如今这普天之下还能护佑他的,只有唐宁和女帝了,若是离开这两人,只怕才正中谢殒下怀。
他也不收拾包袱了,闷闷地坐在一旁。
折腾了一天,唐宁也累了,打了个哈欠,道:“大晚上的,别折腾了,快些睡觉吧!就算有事,还有我呢!”说完,他就离开了。
祁褚彻夜难眠,但今夜彻夜难眠的可不止他。
驿馆里,钱世征听到谢殒的话,惊讶道:“那个元极真人竟然是陛下?!”看到谢殒沉默不语,他试探道,“太师,既然陛下在南朝过得极为开心,不若我们……”
看着谢殒的眼神,钱世征噤声,垂首不敢说了。
良久,才听到谢殒沉声道:“你安心和南朝商量通商,至于陛下的事你莫要再管,孤自有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玖生太太和养乐多太太的地雷包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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