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蛤
同尘小心翼翼道:“主子,不能吧……小皇帝久居深宫,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如何能搭上叶家?”
他抬头看了谢殒一眼,昏黄的灯光下,谢殒面沉如水,他眼睫微垂,鸦羽似的睫毛下面似乎压抑着什么,眼波浮光掠影般流转一轮,那情绪便了无踪迹了。
同尘背脊一僵,大气也不敢出。
谢殒盯着墙壁上影影绰绰的灯光,若有所思。
他这次刺杀来得莫名其妙,但若是将叶瑶寒、刺杀和祁褚联系起来,一切便都讲得通了。
他从未见过叶瑶寒,可是月前,叶瑶寒在安亭侯府上遇到他,便着了魔一般拦着他,对他表白了一堆不知所谓的相思。
当时,他以为是闺阁女子的痴念,并未当做一回事。
后来在穆康公府、南街上又碰到了她,每次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他在做什么,这位叶姑娘都必定冲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强行表白一通相思爱慕之情……
种种反常行为,让谢殒不得不注意,因此便派人去查了这姑娘的生平,并未查出特别之处,这才作罢。
之后便是他在博远公府上的遇刺,当时太医皆束手无策,小皇帝怎么就知道叶瑶寒能救她?
且这叶瑶寒每次遇到他都是一副痴狂样子,今日瞧她做事说话却很是沉稳,半点没有疯癫痴狂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实在古怪。
但若换种思维,假定此次刺杀是小皇帝策划的,他先找人刺杀他,然后再找叶瑶寒为他解毒……
上次八月十五中秋宴上,小皇帝曾醉言不想死,也不想被废……这是坐不住了,想这个蠢法子博得他的好感,为自己谋个出路?
叶瑶寒和小皇帝合作也可以理解,她想以救命之恩胁迫自己纳了她。
但其中还有几处想不通的地方……
小皇帝的举动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最近又没有出宫,他是如何策划了这次周密刺杀的?
还有叶瑶寒为何今日对他如此冷淡,反而对小皇帝青眼相加……今日又请旨去了太医院,半句未提到他身边之事……
这些事真是处处透露着古怪……
若早知道叶瑶寒医术如此精湛,应该笼络到自己身边来的,只是如今她既然和小皇帝有纠缠,那便断断不能放在他身边了。
这事若查出来真是小皇帝和叶瑶寒所为,那这个女人便留不得了,须得尽快除去才好。
“小皇帝那边派人继续盯着,叶瑶寒在宫里的一举一动也都注意着。” 谢殒沉吟道,“至于此次刺杀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正巧和光也快回来了,就交给他吧。”
同尘下跪低头道:“是,主子!”
屋外传来打更的声响,床头案几上的药渐渐不冒热气了,同尘看了看谢殒苍白的脸色,轻声道:“主子,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只要他们做了这事,定然能些查出蛛丝马迹来,也不急在这一时……”
谢殒瞟了他一眼,同尘瞬间噤声不言语了。
谢殒懒洋洋地伸出手,同尘低下头将药递给他,谢殒一气饮尽了。
同尘见他喝了药,默默端着空碗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吹灭了屋子里的三盏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的灯光。
……
自从太师此次遇了刺杀,陛下便关心的紧,不仅常常去太师府看他,宫里的燕窝、灵芝、雪莲等名贵补品也不要钱似的流水送往太师府去。
这日渤海国每年例行送往宫里的贡品到了,祁褚听着茉春念单子,其他的也便罢了,当听到茉春念到雪蛤,便让茉春手下的小太监给太师送去补身子。
他虽然没吃过雪蛤,但看古装剧里常提到这种东西,好像是比燕窝还珍贵的补品,给太师补身子不是正好?
最好能将谢殒补成金刚不坏毫无痛觉之身,这样他自己也可以免受疼痛。
茉春走了之后,祁褚正要回内堂,就看到黛秋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祁褚奇怪道:“有事吗?”
黛秋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道:“陛下,你这时候往太师府里送雪蛤,不是要惹他多心吗?”
祁褚道:“朕送他补品养身体,有什么好多心的?”那可是名贵的雪蛤!!!
黛秋用一种看小呆子的目光看着他们年轻无知的陛下,凑到他跟前,小声道:“陛下,这……补品的作用也大不相同,雪蛤乃是补肾益精之物……太师如今在府里养伤,你却送他这种功用的补品……”
祁褚心中“卧槽”两声,对黛秋急道:“那你方才怎么不提醒朕!”
这样堂而皇之送过去,谢殒不会怀疑自己嘲笑他不行吧?!
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吗?
他刚想让人追出去,荼夏便进来禀报:“陛下,叶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祁褚道:“快快请进。”他心中记挂着叶瑶寒遇到谢殒发怪病之事,转头便将追补品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诊脉之后,叶瑶寒便道:“圣躬一切安好。只是有些许体虚,陛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倒也不必刻意去补,只需要每日注意饮食便可以了。微臣一会儿开几个药膳的房子,给陛下补补便可以了。”
祁褚道:“如此多谢叶太医了。”
他看了看两边伺候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有几句话想同叶太医说说。”
乾元殿瞬间便只剩下叶瑶寒和祁褚两个人了。
两人各怀心事关心了几句谢殒的病情之后,祁褚便找了个由头将话引到叶瑶寒身上。
他道:“之前叶太医说过见到太师就发病,如今可好些了。”
叶瑶寒知道以陛下对太师的关心,今日留下她八成是为了这件事,便道:“臣也不知,如今每次给太师诊病,陛下都在场,陛下在场,妾便不发病。”
祁褚笑道:“朕也纳闷了,你这病倒是奇怪,怎么朕在场便不发作了。”
叶瑶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祁褚解释道:“朕是真心关心你的病,也相信你有这个病,只是朕很好奇这个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一直如此?”
叶瑶寒的脸色好了些,她回忆了一番,道:“陛下也知道,臣入宫前一直为许多权贵的家眷诊病,也碰到过太师几次,均未发过病。臣第一次发病是在八月初三,那日臣照例去安亭侯府上为府上的太夫人请脉,出来遇到太师时,臣的心就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身体也不由自主得朝着太师冲过去,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叶瑶寒性情冷淡,极为自尊,回忆到此处依然对当日的耻辱历历在目,情不自禁落下泪来,道:“臣对太师说那些话的时候,身体里的灵魂是清醒地,清醒地看着自己说出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做出那些……的丑态。当时,灵魂仿佛被割裂成两半,心中痛苦得要仿佛要死去了……”
她啜泣了一声,略略自持,才继续道道:“后来又在南街、博远侯府见到太师,均是如此……若不是臣妾还有心愿未成,必定要舍了此身,绝不给家族蒙羞。”
她说完之后,突然看到面前递过来一个茶盏,抬眼便看到少年君主关切地看着她,道:“喝口水,平复一下心绪,若是日后你逼不得已要见太师,大可来告诉朕,朕陪你去见她。”
虽然是还未亲政的皇帝,但毕竟是皇帝,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听她差遣,不过叶瑶寒还是因为他的话觉得熨帖,笑道:“多谢陛下。臣的事祖父也知道了,他认为臣中了一种罕见的蛊,此番便云游替臣找解决的法子去了,相信等他归来,这一切便都可以解决了。”
小皇帝摆摆手,又问道:“在七月二十三日到八月初三之间,你有没有见过太师。”七月二十三便是他穿越来的那日。
叶瑶寒摇摇头,道:“未曾,七月一整月臣都在安州,八月初一才回京城。”
祁褚又宽慰了叶瑶寒几句,叶瑶寒便告退了。
叶瑶寒走了之后,乾元殿内便只有祁褚一个人了,他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叶瑶寒见到谢殒时候的反常,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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