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满楼
祁褚开开心心蹴鞠完就回了乾元殿,远远就听到乾元殿里传来惨叫,这声音还挺熟悉……忽然他脸色一变,拔腿跑进院子,果然看到黛秋被人摁在长凳上打板子。
祁褚抬起头,便看到谢殒坐在乾元殿正殿门前的椅子上,他面色冷峻,像一尊执掌刑名的神祗。荼夏缩头缩脑站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祁褚有些懵,怎么又在罚他宫里人啦……
前朝不顺,拿他们撒气?
不对,去死不会这么没品。
他看了看像案板上的咸鱼一样被摁在凳子上鬼哭狼嚎的黛秋,悄悄蹭到太师跟前,讨好笑道:“太师,你来啦。”
谢殒看到他,皮笑肉不笑道:“陛下。”
以前见到他,就算心里再不当一回事,明面上还是会给他行礼,今天却连行礼都免了,见他来了只是打了个招呼,继续面不改色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下挣扎的黛秋。
祁褚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没脸道:“太师,黛秋这是犯了什么错儿惹您生气了?”
“呵,原来臣在陛下心里就是个一味只凭着自己的好恶来赏罚的草包啊……”
祁褚:“……”这句话怎么听着像是讽刺他的?
为了黛秋,为了黛秋,为了黛秋。
祁褚在心中默念三遍,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容,道:“太师说哪里话,朕不是这个意思……”
又是这样?小皇帝和别人都能很自如地相处,唯独和他相处时总是带着这样虚伪又让人讨厌的笑容,谢殒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窜出来,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黛秋身为陛下的贴身内侍,不能时时刻刻随侍在陛下身侧,尽自己为奴的本分,偷奸耍滑,将主子置于危险的境地,这样惫懒不忠的奴才,臣不好好紧紧他脑子里的弦,再过两日他恐怕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原来是为着他偷溜出去玩,没有带随侍的缘故。
“太师,朕就是在宫里自己走走,并没有遇到危险啊!”
谢殒面色越发冷酷,他道:“月前才京城才发生了刺杀,当时侍从就在臣的身侧尚且阻止不及时,陛下乃万金之躯,若是真一个人出去时遇刺,那一切便都晚了。”
祁褚:“……”他一个傀儡皇帝,哪里就那么重要了,别说皇宫铁桶一般根本进不来,就是他真的遇刺嗝屁了,他这个不重要的傀儡随便换一个就是了。
谢殒对黛秋的惩/罚很明显就是借题发挥,杀鸡儆猴!
黛秋虽然是个奴才,但从他穿越过来,便一直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祁褚不懂大禹朝廷里的各派关系,黛秋也知无不言,让他少犯了许多错误。
祁褚是现代人,没有那么强烈的尊卑等级观念,黛秋待他好,便是他的朋友。
看谢殒如今的表情,便知道谁此刻求情谁死,但听见黛秋在台阶下惨叫连连,祁褚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太师,不要打了,今天的事是朕错了,是朕自己趁着黛秋不注意跑出去了,不干黛秋的事。”
谢殒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行刑。
祁褚又道:“太师……”
谢殒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祁褚一眼,又转过头去了。
荼夏在后面苦着脸冲着他连连摇头,示意小皇帝不要再说话了。
看谢殒这模样,今天是别想劝住他了,祁褚眉头一皱,直接对那两个行刑的宫人喊道:“别打了,住手!”
行刑的宫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面无表情地行刑。
这日子特么已经过的够憋屈了,去死整日给他受气便罢了,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
祁褚发狠地看了谢殒一眼,噔噔跑下台阶,将其中一个宫人踹了一脚,恨恨道:“狗奴才,朕让你住手,你是聋了没听到吗?”
两个宫人看着怒气冲冲小皇帝,又看了看殿前一脸冷漠似乎无悲无喜地太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祁褚站在台阶下,仰着脸一脸怒气地看着谢殒。
太师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帝看了片刻,站起来施施然道: “既然陛下想自己做主,那便自己做主吧。”
说着,他面色冰冷地离开了乾元殿。
谢殒出了院门,便听到小皇帝着急喊道:“荼夏,快来把黛秋抬到偏殿去!语果,去传太医!”
众人将黛秋抬进偏殿后,祁褚对跪在地上的两位宫人冷笑道:“太师的钧令你们当做圣旨,朕说出来的话,在你们这儿一点也不管用,是吧?”
那两人低着头趴在地上没说话,祁褚心里清楚他们也是没办法,但若是此番不罚他们,他更是威信扫地,日后更难管理乾元殿上下。
因此他冷冷道:“既然你们爱跪,那便在这里跪吧,跪足两个时辰才可身。”
祁褚进了偏殿,便看到黛秋正趴在床上哭,不知是疼的,还是其他原因。
祁褚对守在一旁的荼夏和语果道:“你们去看看太医到了没有?”
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的时候,黛秋哭道:“陛下,小的不过是一条贱命,不足挂齿!!你何苦为了一个奴才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太师啊!若是太师对陛下……那小的就算死了也难辞其咎啊!”
其实去死走了之后,祁褚后知后觉地有些腿软,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收回来也是没有办法了,虽然他的方式是有点过激了,但是他并不后悔救了黛秋。
黛秋被打得皮开肉绽,血都浸出裤子了,若是他今天不替他出头,只怕不死也得残。
祁褚知道乾元殿里这些内侍平日里对太师便十分惧怕,为了让黛秋宽心,他道:“反正也已经顶撞了,朕时常觉得憋屈,今日顶撞了太师,虽说惹了他生气,但心中却十分痛快。”
黛秋摇摇头,担心地看着小皇帝,又哭了。
祁褚:“……”
荼夏在外面喊道:“陛下,太医来了。”
……
同尘跟在太师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从十三岁起便跟了太师,他家主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怒气冲冲的表情。
想想也可以理解,小皇帝从来没有这般顶撞过主子,今次不但顶撞了,还是为了一个太监!!!
同尘想到这里,感觉这个因果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太师突然停下来了,他道:“你去办件事。”
主子正在气头上,不好惹,同尘赶忙点点头。
……
闻霖刚去宫里的道观替太后为凌霄道长送去了一个兽耳青铜香炉,回珍宝司的路上却突然被人扛了起来。
他被人倒抗着在宫里飞檐走壁几个起落之后,他被扔到了一个人面前。
闻霖倒在地上,侧着脸仰望那人也只能看到他一尘不染的官靴和玄色的衣摆,那衣摆上有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配得上穿仙鹤朝服的,只有一品文官,如今朝中能穿这件鹤袍的唯有一人。
闻霖心中一紧,顾不上疼忙爬起来跪好,磕头道:“太师。”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人的面容,良久才听到一句:“你很聪明嘛,怪不得能得陛下青眼。”那声音里带着久居上位的和缓,隐隐露着一丝丝嘲讽。
闻霖低头动了动嘴唇,怯声道:“小的……”
“怎么,你要说你不知道这几日陪你踢球的人是陛下吗?”
自己那点算计在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师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闻霖敛了心神,磕头道:“小的知罪。”
“知罪呀——”太师声音里似乎带着点愉快,只是这种愉快并非正常的欢喜,像是要作弄人的那种幸灾乐祸的愉悦,他道:“既然知罪,那孤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要不要,全在你!”
谢殒回太师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他今天也乏了,懒得大费周章用膳了,便让同尘去吩咐厨房给他做一碗面。
同尘去厨房传膳的功夫,从屋顶上轻盈跃下一个人来,正是谢殒手下第一心腹和光。
和光利落跪在门口,对谢殒道:“主子。”
谢殒看着他道:“回来了,可是事情有眉目了?”
和光道:“是,主子所料果然不错,刺杀虽然是南朝主使的,但京城有人在暗中助他们起事。”
谢殒面色冷峻,道:“说清楚。”
和光凑到近前,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告诉了谢殒。
谢殒闻言,不怒反笑道:“看来孤确实碍着别人的眼了啊。”
谢殒平时并不喜欢人在跟前伺候,因此房中一个下人也无,他替自己倒了杯水,优哉喝了一口,才道:“既然如此,那就都杀了吧。”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情甚至是轻快的。
和光道:“但凭主子吩咐。”
谢殒敲了敲桌子,道:“你先去办这件事……”
同尘端着面进来时,和光已经离开了,他家主子坐在椅子上,神情带笑,似乎在出神。
同尘觉得自己的尾巴根都在发麻,上次他见到他家主子这个笑容的第二天,与主子同为顾命之一的刘太傅全家获罪圈禁,后来刘家夷三族,十岁以上男丁皆被斩首,女子皆没入教坊。
看来,京城怕是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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