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殁不想打扰此刻的郗瑞, 正准备离开, 郗瑞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忽然回了头。
郗瑞一看见沈殁，笑容立刻更灿烂了, 他朝沈殁挥挥手，喊道：“沈殁！”
他大概是有点醉了，忘了还有外人, 不应该直呼沈殁的大名，好在现在身边两个能听见郗瑞这么叫的人正在一心一意的展开夺酒大战, 郗瑞见沈殁没有过来的意思, 只好放下自己手里的啤酒罐，一垫脚从秋千上跳下来, 然后跑到沈殁身边, 说：“沈殁，我叫你呢！ ”
“嗯。”沈殁看见郗瑞脸颊上的两团红晕，问, “聊什么呢？”
“给他们讲讲我以前的事, 你听不听？”郗瑞睁着一双微醺后还仍然亮晶晶的眼睛问。
沈殁道：“你什么事我不知道？”
郗瑞得意挑眉：“你不知道的多了，难得我今天想讲, 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
沈殁本是打了郗瑞的电话没人接才上来找人，结果看到郗瑞这个模样, 又不想打扰他的兴致, 便说：“我去他们就听不了了，你去吧，饿了就下来吃饭。”
“哦, 好吧。”郗瑞嘟囔了下嘴，说，“那我过去了。”
郗瑞离开沈殁，又重新回到了两个小孩身旁，谢枫看见郗瑞回来，目光里登时多了一分自豪，郗瑞一仔细看，果不其然，刚才仗着十九岁可以喝酒的小凡，此刻手里空空如也，而谢枫的手里却多了一个酒罐。
“瑞哥，他抢我酒……”小凡显然是在体力上落败，被谢枫占了上风，谢枫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道，“不是抢，是借，下次你来找我，我请你喝！”
小凡道：“我去哪找你？学校？得了吧，我可不去，我最怕学校了。”
“那就不去学校，我马上放假了，到时候…哎，哥，你干嘛呢？”谢枫看着回来后还没说话的郗瑞，问。
“没事。”郗瑞扣过手机，又把耳机带上，然后说，“放点背景音乐。”
“啊？那就外放呗，放我的，我歌多。”小凡说着就要拿出自己的手机，郗瑞道，“不用，听不听故事了？”
“听听听。”小凡立刻把手拿出来，点头如捣蒜。
郗瑞带着一边耳机，稍微回忆了一下，然后道：“先讲个我初中的事。”
另一边，沈殁接起郗瑞的电话，听着郗瑞的声音，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郗瑞知道沈殁担心什么，毕竟沈殁跟郗瑞的身份不同，他在场，另两个孩子一定会不自在，可郗瑞又不想让沈殁听不到自己的故事，于是便使出了这么一招。
沈殁先是直接接起的电话，会意后又去找方唯要了耳机，方唯愣了愣，问：“他们不在天台？”
沈殁接过耳机，说：“在。”
方唯又问：“那…等他们下来再开餐？”
“不用。”沈殁调了下音量，说，“我一会儿过去，你们先吃。”
方唯还是匪夷所思，不过他也没有多加追问，点头说好之后就离开了。
这个私人会所面积虽然不如沈殁的别墅大，只有三层，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沈殁随便推开一间房门，也不开灯，就那么靠着沙发坐下，闭着眼，静静的听郗瑞的故事。
郗瑞：“那次我没考好，比我们班倒数第一还低了两分，班主任找我去谈话…”
“等等，哥。”谢枫愣了愣，道，“比倒数第一分还低，那你不就是倒数第一吗？”
郗瑞咬了咬牙：“你是不是没摔够。”
“不不不，没有。”谢枫赶紧摆手，“我不说了。”
沈殁在那边笑了一下，就听郗瑞继续说：“找我去谈话，结果当时有个跟我不对付的，他比我还低十五分，是全校倒数第一…”
谢枫大惊失色：“全校倒数第一才比你低十五分！？”
郗瑞作势要打谢枫，谢枫赶紧认怂，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闭嘴。”
郗瑞道：“反正就是那么个人，好学，但是智力有点问题，是真的有问题，别人背三遍能背下来的东西他得背三十遍，三十遍还不能保证不出错，他们班主任就跟他说，劝他转学，让他去上技校。”
谢枫了然，道：“我懂。”
小凡问：“你懂什么？”
谢枫道：“怕拉平均分呗，我们班以前也有这种人，老师逼着往文科班赶。”
小凡又问：“一个人能拉多少平均分啊？我以前想退学老师都不让，这怎么还把学生往外撵呢？”
谢枫看小凡是真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没多加解释，就继续听郗瑞道：“当时那人叫小方还是小圆，我忘了，反正他不愿意，跟他们班任保证下次绝对不考倒数第一，结果他们班任说，你要能不考倒数第一，我就把最后一名的卷子吃了！”
小凡大惊：“这什么老师？怎么说话的！然后呢，瑞哥，你不会把那老师给打了吧？”
郗瑞摇摇头：“我当时…不是很喜欢跟老师发生冲突。”
沈殁的眼底又微微阴暗了下去，他明白，跟老师发生了冲突就要找家长，找家长就要给赵梦狄打电话，其实郗瑞怕的不是赵梦狄来了之后对他责骂，而是赵梦狄根本不来。
郗瑞道：“但是我确实看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班任是为了评选一个破瘠薄职称，我操，就五千块钱，你们信吗？五千块钱，他要赶走一个学生！”
小凡已经气的攥拳，不平道：“那他真的转走了？”
“没有。”郗瑞挑了下眉，进入正题，“因为一个月后的月考，全校最后一名不是他了。”
小凡：“……”
谢枫：“……”
“没错，是我。”郗瑞道，“老子为了打那个班任的脸，交了五科白卷。”
沈殁摇摇头，觉得实在是郗瑞的作风。
谢枫：“可是你这么一来…不就是变相跟老师发生冲突了吗？”
郗瑞还是摆手：“不至于，我们班任佛的很，不在乎成绩，只要我不兴风作浪，他一般不找我麻烦，不过……”
郗瑞现在想起来还气的牙痒痒：“他不找，有人找。我当时拿着发下来的五科白卷去找那个小方，我说你去吧，全校倒数第一的考卷，让你们班任吃下去吧。”
小凡皱眉：“他不敢去？”
“他啊，敢着呢。”郗瑞说，“不但去了，还把我交代出去了，听我们班任说，他进门第一句，老师好，第二句，郗瑞让你把这个吃下去。”
“噗——”谢枫没有心理准备，一口酒喷了出来，郗瑞挑了挑眉，道，“有意思吧？”
小凡实在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最后扶着胸口道：“怎么还真是个傻子啊！后来呢，他们班任不得气死啊？”
“是气死了。”郗瑞说，当时小方的班任必须要找郗瑞的家长，郗瑞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报了赵梦狄的手机号，结果七八个电话打出去，赵梦狄愣是一个都没接，郗瑞毫不意外，那老师却要气疯了，指着操场说，“你！给我出去跑十圈！”
郗瑞的班任一听这话，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刚要求情，郗瑞就扬了扬下巴，说：“行。”
小凡吓了一跳，问：“不会吧瑞哥，你真跑了？我记得操场一圈二百米呢！”
“你那是幼儿园操场吗？”谢枫说，“一圈四百，十圈四千，正常体能测试也就一千五，他这不是故意的吗？”
“那肯定是了，但是我不跑这事解决不了。”郗瑞回想当年，七月的烈日下，前两圈还好，越到后面郗瑞的体力越差，他本来就不是耐力型选手，从第五圈开始，整个人眼睛都是虚的，到第八圈的时候，眼前基本就黑了。
“靠！这小方是真傻还是装傻！？”小凡为郗瑞打抱不平，郗瑞笑了一声，“谁知道，反正后来他还真转学了，老子白跑十圈。”
“……”谢枫简直无语了，皱眉道，“哥，他让你丢这么大的人，你没打他？”
“我打他？我都怕打死他，讲这个故事主要是告诉你俩，正义感要有，但不能盲目正义，也不能盲目动手，懂了吗？”郗瑞硬凹出一番道理，道，“而且我也没丢人，老子当年就是这张脸，十圈，至少收了五瓶饮料吧，好像还有两封情书？”
郗瑞放着“背景音乐”的耳机里忽然传来沈殁的一声深呼吸，郗瑞一僵，操，完了，讲嗨了，忘了那边还有人听着呢。
“这个…也也、也可能不是情书，反正我当时没看，直接就扔了。”郗瑞赶紧把话往回拉，小凡却摆摆手，“你别谦虚了瑞哥，就你这个长相，在我们那个地方，别说是班草了，都得是校草级别的，收两份情书不奇怪。”
谢枫点头附和：“这倒是真的，哥，你以前交过不少女朋友吧？”
郗瑞脸色一变，谢枫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又赶紧道：“额…男、男朋友？”
小凡一听这话，立刻推了谢枫一把：“胡说八道什么呢，网上那些八卦你还真信啊！”
谢枫看小凡对这事是一无所知，心道我不是看八卦，我是亲眼看见了啊！
“没有。”郗瑞考虑到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得不故意道，“我高三之前没谈过恋爱。”
小凡不信，这会儿也不那么怕郗瑞了，觉得郗瑞整个人都没有架子，便道：“真的啊？那追你的人那么多，暧昧总有过吧？”
“没有。”郗瑞斩钉截铁道，“没人敢追我。”
小凡一想也是，他没跟郗瑞聊天之前，也觉得这个DIE神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原来是这样。”小凡点点头，“那瑞哥，你喜欢什么类型，下次我给你介绍！”
郗瑞一听这话，顿觉小凡以后在公司恐怕岌岌可危，他轻咳一声，道：“不用，是没人敢追我，不过我追过别人。”
小凡一听，又张了张嘴：“瑞哥你…你追别人？”
这听起来实在不可思议，郗瑞看起来绝对不像是会先开口的那个。
小凡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问：“那…追上了吗？”
郗瑞的唇角跟沈殁同时勾起相同的弧度，耳机内外，一个声音明朗，一个声音低沉，两人异口同声道：“追上了。”
谢枫啊了一声，试探道：“是…是…”
郗瑞微笑，点头：“是你金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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