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才说“以后不会有车位了”，后一秒就当着几百万人的面打了自己的脸，郗瑞亏的是刚才就把弹幕关了，否则这会儿非得跳楼。
郗瑞脸皮薄，最不愿意干的事就是丢脸，以前因为有人嘴欠说了他一句“认贼作父”，郗瑞硬是顶着零下三十度的天气把人踢断了五根肋骨，当时差点闹出人命，还是沈殁出面帮忙收的场。
那时候是当着一个人的面丢了脸，郗瑞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现在是当着几百万的面除了丑，郗瑞满脑子却只有一个想法——
到底要不要开麦呢？
Hades：我上了。
Hades：拉我。
郗瑞看着沈殁平淡的几个字，心里沸腾的像一锅热油，他激动的点了三下才把沈殁邀请到一起组队，本想着沈殁要是不提开麦的事，那自己就也当没看见了，没想到沈殁却不依不饶，趁着游戏开始之前又问了一遍：要开麦吗？
郗瑞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将将巴巴道：“都行。”
只要我说的字数足够少，就没人能听出来我在紧张，郗瑞默默的安慰着自己，直到Hades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沈殁：“嗨。”
郗瑞一瞬间就后悔了，六年过去，他对沈殁的占有欲只增不减，他甚至不愿意让其他人听见沈殁的声音。
郗瑞秉持着把每句话的字数减少到最少的原则，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嗨。”
沈殁那边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继续说：“开吧。”
以前郗瑞是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谁的话也不会接，但他现在却跟怕沈殁的话掉在地上摔碎了似的，不管沈殁说什么都非要给出点回应，于是硬是接着沈殁的话又回了声：“嗯。”
郗瑞攥了两下拳头，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是沈殁，就绝对没有让沈殁再死一次的道理，郗瑞缓缓的做了个深呼吸，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跳伞路线。
郗瑞点了几次进入游戏，屏幕都只发出叮叮叮的声音，郗瑞皱着眉，不明所以的把目光稍微移回屏幕中央——
【您今日游戏时间已经很长了，根据健康系统规定，您下次可登录时间为2019年3月27日20时35分46秒，请您合理安排游戏时间。】
“……”
沈殁：“怎么了？”
郗瑞：“我、时间…到了。”
对，只要我断句断的够清晰，就算是长一点的句子也没人知道我有多慌。
沈殁：“什么时间？”
“……”郗瑞在心里措了一下辞，然后鼓起勇气一口气道，“健康系统时间。”
“这么不巧，那…”沈殁话锋一顿，郗瑞心里的一根弦瞬间绷紧，别说要走，别说要走，别说要走。
听筒另一端，沈殁传出一声轻笑，操着低沉又好听的嗓音说：“玩点别的？”
“好好…”郗瑞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紧张，连忙紧急收尾，简洁道，“好。”
【说好的小姐姐呢……】
【冥王真乃神人也，性别自由切换无缝衔接。】
【傻吧你们，我猜刚才是他女朋友。】
【你们能关注一下重点么，没人觉得DIE神语气怪怪的么？】
【重点难道不是刚说完没有车位一收礼物就又打脸？】
【瞎了吗？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礼物是DIE要的吗？不是Hades主动送的吗？】
【我进错直播间了吗？DIE为什么在下五子棋？】
【前面的小哥哥，趁DIE神不看弹幕，我来给你讲讲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首先DIE神吃了Hades的醋……】
“到你了。”沈殁落下一子，低声提醒着郗瑞。
郗瑞看着沈殁从一开始就布好的棋阵，随便下了个位置，直接承认：“你赢了。”
沈殁一笑，道：“那刚才说的…”
“嗯，算数。”郗瑞说，“你问吧。”
一局五子棋，赌一局真心话，沈殁他是故意的，郗瑞从小到大就不会下棋。
“不用紧张，问题很简单。”沈殁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耳朵上带着耳麦，一只手有节奏的敲击着键盘边缘，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郗瑞一怔，他想到沈殁会让他不自在，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完了，你DIE神又要停电了。】
【我他妈现在还得嗑DIE神和他粉丝的CP吗？我太难了。】
【我是粉丝，四舍五入你嗑的就是DIE神X我了。】
【DIE狗小心，千万别说有，否则金主要生气了。】
【？？？我嗅到了酸酸的味道？】
见郗瑞迟迟不说话，沈殁也不逼问，又道：“不好说？没事，那换个问题，晚饭吃的什么？”
郗瑞现在是看不见弹幕，但沈殁刚才顺手点进了直播间，他看的见上面的每一句话，本来是真心实意的准备让郗瑞下不来台，结果一看到弹幕上那些带节奏的恶评，沈殁又有点不忍心。
他沈殁的人，要死也只能死在他自己手里，被别人这么诟病，看起来实在是不舒服。
晚饭吃的什么？
郗瑞脑中一片空白，他现在是连晚饭的饭字都不会写了，要不还是随便编一个吧，反正也无从查证。
郗瑞下定决心，在心里默念了三次“腊肉炒饭”，然后一张口，却只说出了一个字。
“有。”
沈殁一愣，六年过去，他的情绪变得比以前更加不分明了，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事都不能让他的心情有所变化，但偏偏郗瑞就是那百分之一。
隔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不知死活。
“是吗。”沈殁表面上依然是毫无波澜，只是手指的敲击突然断了节奏，沈殁睁开眼，云淡风轻的说，“我也有。”
郗瑞的心脏跳的像在打鼓，正当他控制着情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时，忽然一道天雷闪过，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郗瑞的电脑在窗边，伸手就能够到窗帘，他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然后看着对面那栋漆黑的筒子楼，轻轻叹了口气。
楼道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门声，突如其来的停电让不少人都想出门一探究竟，只有郗瑞还静静的坐在原地，在心里骂了句傻逼，这破瘠薄楼也不是第一次停电了，用的着这么吵吗？
郗瑞拿出手机，看着冷敖的那句“别给我惹杀身之祸”，果断选择叛变。
郗瑞把短信划到最下端，找到沈殁的名字，快速的输入三个字：停电了。
直到发送结束，郗瑞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收到短信回复提示的时候，郗瑞甚至还在心里幻想了一下沈殁可能说的话。
他想如果沈殁问自己在哪，自己就立刻给沈殁发个定位过去。
如果沈殁过不来，那自己就过去。
反正今晚他必须得跟沈殁把话说明白，是死是活，今晚都得把事解决了。
然而等郗瑞怀揣着极大的希望点开短信的瞬间，他又再次失望了。
沈殁：您发错人了吧？
沈殁：最近有好多人联系这个号码的原机主，如果您方便还请您告知一下，这个号码我已经用了一年了。
郗瑞咬着嘴唇，猜想这一定是沈殁的恶作剧，于是立刻拨了电话过去，然而对方接起后却是响起了一声不耐烦的女音，带着一口不知地域的方言，说：“请您不要再打了。”
郗瑞无力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反复的点开这个号码曾经给自己发过的短信，脑子里坚硬了六年的堡垒就像大军破城一般，一瞬间全部坍塌了。
那些被郗瑞小心保存，惜心安放了六年的东西，仿佛顷刻间就被玷污了。
郗瑞忽然就委屈的不行，眼眶发红的退出短信，看着电话簿里冷敖已经更新了三次备注的手机号，狠狠地咬着牙。
怎么就都变了呢，怎么活在过去的只有自己了呢？
郗瑞垂头在地上蹲了好久，直到对面的居民楼重新亮起灯，郗瑞才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郗瑞抬起头，环顾着依然漆黑的房间，烦躁的骂了句：“妈的！又是最后一个来电！”
话刚说完，隔壁阳台小彩灯的灯光就映到了郗瑞的窗口，郗瑞一脸生无可恋，难道同一栋楼里来电都要分先后了？
郗瑞站起来，从黑暗中摸出另一部手机看了一眼，原来电费的欠费短信已经来过十多条了，是这些天郗瑞都只盯着那部老手机才错过了缴费的机会。
点开缴费软件，郗瑞在缴费栏输入500，想了想，又改成了200，他小声的自言自语：“说不定过两天就能搬走了呢…”
郗瑞交完电费，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他决定上个微博解释一句，毕竟他现在是个主播，还是要对粉丝负责的。
误不误会的倒无所谓，他巴不得所有人都误会自己和沈殁的关系，最好这阵风能吹到沈殁耳朵里，那郗瑞才高兴呢。
他怕的是再发生之前那种事，以前有次断播，有第二天还要上学的孩子熬着夜等自己上线，结果活活熬来了一顿打，大老爷们被打一顿倒没什么，但白白让人家等了一宿郗瑞却怎么都过意不去，他最讨厌漫无目的的等待，所以也不愿意让别人等自己。
郗瑞点开微博，心里寻思着不知道这次再说停电还有没有人信，要不还是说个别的理由，结果思路刚捋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郗瑞看着热搜上沈殁的名字，眼睛就快瞪的比灯泡大。
这是什么！？
沈殁暴露了？他们知道Hades就是沈殁了？也对，毕竟沈殁的声音既好听又有辨识度，但刚跟自己开了不到十分钟的麦就暴露，那自己是不是也……
郗瑞带着几分慌张几分期待的点进热搜，然后再一次被打脸了。
沈殁的热搜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是他要成立自己的公司了。
三十分钟前官方刚发的微博，一张制作精良的招募信息图里，末尾是简历投递邮箱，郗瑞看着招募要求，红着耳根咬着牙，鬼使神差的把邮箱地址存进了手机。
就……试一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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