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睡觉时,沈朝幕的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他说。
屋外的龙拾雨还是抱着枕头被子,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今天没下雨啊。”沈朝幕下意识看看窗外。
龙拾雨犹豫半天,终于说:“我还是有点怕......”
“那都是假的,”沈朝幕觉得好笑,“你不是说看完就不怕了么?”
“嘤。”
“......你过来吧。”
青年把柔软的被子放在床上,迅速钻了进去,把被子拉到只露出明亮的眼眸。平日他的尾巴都是在被子外头的,现在紧紧缩在里边,绕在了自己的周身。
沈朝幕关了灯,揉揉龙拾雨的脑袋:“别怕。”
“......嗯。”
第二天醒来,青年的睡姿依旧乖巧,尾巴还紧紧盘在身边。
沈朝幕刚坐起身他就醒了,但是没睁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龙拾雨要睡很久,沈朝幕也习惯了。终端上收到了陆山遥新写的研究报告,教会的事情有新的进展。
他收拾好东西,整理了着装——镜子中的英俊男人穿着西装,体型修长完美,看似平静,眼中的光却像狮子像狼。
也是这种隐藏在骨子里的野性与天赋,令他成为如此优秀的猎人。
更何况,他走到这一步,还没依赖身后那赫赫有名的家族。
沈家一贯家风严谨,有一个原则是,对猎物不能轻易有恻隐之心,如果捕获了猎物也要对他们保证绝对的原则,不论是魅惑人心的海妖,还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幼年吸血鬼。
这方面沈朝幕一直做得很好。
——他也自认为对龙拾雨做得很好。
他刚到办公室,就有一堆文件堆了过来,终端上的提示信息不断。
再一看,是协会正式任命他为这个任务的负责人。
沈朝幕作为首席的候选人,这样一个任务如果能成功,想必能稳坐上首席的位置。
但是成立了数百年的拜血教会,哪里是说根除就能根除的?只能看进度到底如何,能否成为他极好的竞争筹码。
他看了一会文件,门被叩响了。
助手匆匆忙忙进来:“人鱼的血样来源有线索了!陆山怀指挥官正在试图跟踪嫌疑人!”
沈朝幕看了看地点:“那他怎么会在……网吧里?”
“好像是,嫌疑人有点网瘾,常年蹲在网吧里,指挥官就跟了过去。”助手擦了擦汗,“您要过去吗?”
“嗯。”沈朝幕起身披上外套。
……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龙拾雨悠悠转醒。
他起身,准备去找些吃的。这次他没留在协会里,很随意地出了门乱逛。
走着走着,他看到远处的街道上拉起了黄黑的警戒线,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空中:圆形印章,刀与剑被荆棘簇拥。
猎人协会的标志。
稍微走进一点,那是一条暗巷。
旁边还围着几个路人。一个中年男人在和妻子说:“这里之前晚上不是总有袭击案么,幸好猎人出手了。”
女人还是忧心忡忡:“有没有查出究竟是谁啊?”
“他们没详细说。”男人皱眉,“真是太奇怪了。你以后还是小心别来这块。”
“谁没事敢来贫民区啊......”
龙拾雨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还残留着很淡很淡的人鱼血液的气息。
他想起之前沈朝幕和别人的对话,想必这里就是他来过的暗巷了。
他打了个呵欠,准备继续去找吃的。然而就在要离开时,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在管制区域外围蹲了下来,用手擦去地上的尘土。
某些类似爪痕的东西留了下来,一共五道,很不起眼,若不是里头留下了几滴干涸的血液,龙拾雨也发现不了。
金色在他的眼中蔓延开来,只半秒钟,乌黑眼眸已经变为融金色——竖瞳,华美漂亮,带有冷硬的金属色泽。
他确定了,这是受伤的吸血鬼留下的痕迹。
眼眸重新回归乌黑,他站起身,开始耐心地寻找其他的踪迹。就是在拐过墙角时,一丝痛苦的神色闪过,他下意识捂了一下腹部。
旧伤还没好,有时会这样疼一下,偶尔还会重新撕裂开。
平日只能用龙语的力量遮掩,强制使那狰狞的伤口愈合,才不会让外人发觉。
那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躲避那雷云中的怪物。
手移开时,已经粘了淋漓的血。
龙拾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用湿巾擦干净,把外套的拉链拉上掩盖住血迹。然后他神色如常地继续追踪。
从外人来看,依旧是青年迈着轻松步伐走过街头,容貌明艳,看上去半点不能承受伤痛,这辈子也不会和这个词扯上关系。他该是能放入画卷珍藏的那种存在,眸中光芒姣好如月。
龙拾雨觉得自己应该是很痛的。
但他已经习惯独自舔舐伤口,伤痕永远不能向外人展示,这是生存的法则。
一路顺着痕迹,龙拾雨朝着贫民区的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就越是杂乱,地面污水横流,墙上的涂鸦越来越低俗夸张,他在几个角落见到了报废的清洁机器人——它们早就被人拆开,拿里头值钱的电路板和零件去盗卖。
沿路有许多人在偷偷打量他,眼神中带着窥探与恶意。
毕竟,他怎么看也不是属于这一片的人,是最好下手的目标。
龙拾雨没有在意他们,他走到了一个写着“远辰三街”的路牌前,然后顺着空中淡淡的血腥味,走到了一个垃圾场的入口。
坐在垃圾场门口的,是个穿着破烂的乞丐,衣服全是补丁。
他看上去六十多岁,脸上的胡子几个星期没刮,周身放满了缺口子的锅碗瓢盆。
他仄仄地抬眼,和龙拾雨说:“这片是私人区域,不准入内。”
龙拾雨闻到了,这里除却有垃圾的腐臭味道,还有汗味。
并不是那种闷了许久的汗臭味,而是鲜活肉.体上还在滚动的汗珠,热气腾腾,充满生机。地下隐隐有野兽般愤怒的吼声传来,以及拳头落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
惨叫,搏斗,欢呼。
暴力永远令人亢奋。
青年勾起嘴角,冲乞丐笑得眉眼弯弯:“我只是想来问一问,你今天的生意做得怎么样呀?”
......
沈朝幕坐在网吧里。
这是一家黑网吧,乌烟瘴气,不用ID就能上网。
他左边坐着一个抠脚大汉,正对面是大呼小叫的宅男,右边是带着墨镜和黑色口罩,像恐怖.分子一样的……陆山怀。
沈朝幕说:“你是知道,我们的终端自带了简单易容的功能吧?”他现在就稍微伪装了一下自己的外貌,不熟悉的人绝对认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陆山怀低声说,“我这不是当指挥官憋坏了吗,好不容易能体验一下这种监视跟踪的刺激感觉。每一个指挥官,都有想上前线的梦。”
“但是不会有人在网吧里带墨镜的,”沈朝幕说,“你看上去像是瞎子在上网。需要我帮你找到开机按键吗?”
陆山怀咳嗽两声:“唉这不是追求感觉吗。”他点了几下屏幕,“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来黑网吧,沈哥你呢?”
“之前几次都是跟踪人。”
“这里还挺有感觉的。”陆山怀说,环顾了一下周围大呼小叫的人,“要是有机会,我一定体验一下旧地球时代的街机。哦对,我发给你一些东西看。”
几秒后,沈朝幕的屏幕上显示有文件传输。
他点开,一瞬间五彩斑斓的页面铺满了屏幕,夸张的字体闪烁到令人头疼。
沈朝幕说:“你是发给我病毒了吗。”
“对啊。”陆山怀很高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电脑中病毒,特意分享给你看。这种电脑几十年前就该淘汰了吧。”
沈朝幕:“……”
他看了看那些弹出来的页面。
“总裁,夫人已经被您派到边境哨站三年了!
她认错了吗?
没有,不过她已经怀孕了。”
沈朝幕:“…………”总感觉有点不对。
沈朝幕说:“你平时这都在看什么东西啊?”
“还不是我女朋友逼我看的,”陆山怀说,“这东西看得真的上头。”
沈朝幕继续看。
“总裁,夫人已经站在猪圈旁三年了!”
“王爷,王妃已经在冷宫三年了!”
“王爷,王妃赌气自封为大将军了!”
“元帅,夫人自己去流放地闯荡了!”
沈朝幕和陆山怀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他的终端响了。
是助手慌乱的嗓音:“不好了沈先生!嫂子自己跑去打.黑.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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