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崇远出差回来的那天,蒋息下午有考试。
他从机场直奔音乐学院,衣服不换,饭不吃,甚至连杯咖啡都没买。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急。
又下雪,下得还不小。
裴崇远他们刚从高速上下来就接到了因为大雪封了高速的通知,他无比庆幸,要是再晚点,还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回城里呢。
蒋息考完试的时候已经四点多,天都黑了,他和佟野走出考场,商量着去哪儿吃饭。
手机刚一开机就收到了短信,点开一看,是裴崇远的。
“佟野。”蒋息叫住了先他半步的佟野,“我有点事,晚上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啊?”
蒋息把书包塞给佟野:“帮我拿回宿舍,我先走了啊。”
说完,蒋息游鱼似的从人群中找准缝隙跑走了,留下佟野自己站在那儿嘀咕:“什么情况啊这是?”
蒋息冲出教学楼,飞扬的雪花毫不留情地往他衣领里钻。
不光是衣领,头发上,鼻尖上,甚至望着前方的眼睛里。
雪花很凉,让原本在教室闷得浑身热气的蒋息瞬间精神了几分。
他朝着校门口跑,告诉自己,出了校门,往右转,三分钟之后他就能看见裴崇远。
裴崇远到得早,没去学校等蒋息,而是在外面的一家咖啡店。
点了一杯咖啡,等蒋息给他回了消息之后,又给蒋息点了杯热乎的蜂蜜柚子茶。
他悠闲地坐在咖啡店二楼的窗边,看着外面肆意飘着的雪,雪这个东西啊,跟水火一样,丝毫不知道怜惜人,大雪封了高速,市内的交通也因为它拥堵不堪,漂亮是漂亮,心也是真狠。
今年冬天雪很多,每一场都下得很大,平均温度也比每年低了几度。
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有蒋息这么个人给自己暖心窝,挺好的。
蒋息来了,带着一身的风雪和满腔的期待,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毫不掩饰自己对裴崇远的想念。
裴崇远刚放下咖啡杯就听见了楼梯附近的脚步声,扭头望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他招招手让蒋息过来,蒋息站在那里喘了口气,努力收起了刚才的匆忙,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坐在了裴崇远对面。
“外面冷吧?”裴崇远把那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往蒋息手边推了推,“歇会儿,暖和暖和。”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前一晚两人打电话的时候裴崇远还说是明天的航班,他上飞机的时候蒋息刚好考完试,掐点算着,准备去接对方。
没想到,人提前回来了,没给他跑一趟的机会。
“事情提前办完,当然得提前回来。”裴崇远说,“公司还有不少事儿等着我呢。”
蒋息端着杯子,嘴唇搭在杯沿,动作却是突然一滞。
他原本以为裴崇远要说是因为他才提前回来的,但很快他就理解也接受了裴崇远的这个说法。
“除此之外,”裴崇远笑着喝了口咖啡,对他说,“这不还有你呢么,我再不回来,你怕不是要挂科。”
蒋息笑了。
“不会。”他嘴硬,“你没那么重要。”
“是吗?那是谁前天半夜给我发信息,说想我?”
蒋息红了耳朵,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垂着眼睛喝那杯裴崇远给他点的蜂蜜柚子茶。
太甜了,但他难得很喜欢。
“还有一周考完?”
“嗯。”蒋息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就剩下三科没考。”
大学的考试就是这样,战线拉得长,有时候两个科目之间都能夹着好几天空白,惹得人心焦。
“今晚回宿舍?”
裴崇远这话问得,就是故意在闹蒋息。
蒋息抬眼瞥他,没好气儿地说:“对。”
说着是回宿舍,然而两人吃完饭后直奔裴崇远家,才八点不到,俩人已经从家门口接吻到了卧室的床上。
蒋息说:“你出差都干什么啊?”
一个学生,懂的还是少,尤其蒋息这样的,他这双眼睛,以前都不带多看别的星球一眼。
但他现在好奇裴崇远的星球,不光是两人在一起时的事,也想知道对方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都在忙活些什么。
“开会,应酬,想你。”裴崇远挑开蒋息牛仔裤裤腰上的金属扣,“主要是想你。”
裴崇远回来了,蒋息总是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只要一想到对方跟他不在一座城市,哪怕只是一个多小时的航班就能抵达的地方,他也觉得是天边。
那天晚上跟裴崇远胡闹了一整夜,两人后来裹着一条毛毯坐在床上抽烟,看窗外的月色。
静谧又安心,蒋息觉得不会有比那更好的时候了。
之后一周,裴崇远继续忙工作,蒋息也继续泡在图书馆跟佟野一起复习。
有时候两人累了会到外面的公共区域聊几句,佟野有时候会很羡慕那些一起复习的情侣,看人家甜甜蜜蜜的,忍不住唱《单身情歌》给自己。
佟野问蒋息:“息哥,你羡慕吗?”
“不羡慕。”两人趴在图书馆二楼的铁栏杆上,看着下面人来人往。
蒋息是真的不羡慕,因为他有裴崇远了。
这几天蒋息一直在想,或许应该找个机会告诉佟野这件事,但总是找不准恰当的时机,开不了口。
有事儿瞒着自己的好朋友,蒋息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你喜欢过谁吗?”蒋息问佟野。
佟野嘿嘿笑着说:“Slash。”
Slash是枪炮与玫瑰乐队的吉他手,佟野的偶像。
蒋息无奈一笑:“操。”
磨人的期末考试最后一科结束,蒋息跟着佟野他们去吃饭庆祝。
大家喝得东倒西歪,蒋息酒量好,挨个把这些人塞进出租车,送回了宿舍。
处理完这些人已经晚上十点多,眼看着又要锁楼门了。
他打电话给裴崇远,意在问问对方今晚能不能和自己见面。
没想到的是,电话是被别人接起来的,一个声音听着挺年轻的男人。
“您好,裴总去洗手间了。”对方说,“等他回来,给您回电话可以吗?”
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干干净净风过竹林的感觉,态度也很礼貌客气,让人觉得舒服。
但前提是,蒋息只是裴崇远的一个普通朋友。
站在蒋息的立场,一个年轻男人接了裴崇远的电话,他不可能不多想。
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蒋息从来没问过裴崇远过去的经历,但并不代表他完全放松了警惕。
招蜂引蝶惯了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收心?
蒋息说:“不用,我改天再联系他。”
他挂了电话,站在宿舍走廊的窗边,开着窗户抽烟。
前几天下了大雪,最近温度骤降。
零下二十几度,蒋息吹着冷风,夹着烟的手指冻得通红。
没一会儿,裴崇远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嗯,别人接的。”
裴崇远笑:“上次我去谈合作,他们派了人过来更新数据,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
“今天考完试了吧?”裴崇远说,“明天我去接你?”
“等你忙完吧。”蒋息说,“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回去。”
不等裴崇远多说,蒋息挂断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的裴崇远有些无奈,放下手机时,坐在他旁边的项然有些尴尬地说:“裴总,真的对不起,我就是习惯了。”
项然去年才大学毕业,直接来了叔叔的公司,给叔叔当助理。
项总为了避免漏接电话,每次只要手机离身就告诉项然一定帮他接起来,做好记录,事后他再一一回复。
刚才裴崇远去洗手间,没带着手机,他的手机就放在餐具旁边,一响,项然就习惯性给接起来了。
接起来的一瞬间,项然突然意识到自己犯错误了,但接都接了,又不能直接挂断。
不过裴崇远回来后知道这事儿,虽然没责怪他,但脸色稍微有些不太好,弄得项然很是尴尬。
“没关系。”裴崇远笑,“一个电话而已。”
项然皱着眉看他,心慌。
他发现自己挺害怕这个裴总的,大他五岁而已,但对方身上那种强势的压迫感,让他坐在这里,有些喘不过气。
他叔叔说裴总这人很好相处,只要“投其所好”,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他们公司这两年效益不好,就指望着这次的合作了。
项然本来不应该过来的,这不是他的活儿,但项总点名让他来,说他对裴总的路数。
项然哪儿知道裴总是什么路数,但又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来。
硬着头皮来,再硬着头皮跟这位裴总接触。
不是说自己对裴总的路数吗?
为什么觉得这人好像很烦自己呢?
“明天我可能会下午才去公司,”裴崇远说,“你这边先跟项目负责人对接,有什么问题等下午我去了咱们再开会讨论。”
“好的好的。”项然赶紧答应着,“您忙您的,我这边没问题的。”
他心虚地看着坐在旁边的男人,自从挂了电话就一直在打字,或许是在发短信。
项然正焦虑,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项目经理倒了酒给他,笑着说:“项经理,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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