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天，东华把药拿给九思。
她看看面前的瓶子，疑惑开口：“为何有两瓶药？”
东华指了指其中一个白玉瓶：“这瓶是龙脑树脂和青莲蕊制成的，一种疗伤圣药，用来治外伤，另一瓶则是用来治内伤。”
“哦。”她身上是有几处外伤，毕竟她和墨渊都是用剑的嘛，砍来砍去难免受伤，想必昨天东华注意到了。
九思仰起小脸对着他讨好地笑：“东华你最好了！”
东华点了点她的鼻子：“就知道卖乖，知道我好以后就少受点伤，也少让我操点心。”
“知道啦，以后绝对不受伤。”九思随口保证道。
一听就知道她是敷衍自己的，东华无奈地叹口气，罢了，他自己养出来的混世魔王，还能如何？
他拿起内服的那瓶倒出一颗，喂到她嘴边：“此番去给你找药，倒是有个意外收获。”
“嗯？”九思伸头叼住药丸，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外收获？
“昔日战时，我麾下曾有一大将，名为孟昊。”
接过他递来的水，把药咽下去，九思开口道：“我知道这个名字，连宋给我讲过，是当年神魔大战时你麾下的第一猛将，在战场上还曾救过你。”
“不错，他此前失踪多年，我派人便寻无果，此番去白水山为你取药，倒是意外找到了他。”
“他藏在白水山做什么？”九思疑惑，能让东华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人，十有八九是他自己不想露面吧。
东华拿起那瓶龙脑树脂制成的药，略有些出神：“他在那儿……渡劫。”
他想起自己在白水山中见到的孟昊，龙骨被锁，法力半失，困于那处月月年年守护着潭中龙脑树，他却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为了心中的牵念不肯随自己离去。
情之一物，到底为何？竟是值得神仙如此。
九思已经挽好衣袖等着，见东华拿着药瓶迟迟不动，便伸手拽拽他的袖子。
东华回过神，转头见她如此架势，晓得这是等自己给她上药等得不耐烦了，他扶扶额：“你怎的如此懒，就不能自己涂一下？”
有人服侍做甚要自己干，九思理直气壮地把手臂又朝他伸了伸：“刚刚的药不也是你喂的，快点嘛，我伤口好疼。”
说不过她，东华打开药瓶，倒出一点，仔细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处敷了一层：“还有其它伤口吗？”
“哦有。”九思低头自然地扯开腰带，扯住衣襟往下一拉，突然动作一顿，想起什么似的，马上又往回……
一只手瞬间伸过来按住她，阻止了她拉上衣襟的动作。
只见白皙的胸口上，一道深长的剑伤盘踞其上，雪白莹润的肌肤衬得那道鲜红的伤口越发狰狞，充满着破坏欲的美，扎人眼得很。
东华呼吸瞬间凝滞，眼底一丝暗光闪过，按住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下，片刻后方才轻轻吐息。
紧接而来的却是磅礴的怒火：“墨渊竟然伤你如此？”
九思见他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冷，好像下一秒便要去找墨渊麻烦，急忙扑上去抱住他手臂：“冷静！只是皮外伤而已，涂上你的药三两天就会好了，而且我也砍墨渊了啊，砍的特别重，他伤口比我深多了！”
她边说边点头，强调话中的真实性，可千万不能让东华去找墨渊，不然她九思上神打架受点伤就回来跟东华告状的名声若传出去，她以后哪还有面子在四海八荒混，也不会再有神仙敢跟她打架了！
东华被她扑上来的动作浇熄一丝怒火，但面色并未好转多少，这么长的伤口昨天竟然不告诉他，要不是今天一时大意漏了馅，大抵她就悄悄自己处理了，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坐好。”
九思听他声音冷得能冻死人，不敢再闹，赶紧乖乖坐好，见东华倒出些龙脑树脂在手上，往自己伤口上涂抹。
他声音虽然冷，手上温度却很热，似乎是怕弄疼她，上药的动作轻慢柔缓，九思被伤口处若有似无的感觉弄得浑身不自在，背上也痒兮兮的，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氛围似乎不太对。
她小小声试探：“我自己涂？”
东华按住她伸来的手：“别动，就要涂完了。”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仍然不急不躁的，直到伤口完全被蜜糖色的龙脑树脂覆盖，不再露出丝毫扎他眼的鲜红，才收回手，把药盖好放在床头。
看看床上眨巴着眼睛，傻兮兮看着自己的九思，他低声说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九思点点头，看着东华把衣襟给她拉好，又盖上被子，转身走出寝殿，门被拉上的下一秒，她瞬间翻身把脸埋到枕头里，嘤嘤嘤在被子里扭来扭去。
妈呀，刚刚的气氛怪里怪气，弄得她浑身痒痒，都怪东华这家伙！
重霖路过回廊，见帝君站在九思上神的寝殿门口一动不动，刚想上前问安，却见帝君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容。
太晨宫上下都知道，帝君一笑，准没好事，这是又有谁要倒霉了啊。
……
重霖在几天后就发现自己似乎是猜错了，他此前见帝君笑，本以为是有谁要倒霉了，但近来却并不见帝君出手捉弄谁，反倒是一直在跟九思上神捉迷藏玩。
九思上神总是躲着不让帝君找到，帝君呢，重霖好几次发现他就看着九思上神躲来躲去的背影笑，却又不上前抓人，反而故意把人放走。
重霖想不通，这究竟是何意呢？果然帝君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啊。
九思扒在太晨宫大门上，偷偷探头往里瞧了一圈，嗯，东华不在，安全！
她赶紧提着裙子往里跑，越过莲池，穿过院子，跑上回廊，很好，已经看到寝宫的门了……
“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九思奔跑的身影一瞬间顿住，她缓缓转头看向声音来处，见东华抱着肩悠悠闲闲地靠在廊柱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双脚顿了顿，还是转身往他那边走去：“你怎么在这？”
她刚刚看的时候明明没人，而且重霖也说过他今天这个时间要去办事的。
东华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道：“你是想问，为什么刚刚你看的时候我不在吧。”
“嗯。”九思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当然是因为……我用法术藏起来了啊。”
九思被他故弄玄虚的语气吊起好奇心，接着只得了这么个破答案，生气地睁大眼：“你好诈啊！”
东华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躲了我这么些天，也差不多了吧。”
九思闻言，小脸挂上丝心虚，不敢跟他对视：“我没有在躲你啊。”
“哦？”东华挑挑眉：“那你前日和昨日悄悄跟重霖打听我的行踪，都不是方便为了躲我了？”
九思赶紧摇头：“当然不是了。”
“既不是为了躲我，那打听我的行踪就必是想我了，想见我，所以我今天在这等你啊，方便你见。”东华说的煞有介事，好像事实真是如此一般，不知情的人只怕都要信了。
“你！”九思被他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气得半死，又想不到怎么反驳他，气呼呼地鼓起脸，嘴巴也嘟了起来。
见她气得小脸都红了，额上的佛铃花一颤一颤的，似乎也在跟着生气，东华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软下声音：“好了，不气了，我带你去魔界玩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抱怨天上玩腻了，想去新鲜地方吗。”
九思也没真的生气，就是前几日的上药事件弄得她有些不自在，觉得东华怪怪的，弄得她也怪怪的，想躲几日而已，如今听他这么说，便又开心起来，小脸也重新挂上笑容。
“真的吗，什么时候去？”
东华见她终于笑了，心下松了口气，这奶娃娃果然是得顺毛哄，低头拉起她的手：“走，这就带你去。”
东华带着九思去魔界玩了一大圈，还去白水山又取了些龙脑树脂和青莲蕊，因为他说，九思太爱打架了，不知道哪天自己又得给她上药，现在备着些，以后有备无患。
九思气哼哼地瞪他，自己哪有那么容易受伤！不过很爱打架这点倒是没错啦。
从白水山离开后，东华见九思一直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九思回神，看看他：“我在想孟昊，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他的选择，也不能想象有一天我会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由，放弃自我的样子。”
东华闻言，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这世上本就没有谁值得你放弃自由，放弃自我，你只要像现在这样，每天开心肆意的活着，就可以了，知道了吗？”
见她点头乖乖应诺，东华满意地拍拍她的小脑袋：“很好，乖娃娃。”
乖娃娃？这什么奶了吧唧的称呼啊，一点都配不上她打遍四海八荒无敌手的九思上神！
九思刚想让东华以后不许再这么叫，却见他面色突然一肃！拉起她的手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
东华是察觉到困住缈落的结界有所波动，他感应到波动来源是位于魔族的一处，便立刻带着九思过去查看。
但还未等他细查，便见如今的魔族之主，赤魔君煦旸带着几个魔族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东华帝君，为何要擅闯我魔族禁地？”
东华面无表情道：“有异状，本君特来查看。”
“查看？帝君可是忘了，这里是魔族，自然有我会看管。”
东华没有理他，而是拉着九思在这个魔族禁地转悠起来，刚刚的波动绝不是他的错觉，这里一定有什么触动了关押缈落的结界，若不找出来，以后怕是大患。
煦旸见东华帝君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颇为恼怒，上前几步追上他。
“帝君！ 你我两族早已休战，各分地盘互不侵犯，如今帝君随意进出我魔族禁地，究竟是何居心，不打算给个交代吗？”
“我交代？魔君可受得起啊？”
煦旸一时无言，他确实是颇为忌惮东华帝君，但事已至此，若就这样让他随意走了，只怕自己在魔族以后难以服众。
恰逢这时守禁地道魔族士兵上前禀报：“魔君，擅长禁地者是一名女子。”
“女子？”煦旸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始终站在东华帝君身边的女子身上。
一晃眼就换了个地方，九思都没反应过来，之后见东华跟这个魔君一来一往的，她不了解情况，便始终乖乖跟在东华身边不说话，如今见那个魔君竟然朝自己看过来……
干嘛？想找她麻烦？
果然，只听魔君说道：“帝君，交出你身边擅闯禁地的女子，此事便可一笔勾销，如若不然，就休怪我魔族杀上九重天，也要讨个说法！”
九思：喵喵喵？神经病啊，竟然敢拿她开刀，当她九思上神极能打的名号是花钱买来的吗？
她此时只以为魔君是奈何东华不得，便想挑自己这个软柿子捏，东华显然也是这么想，他罕见地彻底冷下眉眼，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此时已动了真怒。
“本帝君今天便要看看，你是如何杀上九重天的。”言下之意，人肯定不会交，要打就打，别废话。
话说至此，双方都搓出真火，魔族士兵们纷纷叫嚣着要打，九思这个打架小能手也召出碧麟剑在手。
这时突然又见两个魔族士兵压着一个女子过来，把人扔到地上：“禀魔君，擅闯禁地的女子已经抓到了。”
氛围一瞬间僵硬，看看那个魔君僵硬的脸色，九思都替他尴尬。
煦旸此时确实很尴尬，本来因为东华帝君擅闯魔族禁地，他占个理字，能理直气壮地跟帝君讨说法，但如今他认错了人，还威胁东华帝君不交人就杀上九重天，这优势便彻底没有了，现在变成要看东华帝君准不准备放过此事了。
煦旸也颇算能屈能伸，他转身对着东华帝君一揖到底：“今日种种巧合，以致冒犯帝君，煦旸万分抱歉，还望帝君原谅，帝君来我魔族禁地之事，便也就此算了。”
东华仍然冷着脸：“赤魔君一句抱歉，便想让本帝君与九思上神算了？魔君是不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九思上神？
煦旸心下一凉，之前他未深想帝君身边女子的身份，如今想来，能跟在帝君身边，又举止如此亲密的，可不就只有善战名号连魔族都有耳闻的九思上神嘛，好吧，他今天得罪了东华帝君不说，还把战斗力不逊墨渊的九思上神也得罪了？
他又转身对着九思一揖：“不知这位竟是九思上神，煦旸此前多有冒犯，还望上神原谅。”
九思见他之前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道歉也只跟东华道，把自己忽略个彻底，这会知道自己是谁了，立马姿态放这么低来道歉，谁说魔族都是直肠子的，这弯弯绕绕的心思也不少嘛，懒得搭理他，便没答话。
东华想了想，开口道：“今日之事端看九思上神，若你能求得她原谅，本帝君也便算了。”
啊？九思疑惑地看看东华，却见他眼含纵容地看过来，表示她想怎么办都行，他都会在后边支持她。
九思转转眼，开口：“那你们魔族许我一诺吧，以后必须给我办件事。”
煦旸问道：“不知九思上神指的是何事？”
“我现在不知道啊，以后会想到的，届时你们魔族不许推脱，不许搪塞，一直到给我办成为止。”九思理所当然地说，若这个条件他们魔族都不答应，那就干架好了，反正这个亏她不会白吃。
煦旸想想，终是答应下来。
九思见状，拉住东华的衣袖晃晃：“我们走吧，这魔族赤地焦土的，一点都不好玩。”
“好。”东华拉起她的手，转眼便消失在魔族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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