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叶片缝隙漏下,南栀被晃得不断眯眼。
仰望的视线是少年清瘦分明下颚线,男人标志性的明显喉结,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许措低头看她一眼,然后用清瘦的下颚,为她挡住了刺眼阳光。
“再忍一下,马上到诊所了!”
嗓音低沉,又干净。
低血糖让南栀有点晕眩,心口微微荡。手指无意识地,浅浅捉住少年胸膛处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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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诊所门外的小叶榕下,又停来两辆自行车。
问诊室,白褂子医生看过南栀的膝盖,说涂点碘伏和双氧水就没事,可又见坐凳子上的女生长发飘飘、一身白净,身上如果留了疤太可惜,于是又加了支疤痕膏。
外面有病人催,医生留下药水就出去了。
南栀想到医务室门外的场景,担心少年没轻没重,个子高身手又敏捷,别打人打坏了,
“不知道刚那同学怎么样了,你下手——”
“张嘴就关心个不认识的男的。”
许措打断,眼睛直直看她,“不正是他把你害成这样?”
“……他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不也没动他吗。”
“……”
那架势,也跟动没区别了。那男孩子肯定吓得不轻。
南栀倾身,伸出手,药瓶却先一步被拿起来。
“坐好!”
南栀只好坐着,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少年收得很紧的下颚线,难以克制地想起在小树林里....
她比平时更沉默,只是坐着,用两只漆黑的眼珠看着许措。
他的一举一动。
许措粗略一瞄碘伏说明,拧开。
从小打架、赛车,伤没少受,所以轻车熟路地用棉签沾了消毒液。
“有点疼!”他声音越来越轻,“你忍一忍...”
“嗯。”
南栀点头,但还是在棉签接触皮肤时眉狠狠一抽。
小房间只有他们,很安静。
许措手上动作越来越迟疑,女孩一呼一吸在唇齿间厮磨,清晰落进耳心。他把总不禁看她微张红唇的视线,拉去地面。
“...啊疼!”
棉签突然重一下,南栀一分懊恼地看许措,眼睛晕着水露。
“别这样看我....”
许措不自然地撇着头,脸颊微红。清冷锋利的眼神变得有点钝钝。
南栀看他冷冰冰,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咬住唇,只是疼得脸颊毛孔冒汗。
许措低着眼,一语不发地专心涂药水,只觉得倒霉。
——医生不进来,也没别的患者来擦药、输液,房间安静如真空。全部是,从少女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呼吸声,吐纳微香.....
像一条琴弦勒着他脖子。
他快不能呼吸。
满脑子在演练勾着她脖子吻上去的场景。
把她喉咙的气息,全部吞进腹。
-
“走了,你自己回去。”
从诊所出来,许措丢下一句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南栀看他背影,摸不透他所想。
他到底是真对她腻味,还是,最近又只是在不满?
可是。
南栀一瘸一拐地停下来,仰起头,看向灰白天空流过几只麻雀。
可是她已经没东西可以拿来交换、来取悦他了。
这三年,从陪他散步、吃饭、打游戏......到后来约会,他都还不满足。
而自尊,骄傲,善良……这些在许措面前通通都不存在。
好像除了还有一颗心,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
南栀回到教室,汤立莎整个人快哭出来:“南栀?南栀你回来啦!我、我差点以为我把你弄丢了!天啊,吓死我们了——”
马晓丽、于玲玲和另外两个经常借她笔记本的女孩儿也围过来,汤立莎太激动,说不清,全靠她们解说南栀才知道。
原来汤立莎去食堂没找到医生,回头来就遇到眼镜男孩儿。
眼镜男孩被吓得不轻,提着件男士外套,说南栀被校外人员劫走。
一听是劫,把大家都吓到了。
“罩他头的就这件衣服!”汤立莎把黑灰色夹克外套递过去。
“……”南栀无言地把衣服捧在手里,看被吓着的几个女生,满心的一言难尽。
唉。
她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这么狂。我行我素得不管不顾的。
完全是危险分子。
南栀手指慢慢收紧,把衣服拿在怀里。旁边汤立莎还惟妙惟肖地跟马晓丽她们模仿转述着,眼镜男生跟“歹徒”的交锋。
汤立莎说完转头来,只敢轻轻地拉南栀袖子。在这样优美的女孩身上,谁都做不出冒犯的的动作。
“南栀,你怎么跑回来的?我们赶紧告诉老师吧——”
马晓丽:“对啊这学校也太不安全了。”
于玲玲:“嗯嗯!”
“不用了。”南栀想了想,“他只是...我一个哥哥。”
汤立莎:“哥哥?”
“嗯。”
汤立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戳自己脸颊喃喃自语:“什么哥哥这么野。”
“……”
南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许措说成哥哥,而不是弟弟。
也许是他推开那眼镜男孩的动作太狂,也或许,是他弯腰抱人的动作,像她们说的,很A...
总之只是一念起。
她低头,摸着许措落下的外套。
散着轻微的“桀骜”气味,和很淡的烟草薄荷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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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凉意浓,南栀进屋后随手关上门。
周彦难得穿了身练舞服,在客厅拉腰。她曾是舞蹈演员,后来受伤才没法跳了,只能当兴趣。
“我回来了,妈妈。”
“哦,回来啦?”
“嗯!”
周彦瞄她一眼。“阿措今天也没一起?”
“没有。”
“噢!”她不禁露出笑容,是打心里挺害怕那男孩的。
“我上楼了妈妈。”
“去吧。”
等南栀走上楼梯,周彦看见她侧脸的轮廓,一时失神。
——太像了。
——跟南俊霖。
“唉。”她忽然失去了跳舞的兴趣,扶着沙发点了根女士烟,心头薄淡的哀伤侵袭。
光风霁月,南俊霖。
是她没那福分跟他白头偕老。
想到这,一些灰色回忆随后涌上来,周彦脸色发白,哆嗦着去把灯全打开。
南栀洗漱做完作业,已接近十二点,头发还没干,长长散在背后。她点开邮箱里10月30日准时多出的邮件。
发件人依然是YuRan927
行文简练,从措辞看得出是个高学历的人。
她托腮发呆,目光刚好落在用衣架挂于衣柜把手上的男士外套上。
许措太狂了,也很少穿校服。难怪被眼镜男生当做校外人员。
南栀微微勾唇。
看着宽大的男士外套,有了一些遐想。
对于未来是否会有一个人,结束她这样阴暗不耻的生活。
让她不再担惊受怕,让她感受光明......
那一定是个温暖,强大的依靠...
风轻轻吹响窗上的贝壳风铃。
“叮——叮——”
牵起女孩肩上的发丝。
南栀陷入遐想,然后突兀地,又坠入一阵强烈迷惘:对于这样一个人,这世界究竟会不会存在。
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处,牵手,拥抱,接吻......
南栀白着脸抱住头,瞳孔惊恐地盯着桌面树纹,身上不停抖。
理智变清楚后,她意识到,这个救世主不会存在。
她陷入突然的痛苦,抱着自己,只感觉整个房间开始扭曲。
皮肤疼痛,像有人撕咬,在咒骂……
“都别缠着我,走开。”
模糊的、不耐烦的声音从门缝传来。南栀脊髓僵硬一瞬之后,慢慢坐直,回头。
夜很深,客厅只开了半面灯。
南栀倚着二楼楼梯角,拉了拉肩上披的白色珊瑚绒外套。
靠坐着沙发的少年只露出清瘦的肩和后脑勺,灰色头发靠近脖根的部分短短的。干净,清爽。
许措居然回家了。
刚那句,是他对猫说的。
南栀头靠着墙,看着那青涩凌冽的肩膀,和修长却单薄的背影,发呆。
“到家了,路上没人查。”
许措接起赵品言电话,言简意赅,“有事?”
赵品言听许措这口吻,嘴开始碎:“哎哟我的措措,未成年要有未成年的样子,口气怎么比我还躁?真是!童真上哪了。”
许措手指勾着机车钥匙,靠着沙发,成九十度曲着的腿,大腿部分也很长。
两只猫就黏在那蹭这无动于衷的少年撒娇,说来奇怪,分明他最冷了。
“没事挂了。”
“多说一个字,成吗?”
“滚。”
“……我去,果然多说了一个字!”
南栀不着痕迹地叹了一息。
他又去骑那危险的东西了……
现在想起那天去诺江边,她还心惊肉跳。
或者比起摩托,他更危险。
这个她一手促成的,最叛逆,最狂的少年。
心里有些闷,南栀低下头,却没注意因为客厅灯光暗,二楼的灯光把她影子投了下去。
楼下影子跟着她晃。
“你今儿中午到底干嘛去了?喂?喂!阿措.....”
因为放下手机,听筒里赵品言细小的喊声越来越远。许措保持回头的动作,盯着二楼的人。
南栀眼睛才上扬一点,就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二楼走廊连着通往沈清文、周彦卧室的走道,家里虽大,却安静,所以什么动静都一清二楚。
上完楼梯许措就看见了南栀,脚步不自禁放慢,一小步一小步逼近。
南栀慢慢后退。
他目光一直没移开,一抬手臂,摁掉旁边墙上的一盏灯。南栀在暗下去的光线里,黑发披到腰,白裙子变成灰色。
“你,干嘛?”南栀小声提醒。
许措从这摄人的干净美貌里稍微回神,“不干嘛。”顿了下,“你还不睡?”
“今天复习得有点晚。”
“...哦。”
许措低眼,想了什么,又重新看南栀。不可控制地被她长发白裙子的样子吸引。
穿透力极强的一双眼睛,在半明半暗里,南栀缩了缩肩膀。
什么都不说的对视,气氛有点说不出的怪,心跳也明显。
“我回去睡了。”她一扭头。
“你等等!”
南栀一停。
其实并没想好说什么,许措张口空了下,目光才笃定了。说:“我要去你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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