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一年冬。
孟青大着肚子在S市待产, 陆季惟孤身一人在N市赚钱养家。原本说好年二十四那天他就回来,但一直拖到年二十九都没见他人影。
明惠催了几个电话, 他烦了, 直接不接。陆小冬觉得自己在哥哥心目中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前她那么吵,他都耐心听她倾诉, 便自告奋勇要给他打电话。他倒是接了,但一听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又立马挂了。
陆小冬很气:“妈, 他又挂我电话!”
明惠很淡定了:“你哥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要跟他计较。”话这么说,孟青还是听见她嘀咕句, “混小子, 当爸了也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时他们虽然已经有了孩子, 但彼此了解还不深, 在孟青心里他一直是温柔的、好脾气的, 因此她很难把他和母亲妹妹口中的那个冷酷没有耐心的形象联系起来。
陆小冬说:“你们恋爱至今才一年时间,也没相处过几天, 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了。”她疯狂吐槽,“真的超级冷酷,脾气很坏,小学的时候我只是因为不会写数学题,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还不到十岁啊,他就忍心对年幼的孩子下口。还有我妈,怎么说也是生他养他的人,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也不能两年不理人,真够狠心的。”
“两年?”
陆小冬:“嗐,就是有回两人吵架,我哥说他以后不回来了,我妈就很气,说要断绝关系,权当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然后他就真的两年没有回来。”
她纳闷:“难道你们俩没吵过架?”
孟青:“目前还没有。”
“也是,面都见不了。”
“……”
“希望他不要像爸爸,不然你就惨了。”陆小冬摸她肚子祈祷,又发自内心地说,“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么年轻就敢生孩子,你不觉得生孩子很可怕吗?”
孟青:“开始有点惊慌,现在还好。”
陆小冬:“要不你给我哥打个电话问问?”
她说:“如果他有时间,他会回来的。”
二十九的晚上,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虽然来得晚,但下得很大,密密的鹅毛般大小的雪花,簌簌飘落,顷刻间大地一片银色,十分罕见。
孟青看着雪,忽然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她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比较明显得感觉到胎动,如同小宝宝的一声招呼,告诉妈妈“我在这里”,令人心动。
欣喜与感动却无人分享。
或许说了,对方也未必能感同身受。
信息已经编好,她又一个一个字删除。
夜里,做着梦。听见开门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异常,她惊醒,心脏突突跳,被子里已经钻进人来,从背后轻轻抱着她。
熟悉的气息。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感觉到,轻笑道了句歉。
“抱歉,吵醒你了。”
“几点了?”她问。
“十一点多。”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临时决定的。”他说。
似乎很累,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孟青晚睡,但因为白天睡得多,依旧比他起得早。外面雪还在下,积雪深厚,早间新闻报导,入城高速已被封路。
早餐弄好,她回屋叫人起床。
他已经醒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动。好些日子没见,她肚子似乎又大了不少,脸也圆了,比尖下巴的时候更好看。
孟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一片耀眼的白,雪花纷飞。
他也觉得罕见,啧一声。
“稀奇。”
孟青看着窗外:“高速封路了,幸好你昨天回来,不然可能就回不了了。”
他下床,手插兜和她并肩看雪。
“这还得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
“叫我回来。”
孟青怀疑他在无中生有,凭空想象。
“我什么时候叫你回来?”
他低头瞧着她:“你给我发视频,难道不是叫我回来陪你一起看雪的意思?”
孟青忍笑,别开脸。
“不是。”
“那不然是什么?”
这时,孟青忽然又感觉到强烈的胎动。她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他感觉到,愣了愣,眼底浮起惊喜的笑意。
“是他叫你回来。”她说。
——
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些事儿。孟青失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他那边天气怎么样。
陆季惟:【很糟糕,航班瘫着,估计还要再待两天】
她回:【注意安全】
陆季惟:【困酒店呢,哪儿都去不了】
她回:【就当度假了】
陆季惟:【一个人的度假很无聊】
她回:【小林不是和你一起?】
陆季惟:【是一起,可是晚上我又不能抱着他睡觉】
……
她回:【我去上班了】
陆季惟:【不要自己开车】
陆栩见妈妈笑,好奇道:“妈妈,爸爸说了什么?”
孟青:“他要过两天回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酒店,小林见老板似乎聊完,上前问他晚餐去餐厅吃,还是叫餐。
“去餐厅。”
途中,小林又说今晚酒店演艺中心有杂技表演和歌舞秀,精彩程度堪比春晚,问他要不要去看?
陆季惟:“你喜欢看春晚?”
小林:“喜欢。”他笑笑,“我妈爱看,陪她看习惯了觉得还不错,今年还想带她去现场看一看。”
陆季惟没怎么看过春晚。
小时候,每逢除夕,一家人吃完年夜饭,他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少年时代,叛逆了,直接溜出门玩儿。第一次陪母亲看春晚,好像是结婚以后的事儿了,也没看完,所以他对春晚真没什么印象。
“行啊,那一会儿去看看。”
吃完晚餐,两人去了演艺中心。到那儿,演出已经开始,台上正在表演拉丁舞秀,音乐热情,伴着动感的节拍,演员脚步轻快,挥洒舒放的手臂,扭动腰身,朝气蓬勃。
陆季惟在最后一排过道的位置坐下,小林想近距离,去了前排。观众席光线昏暗,偶尔扫过一两束舞台射灯,因而陆季惟坐下时根本没注意到旁边那位是熟人,直到对方轻轻叫他名字,疑惑的语气,透着醉意。
他看过去,蒋仪颓废地靠着座椅,对他微微笑了下,确定道:“真的是你啊……”
她醉了。
陆季惟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散心。”
“周钰呢?”
“没来。”
“你呢,出差吗?”她问。
“嗯。”
她笑笑,从他脸上移开目光,看向舞台。下场演出是小提琴独奏,曲子婉转悠扬,蒋仪听着,昏昏欲睡,然后就真的放任自己睡过去。
醒来,她在自己的房间。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但知道是谁送她回来的。外面暴雪未停,极端天气依然恶劣,她内心却晴空万里。这样不对,她知道,但心不由己。
吃完早餐,去健身房的路上,她告诉自己,看一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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