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各人去忙各自的工作,辛凰掩嘴打着哈欠想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没走到门口被黎白拦住。
“你刚才提到,去找外面的罪证化验室做鉴定了?是哪个化验室?”
辛凰觉得自己跟这位新来的队长真是八字不合,不然他怎么老跟自己过不去呢?没见她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吗?
“黎大队长,你放心,我找的是正规的罪证化验室,做出的鉴定不仅合理合法,还相当权威,就算拿到公安部的司法鉴定中心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刑侦队虽然有自己的刑事技术部门,负责包括拍照、提取保全物证和痕迹、尸检等在内的工作,但如果遇到专业性强的检验工作,比如毒物检验、微量物证鉴定、枪弹物证检验等,则需要将检材送到合作的司法鉴定中心进行鉴定。
而罪证化验室是私人性质,能够拥有自己的化验室,不仅要求自身专业技术过硬,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背景和资源。这样的化验室除了接受相关部门委托进行物证鉴定和现场勘查外,还面向社会服务,只是,项目服务费用较高,非一般人所能承担。
黎白之所以拦着辛凰专门问她,就是担心这笔服务费支队恐怕承担不起,而他更不喜欢自己的队员擅做主张。
黎白越想,眉头皱得越深,“据我所知,国内私人开办的罪证化验室只有一家。”
辛凰抹掉打哈欠打出的眼角泪滴,不怎么地意地对他扯出一抹假笑,“巧了,我所知道的好像也只有一家,不会我们说的是同一家吧?”
黎白没理会她的东拉西扯,径直问道:“你去找化验室作鉴定,为什么没事先和我打报告?”
辛凰斜睨他一眼,因为浓重困意而耐心耗尽,“为什么要跟你打报告?哦,向你打报告申请经费是吧?放心,不走支队的账,老娘自己出的钱,不劳黎队长费心。”
黎白脸色难看,憋了半天,硬挤出一句,“这是支队的案子,用不着你自掏腰包。”
“我有钱,我乐意。”
叉腰甩下这句话,辛凰撩了撩头发,潇洒离去。
下午的时候,陈今仁的妻子孙红来到警局。
孙红是陈今仁在丹藤市唯一的亲人。从发现陈今仁尸体并确认他的身份后,警方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他的妻子,孙红说自己回了老家,一直到今天才赶回丹藤市。
从调查的情况来看,陈今仁的妻子孙红,原来是在歌舞厅工作,与陈今仁也是在歌舞厅相识,被陈今仁看中,陪了他几次。后来两人结婚,孙红洗手不干改邪归正,成为一名很尽职的家庭主妇。可是这样尽职的家庭主妇,却在接到丈夫身亡的消息后表现地那么平静,半点悲痛没有,还在电话里跟打电话的警员好声好气地商量买哪天的票回,抱怨火车票难买之类的。
陈今仁死的时候孙红不在丹藤市,但从现场来看,庄笙推测凶手很有可能远程操控完成杀人目标,所以暂时也不能排除孙红作案的可能。
庄笙看过孙红的照片,浓妆艳抹版本的,所以他在看到朴素版本的孙红时差点没认出来。再听她一开口,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整个一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农妇。
“警察同志,我是陈今仁他老婆,你们给我打电话说他死了,是让我来把他的尸体领回去么?那现在我来了,尸体搁哪儿呢?”
庄笙:“……”
看着孙红一副“我就来领个东西领完就回”的表情,庄笙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仔细观察孙红,看她脸上有第一次来警局面对警察的拘束和紧张,却没有半分悲痛,隐隐还有种放下了什么的轻松。
“孙红女士——”庄笙声音清淡地开口。
“哎呀警察同志,叫啥女士,直接叫我名字得了。我被人喊过‘小姐’,还没被人喊过‘女士’呢,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会说话,长得还这么体面。”孙红绞着双手,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庄笙顿了顿,“……孙红女士,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你说陈今仁呐,我不管他,他也不会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干啥事了,就着家的时候我会伺候他,给他洗衣做饭什么的,他上次回家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孙红勾着手指头数,“每次回来都会给我生活费,不多,就两三百,老抠门了。上次他在家呆了三天,花掉一百多,走的时候又给了我两百。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时,每天用二三十块钱,生活费用完了他还没回来,我就回老家去了。”
庄笙听着她颠三倒四的叙述,微微皱起眉头,“他是你的丈夫,外出长时间不回家,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孙红一拍大腿,屁股往庄笙的方向挪了挪,好像起了谈兴,“嗨我有啥担心的,我们不过是搭伴过日子,他回来我就伺候他;他不回来,我自个儿也过得挺潇洒的。当然,多给点生活费就更好了。警察同志你不知道——”
庄笙抬手,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跟陈今仁结婚?”
孙红脸上刚刚跃起的兴奋表情僵住回落,半张着嘴巴样子有些傻,她并了并两腿膝盖,用力地抓住自己的手,低下头不说话了。
庄笙紧紧盯着她不放,语气没什么变化,却多了丝迫人意味,“作为妻子,毫不关心自己丈夫的去向?从你到警局这么久,你一句没问自己的丈夫是怎么死的,是完全不关心,还是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
孙红抬头看向面前的青年,只见他表情平静到极点,却偏偏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抗,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会被那双幽黑的眼睛识破。孙红有点被这个样子的庄笙吓到,张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警、警察同志,你这话是啥意思啊?”
“对自己的丈夫不闻不问,丈夫死了做妻子的不仅没有半点伤心,连对他怎么死的都不好奇,这哪里像正常夫妻。”
“我、我们本来就不是正常夫妻嘛。”孙红快要被吓哭,一股脑儿地将她与陈今仁的事情全都吐露了出来。
原来陈今仁娶孙红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早年什么都玩,玩得太过分,把身体搞坏了。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实际上已经不能人道道,前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离的婚。
陈今仁为此跑了很多医院都没法治好,之后干脆自暴自弃,还是跟以前一样玩女人。自己无法□□就用道具,有一定程度的虐待癖好。
“他这人死要面子,不肯让人知道自己‘不行’,有个专门跟女人厮混的地方,隔三差五就去,比回家还勤快。我被他娶回家就是个摆设,他只要付我生活费,我管他去玩谁,反正他那玩意儿也是个摆设。”
既然陈今仁已经死了,孙红也就不再顾忌他的面子,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她用语粗俗,叙述中夹杂大量抱怨,庄笙听得微微皱眉,安静听她说完。
“地址。”
“啊?”很久没人这样听她说话,孙红说得太痛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庄笙眉眼淡然,平静地注视着她,“陈今仁常去的那个地方,告诉我地址。”
知道地址后,庄笙准备前去调查,黎白说要跟他一起。在黎白去开车时,庄笙给孟衍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起,庄笙说起今天在警局遇到黄鸣鹤的事情,还告诉孟衍黄鸣鹤特意问起他。孟衍沉默片刻,告诉庄笙,说黄鸣鹤之前有联系过自己。
庄笙顿了顿,有些意外,“黄副总队找你有什么事?”
“他想请我协助专案组调查那起爆炸案,其实不只调查爆炸事件,还有省厅一直在追查的那个犯罪集团。”孟衍在电话那头缓声说道。
“警方在一些场所或是组织内有线人,甚至会派卧底警察,这是警方掌控和打击不法分子的另外一种手段。警方内部偶尔也会被不法分子渗透,就如同古代打仗,双方互派间谍一样。我早年破获过不少组织犯罪的案子,还去犯罪集团做过卧底,后来虽然离开,但留下的人脉还在。黄鸣鹤以私人名义求助于我,希望我能启用这些人脉,帮他们开路。”
庄笙迟疑地问:“这些人脉是指——”
孟衍笑了笑,不怎么在意,“灰色人脉。”
庄笙的脸一瞬沉了下来,“他是让你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现在不是正在内部调查吗?这样敏感的时刻,还让你去接触敏感人物,如果最后你受到牵连,他会站出来为你开脱吗?”
听出庄笙是真生气了,孟衍柔声安抚:“笙笙不气,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你衍哥哥没那么傻,被人利用还留下把柄。”
庄笙抿了抿嘴,声音有些闷闷不乐,“又不是没被误会过,没受过委屈。你忘了当年是为什么离职休养的了吗?忘了最后那个案子网上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了吗?”
电话那头,孟衍的语调愈发温柔,“我知道笙笙是替我委屈,可我没觉得。”孟衍哄着庄笙,像哄一个吃不到糖闹脾气的小朋友。
“我的笙笙觉得他的衍哥哥被人欺负了,所以不高兴,衍哥哥很高兴。”
虽然隔着电话,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还是钻进庄笙耳朵,像一根羽毛般搔着心尖,又痒又酥麻,庄笙抓紧电话,有些羞恼地喊道:“我是认真的!”
孟衍低沉地笑起来,在电话里听着,更有磁性,就是网上大家说的那种让女人怀孕的声音。
“笙笙,这个世上,无人可以委屈我。”
——因为他们不在我眼中,我的眼中,只盛得下一个你。
后来的话孟衍没有说出口,但庄笙与他心意相通,心底的郁气和躁意就这样尽数被抚平。
“那衍哥哥,你会帮他吗?”庄笙平静地问。
孟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笙笙,你想调查那起爆炸案吗?想给史柯讨回公道吗?”
庄笙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他想,但又不希望孟衍被卷入危险当中。
在庄笙的沉默中,孟衍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哄着他,“笙笙,别担心,黄鸣鹤既然是来寻求帮助,也是入了局,与我休戚相关,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不出事则罢,出了事,谁给谁背锅还不一定呢。”
庄笙想了想说道:“黄鸣鹤是多年老刑警,其中利害关系他肯定比你想得还清楚。背锅的事先不用去想,既然选择合作,那当然是把事情办好才是最要紧的。不过,他在这件事情上是什么态度?”
孟衍顿了顿,轻声回答:“想用,又不敢全然相信。”
两人又聊了几句,庄笙最后问孟衍什么时候回来,孟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笑两声用耳语般的声音低声诱哄道:“宝贝儿是不是想我了?乖,很快就会见到我的。”
平时在床上运动过后,孟衍就喜欢从背后抱着庄笙贴在他耳边这样说话,所以庄笙这时一听立马耳朵尖发热,不等说再见匆匆将电话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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