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的宁静夜晚。
就像是一切繁杂喧嚣之声全部泯灭了,一整夜都没有再惊醒过,耳边一直都能听见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
绵长,安稳,安静。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挪到了床边,额头贴着柔软的毛毯,鼻腔里夹杂着太阳的蓬松气息以及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就像小时候靠在母亲怀里闻到的气味,温暖又柔和。
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放映画面,像是清晨出现在校门口的馄饨摊,正中央的竹筒里插满了一次性筷子,棕色的抹布挂在推车扶手上,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扑通扑通有小馄饨掉进去,面上浮着一层葱花香菜,搪瓷的小勺靠在碗壁,麻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接着校门口的人变多了,一个两个背着卡通书包的孩子从父母的电瓶车上跳下来,口袋里的几个一元硬币叮当作响。有上班的白领匆匆忙忙骑着自行车飞速划过偏道,沾上灰尘的外套被风扬起,鼓在背后。
黑色短发的孩子抱着小摊上的咪咪虾条和冰杨梅,书包侧面的小网兜里塞着清风餐巾纸和两块泡泡糖。书本和笔盒相撞,数根铅笔和磨圆的橡皮在包内欢快跳跃着。
接着另一个背棕色书包的孩子从车里走下来,和黑发的汇合了。两人并肩向校内走去,手指还紧紧捏住身后的书包带子,其中一个侧过脸正笑嘻嘻的说着什么,夸张地伸手比划了一圈,露出尖尖的小乳牙。
身影渐渐淡去,混入了清晨的学生中不见了。
“叮咚——”
“叮咚——”
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了门铃的响声,本来疑似幻听却在逐步转醒的大脑里愈发清晰。
我猛地睁开双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额头上贴着的白色毛团,往后缩了缩,继而一把捞起这团毛茸茸,飞速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噔噔噔跑下二楼。
原本还是一脸茫然的小白猫在我怀里剧烈挣扎了两下,随即扭头去看周围的环境。我压下它的脑袋,气喘吁吁地撑着门口的鞋柜,想都没想,直接拉开了门把手——
站在水泥地上的少年闻声抬起脸,冲着眼前一副迷迷糊糊没睡醒模样的黑发姑娘露出一个温顺礼貌的微笑:“百里,新年快乐。”
我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看了看闭着眼的白猫,又望望眼前的少年,甚至还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有眼泪从眼角渗出。
红发少年的笑意加深,体贴地挪开视线:“看样子我似乎来得太早了?”
“……赤司?!”
捧着白团子的手骤然缩紧,我懵逼地后退一步,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关门。
“百里不请我进去吗?”
“……哦,噢。”
愣愣地点点头,转身从鞋柜里找到一双崭新的棉拖放在门口,我摸摸后脑勺的乱发:“请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客厅的挂钟,较短的指针还停在八的位置。
这么一说我还没刷牙洗脸,头发也没梳,身上还是睡衣……
没等我开口,怀里的小白却忽然间跳起来,借着我的胳膊使力,冲刺一般窜回了二楼,简直像一道闪电。
我的尔康手还伸在半空:“白……”
“百里你养了猫?”少年挑眉。
“算是别人放在我家寄养的,今天刚好要还回去。”我尴尬地挠挠头,眼神飘忽:“赤司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下,我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嗯。”语气中还夹杂着浓浓的笑意。
……什么情况?谁能来解释一下?我已经连续两天被人用不同的方式叫醒了,这些人怎么回事,不睡觉的吗?
神志不清地压住洗漱间的台子,机械地吐出牙膏沫,一双死鱼眼黯淡无光,头昏脑胀。用冰水擦脸过后这种症状才稍微好一点。
一定是诅咒。
如果明天早上还不是睡到自然醒就去一趟五台山烧香祈福。
我一边默默抱怨一边往客厅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沙发上的情景吓了一跳——
左侧蹲坐着某位猫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绿色护目镜带上了,神情高傲,仰着脑袋,一脸冷漠。
而另一侧端坐着学生会会长同学,他今天刚好穿着棕色的大衣,面带微笑,但那笑容略显苦恼:“百里,它好像不太喜欢我呢。”
我不知所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去哄主子。
“那个……小白?你想吃什么?”讨好地跪坐在沙发前面,我态度良好,伸出手想要摸摸它的脑袋。
白·齐木·耶夫斯基没有分给我任何一个眼神,偏过头,高冷地躲过我的手,而且还伸出爪子虚空推了推。
哇塞这么凶的吗?
明明昨天晚上还和我相处得很愉快呢。
叹口气,我扶额趴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侧过脸看着另一边的少年:“唉,算了,赤司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家来的?”
“因为中午刚好要去S市的亲戚家,所以我和父亲说了一声,提早过来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单手托着下巴揉脸:“唔……果然还是要先吃点东西吧,赤司你吃早饭了没?”
“没有。”红发少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直接从A市坐车过来的,连水都没喝。”
话里还有几分委屈。
“啊,抱歉抱歉,我忘记给你倒茶了。”怎么总感觉这家伙是故意的。
急急忙忙泡了杯热茶后,我继续坐在沙发上想要抱猫,只是每次伸出的手都被软软的肉垫按住,默默推远。
“很聪明啊。”赤司感叹道。
对此,我郁闷地撑住脑袋哀嚎:“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理我!”
而小白仍维持着高冷至极的模样,不给抱不给摸,甚至还优雅地在沙发软垫上走了几步,紫色的猫眼淡淡一瞥,无动于衷。
“赤司……你想吃什么?”我调整好心态,快速地收拾乱七八糟的茶几,摆出来几个苹果与半盒车厘子,一边询问一边手速极快地用水果刀切橙子,“我马上去厨房弄。”
新鲜的橙块乖巧地呆在果盘中,黄澄澄的颜色倒是很讨喜。赤司征十郎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正在用纸巾擦手的黑发少女,目光由她的侧颜移至手背,而后轻轻摇头:“我随便。”
“随便啊……这可是古今中外最令厨师难办的选择了。”
少年无辜地和我对视片刻,动作乖巧:“那我在客厅等你。”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都大学生了还搞得像是嗷嗷待哺一样。
我的额角落下一滴大汗,随意摆摆手便走进厨房,花半个小时煎了十几个饺子,蒸了两个包子,磨了豆浆。
盛盘后摆在茶几上,我重新坐下来拿着筷子有点疑惑:“不对啊,明明记得八角和酱油都没了……什么情况?”
难道我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白猫默然地靠在抱枕前,略微嫌弃地抬眼瞅瞅黑发女生,发现她开始怀疑人生后更为鄙夷,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光明正大地打量起赤司这个人。
恭谦有礼的红发少年实际上却意外的强势,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性格被他仔细地藏起来,但还是会在日常中露出端倪。
我夹起一只煎饺无意识地塞进嘴里,听着赤司在说话,脑海中想的却是齐木爸爸的声调好像比他更低,语速也更快一些。
“百里?”
“啊,抱歉抱歉,我走神了。”
“诶?这么过分啊,那刚刚说的话你一个音也没听清吧。”
“……”我头顶冒出冷汗,立即双手合十,低头弯腰,“对不起!请您再说一遍,这次我一定会全身心投入的!”
赤司征十郎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好看的红色眼眸流露出些许玩笑的意味,神态放松,甚至还刻意把尾音拉长了:“我刚刚说,百里家的早餐,真—棒—啊。”
“……为什么要在最后拖长?果然你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吧!”
“怎么会呢,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吧。”
“……呃,这倒也是。”
大概是冷落了另一边的小白,它快走几步然后坐在右边,伸爪子用肉垫拍了拍我的手背,保持着与它主人一模一样的面瘫脸。我想了想用筷子夹了一只煎饺送到它嘴边,满脸期待。
小白猫先是面无表情地嗅了嗅气味,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随后便把饺子整个吃掉了。
“哇,待遇真好呀。刚刚百里说是朋友家的猫?”
我点点头,又喂了它一小碟豆浆:“因为是很重要的友人,昨天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所以我想着要去和他道歉。”
白·齐木·耶夫斯基顿了顿,微微仰起脑袋用紫色的猫瞳瞥我一眼,随即又重新低下头。
“这样啊。”
赤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站起身:“那我先走了,马上还要去和父亲汇合,就不多打扰了。”
“诶?这么快啊。”我也跟着站起来,把小白搂在怀里控诉道,“我的待遇怎么跟早餐店一样。”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红发少年格外地认真,他侧过脸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不是,百里比早餐重要多了。”
受宠若惊地目送少年走出房门朝这边挥手,我扒着门框傻笑,有点开心地低下头问小白:“他这算是把我当朋友了吧!我又多了一个朋友,这次肯定能重新把联系人填满。”
小白猫一言不发,乖乖地趴在胳膊上,只是偶尔用余光扫一眼上方的黑发少女,眼神流露出几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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