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银时抱着快递箱从路口拐过来,正值黄昏时刻,校园内狭窄的小路被深色的阴影和橘色的夕阳分割成纷杂的碎片,晚风喧嚣,视线中的太阳折射出迷离的光线,像是一张透明的玻璃糖纸。
还没到晚餐的时间,空气里就早已飘满了香甜的味道,远远地看见穿着浅色长袖的少女拢了拢自己乌黑的长发,半垂着眸子,很乖巧地在听旁边的少年说话。
两个人虽然动作不大,但是很显眼。
男生正带着他那让学校女生怦然心动的温柔淡雅笑容,认真又仔细地嘱咐什么,红色流光在眼中跳跃。
坂田银时眯着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塑料袋看了半天,最后才认清上面印着的“益药房”几个字。
负责倾听的黑发少女则是安静地背对夕阳,低头以一副顺从温驯的模样立在他身边。不过大抵是忽然发现自己手指上有伤,她小小地啊了一声,仰起脸熟稔地把右手伸到男生眼前。
红发少年自然地握住女生的手腕,全神贯注地看了看伤口,再从袋子里拿出一片创口贴熟练地贴在她手上。
银发老师紧了紧手指,站在原地没动。他捧着纸箱的胳膊有些酸涩,硬质的材料在掌心留下痕迹。
画面中的男主角微垂着颈骨,嘴角噙着笑意,似是无意般瞥向这边,深深看了他这个旁观者一眼,目光冷冽。
深吸一口气,坂田银时无谓地勾起唇角,随即迈开步子走近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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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从医务室出来是下午五点多,算起来慈善公演可能已经结束了。
我还在奇怪赤司他怎么不回去参加活动,结果这家伙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偷溜了。
他?
那个赤司征十郎??
翘掉了H大的修学分活动???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活着果然是件好事,说不定以后还能看见张昀目穿蕾丝小短裙折原临也抱大腿求饶林清显长发飘飘齐木楠雄笑得像朵花呢!
还有……明明是校医室,到底为什么会用这种一看就是某种路边大药房的塑料袋啊?这个“安康益大药房”绝对是别人家的logo吧真的不怕产生版权纠纷吗喂?!
“你父亲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冷不丁的疑问句吓得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啊,他就是出差顺便路过,大概是忘记了自己女儿长什么样所以想复习一下。”
“嗯……果然不会告诉我实话吗……”
“诶,诶?”
赤司却不回答了,他把头偏向另一边,状似漫不经心:“现在心情怎么样?”
啊,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个人在不着痕迹地关心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能很明白地读懂其他人未脱口的心情,就算他们用反语,用强烈的态度掩饰,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中心主旨。
所以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生怕莫名的东西会刺痛别人。
“就算有不开心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因为赤司你实在是太治愈啦。”我伸手拽拽他的衣袖,用极度轻松的口吻念出心里的想法。
他怔怔地低下头,一双绯红的眼眸倒映着傍晚的阳光,黄昏朦胧的暖色和天幕的金红交织,眸光闪动。
“那么。”他稍微凑近了些,男孩子静默的侧脸带着一点微妙的纤细弧度,蔷薇色泽的发散落在额前,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百里说这种话,是因为我目前是你最喜欢的人吗?”
少年好整以暇的笑容还夹杂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可眼神却极度认真,嘴唇开合间念出某些清晰的音节,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是有花瓣擦过唇边。
离得那么近,发丝眼睫都看得清楚,他柔软的指腹按在我的肩上,细瘦的手指捏紧肩胛,力度因等待而加大。
我神经线都紧张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目光乱飘,一下子瞥见右手食指上的擦伤,立马夸张地啊了一声:“有点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这么说着,把手指抬起来举到他的眼下。语句倒是有那么一丝邀功的意思,心底反而庆幸起来,左胸膛因惶然而砰砰乱跳的心脏也平复下来。
赤司征十郎没说什么,垂下眼帘转移视线,原先按在肩膀上的手掌也松开了,顺着胳膊滑下来握住我的手腕。
“你还知道疼?”
“诶,不要用这种语气啊,就算是奚哥也有想要偷偷哭泣的时候啊!”
少年用红眸直勾勾盯着我,如同玫瑰花的复瓣,瞳孔精致柔韧,覆上一层温暖之色:“那就别动。”
话音未落便掏出创口贴撕掉外包装,仔仔细细地贴在伤口上方,动作很轻,甚至感受不到力度。
“……谢谢。”
身后响起脚步声,来人刻意咳嗽了几声,顺势斜倚在最近的路灯下,刚刚亮起的黄光洒在他的银色自然卷上。
很多飞蛾被灯光吸引而来,视线中的夕阳也逐渐下沉,记忆中的橙红已经变为一片深紫。
我意外地喊着来人的名字,那个青年耷拉着死鱼眼,双手抱着一个极大的纸箱,几缕发黏在额头,微微弓着背。
“老师?”
“哟,好久不见啊少女。”
“……明明下午刚刚见过吧。”
他却没有接话,一反常态地挪开视线,垂着眼皮:“你的快递。”
“噢,谢啦。”于是我便快步上前,伸出手臂打算去接。没想到银发青年竟侧过身避让了一下,抱着箱子瞟地上的一从鸭拓草,也不看我,全程对着那朵花说话:“先打开确认一下是不是你的东西。”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淡蓝色的花瓣,它在微风中摇曳的模样倒是挺可爱。
“在这里吗?”
“嗯。”还是没看我。
“好吧。”
他这才把手里一直抱得死死的快递盒垛放在地面上,递过来一把小刀:“诺。”
利落地划开胶带,我暴力地掀起纸盒顶端的四页顶板,将里面的东西暴露在外面——
最上面是三三两两的笔筒,插满各类针管笔马克笔水粉刷头,厚厚一叠素描纸,以及好几本速写本。翻开这些东西,下面垫着一个黑色长方形的盒子,是雅马哈YFL-210DT的长笛。
顿了顿手上的动作,继而不动声色地继续翻找,视线路过最底层的化妆包,边上还散落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啊,是寒假收到的……等等,少了一个……”
其他人送的生日礼物都在,偏偏没有他的。
“没拿错快递就行,银桑先走……”坂田银时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夕阳的光已经消失了,晚风热热的拂过眼前。黑发少女蹲在地上仔细地查看自己的物品,远处的灯光在侧脸上落下一层朦胧,连眼睫也变得虚无。
她放下一直半捂着脸颊的手,抬眼的瞬间,漂亮的瞳孔闪烁着微亮的水泽,神情既慌张又无措。
“怎么办……齐木给我的盒子不见了……”茫然的语调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齐木?
已经出现第二次了。
坂田银时将这两个字音细细咀嚼,随之狠狠皱起眉头,这个人在少女的生命中一定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银发青年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在场的另一位少年,却见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眼睑下有隐隐约约的阴霾浮现。
【这家伙果然也……】
……
我沉默地捏紧手中的纸板,硬质的材料被死死攥住,脚下都像结了冰,与地面凝成一体。
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此时应该采取的解决措施,手指却不配合地扣紧纸箱,在其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甲印。
——白痴吗,都说了我什么都能办到,你的一切愿望都能实现啊笨蛋!
收起眼中的异样情绪,我无视掉周遭两个人灼灼的目光,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直接拨通了快捷键1号,声音里带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亲昵——
“齐木!”
[怎么了?]
“我爸今天来学校找我,他说清明节把房子卖了。”
[……]
“然后把我留下的东西统统打包寄过来,可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不见了……”
[那个不重要,等会我就去找,问题是你这家伙真的没事吗?]
“……诶?”
[没有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吧,或者跑到外面去见义勇为讨打?]
“没有啦!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没有就好,现在需要我过来吗?]
“……”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越咧越大,无意识露出两排白牙傻笑:“不用啦,找到盒子就够了。”
[那再见]
“嗯。”
放下手机,我轻松地蹦起身,得意一笑:“搞定啦,现在……”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尴尬地咽在嗓子眼里。
呃,在场三个人好像只有我一个最开心,剩下来两人全部阴沉着脸,浓重又黑漆漆的阴影打在刘海下面,显得脸色极差,而且背景还多了一丝丝的阴气。
看上去像是谁欠了他们钱没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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