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昀目死活不肯下楼吃午餐,我只好真的给她叫了份鸡,透过门缝赶跑了无数来找茬的少年,并且在门牌上一本正经地贴上[非B&Z组合者不得入内]字样。
再回头就见短发女生瘫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左手戴着一次性塑料袋正狰狞地撕扯鸡翅,右手捧着大杯冰可乐,满脸享受与安详。
“张昀目,让我们来开诚布公地谈谈吧,进行一场大人之间的对话。”我严肃地按住她的肩膀,努力瞪圆眼睛,使自己看上去很有说服力。
而叼着鸡骨头的姑娘吃得满嘴油腻,光顾着解决肉与骨之间的分离,压根没有搭理我。不着痕迹地抽抽眼角,我咳嗽两声,再度发言:“能告诉我,你在躲谁吗?”
她不说话。
“嗯……那下午出不出去呢?”
少女终于给了点反应,她圆溜溜的大眼睛变换焦点,视线最终落在我身上。呆滞的目光闪烁着不计其数的微光,这些光点一个个聚集起来然后定格在虚空的某处,分篇换章,凑成了故事的主人公。
看不懂。
原谅我的笨拙,这样的感情太复杂,无法去想象也无法理解。平日活蹦乱跳的女孩放下可乐,托腮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百里……爱情,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别问我啊。
“如果当初我跟着你去了C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当初没生下这个孩子就好了。
我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爱情这种东西,也许是互相欺骗却莫名其妙不受伤害,又或者是明明一点也不了解对方,错看对方,却视彼此为独一无二。就像父母,擅自组建家庭,自以为得到了育人的资格便胡乱结合,最终一拍而散,走得义无反顾。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后悔。”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也许这种感情只是肾上腺激素分泌旺盛而导致的错觉,那个叫手冢国光的家伙……你喜欢他什么?”
“不知道啊,明明找不到理由却觉得怎样都好,百里,我是不是没救了?”
唉,让我当爱情导师真是个最错误的选择,可能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有这方面的困惑吧,突然就文艺起来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为了某一个人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那……百里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诶?!!!”
“很多呢。”
“……你这个滥情怪!让我来替天行道!”
“只不过分排名和等级而已,对我来说喜欢谁和谁喜欢我都是一样的意义。”
张昀目抬眸看向自己的友人,这位不辞辛苦从另一座城市赶来的黑发少女此刻正满不在乎地细数着自己最糟糕的缺点。从认识起便时不时透露的凉薄当下彻底置于面前,她坦言并不懂「爱情」的事实。
“那么,不喜欢……?”
“啊,这个你就问对了,我最讨厌生姜!这货完全没有骨气!烧在红烧肉里像块肉,烧在土豆里像块土豆,黄焖鸡里像块鸡肉,就不能像八角辣椒那样坚持自我!非要等我吃在嘴里吐了,大骂一声:卧槽!一块姜!它才满意是吗?这样才能找到存在感是吗?!”
“等等,百里我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张同学汗颜地抹了把脸,推出一只手示意:“我问的是不喜欢的人。”
谁知对面的少女竟挑眉笑了,满含深情地开口:“当然是……除你以外的人。”
“停止你的攻击,是友军!”
张昀目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女的,她捂脸无奈道:“行了,我大概知道你平时都是怎么撩后宫了。”
比起百里奚的巨型修罗场,自己的好像已经不算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张昀目不知怎么就感到欣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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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中二之友终于愿意出门了,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压根没吃药,总之至少不再窝在床上打游戏了。
下楼的时候听见底下吵吵闹闹的,像是在家里养了几百只熊孩子的那种闹腾。结果还没等我说什么,就看见张昀目一个猛子冲下楼梯,穷凶极恶地朝客厅扯着嗓子怒吼:“吵什么吵!是手机不好玩了还是西瓜不好吃了?统统给我闭嘴!”
一片寂静。
我睁着死鱼眼走下楼,往客厅一号里面望了几眼,发现不少看上去很眼熟的少年正大气也不敢出地跪坐在地毯上,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有个别几个抬眼和我对视了片刻,看上去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迫于张某某的气(yin)势(wei)只得闭嘴不语。
“哟,这不是张昀目吗?”
从楼上接踵而至的少年戴着圆框眼镜,留着蓝色的半长发,勾着嘴角抿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终于舍得出来了。”
短发女生没好气地双手环胸道:“和你有关吗忍足?”
本来我以为这两个人还要继续唠嗑点什么有的没的,没想到下一秒这个名为忍足的男生却调转火力,冲我礼貌地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俞风的姐姐。”
提问:俞风是谁?
回答:我弟,现就读于某市私立高中二年级。
“你高兴得太早了。”我木着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摆出一个和善且若有所思的神情,“忍足同学,既然是家弟的朋友,那么就不能让你走了。”
忍足侑士头顶滑下一滴大汗,他连连摆手:“等等,和俞风关系最好的是那边地上的慈郎和岳人。”
我也双手环胸做出和张昀目同款姿势,认真打量起几个男生来,半晌后不解思索地摸摸下巴:“你们还是高中生吗?记得今年元旦穿着校服来着。”
忍足在旁解释道:“因为那天下午我们要混进学校,所以穿了以前的校服。”
勉为其难地先接受了这个蹩脚的理由,我转头盯着跪成一排的男生看了半天,默默开口:“嗯……你们当时吃了我家的火锅对吧。”
数名少年茫然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叉腰放出豪言壮语,我不顾其余人震惊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指挥起来:“排队做个自我介绍先。”
几人惊恐地互相对视,随即派出一名代表上前沟通:“等一下,这个定义好像不太对吧?”
我不耐烦地嘁了一声,随意挥挥手,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慌什么慌,问几个问题而已。”
“……那为什么张昀目是这个表情?”
顺着红发娃娃头少年的手指方向望去,但见昀目同志嘴角含笑,眼睛弯成滑稽状,贱贱地靠在墙边做出某种欣慰又奇怪的表情,仿佛看见自家猪八戒抢到了媳妇。
我无力扶额:“算了,别理她,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们到这边住了多久?”
“两个礼拜了吧。”
“第二个问题,据我所知,这里人数众多,但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所以有没有发生什么火花的碰撞?括弧小树林沙滩走一波之类的括弧。”
“……”
“好吧看你们的表情应该是没有了,最后一个问题。”叹了口气,我神情柔和下来,勾起嘴角有些无可奈何,“小风他……讨厌我吗?”
明知故问的人总是希望得到与答案相反的东西,就像知道脚下是深渊,探险家还是会跃跃欲试。
“算了,当做没问吧。”
直到扯着张昀目走出别墅大门,我才抬手揉了揉僵硬的面部,远眺着沙滩上和球场上的人影不禁感叹:“真热啊,这个夏天。”
之后的三个小时内,张昀目硬是要去看手冢国光打网球,黄色的小球飞来飞去,搞得我昏昏欲睡,差点一头栽进长椅底部。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人都有特技,可怕的是他们在打球的同时,场下人竟然能完美地解说出每一种招式名称,就连产生原理都能略知一二,实在是服。
——“一旦手冢使出手冢领域,所有的球就会自动向他飞去,根本不用移动双脚。”
我将脸深深埋入胳膊肘:“张昀目,我错了,研学时我不该嘲笑你的眉毛领域,你和手冢简直天生一对,请你们立刻马上原地结婚!”
没一会中午见到的紫发中分头也出现在了视野中,只不过他身侧还跟着个银色长发的姑娘。仔细一看这女孩还是异瞳,左眼血红右眼散发金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整的跟三足金蟾似的。
耳边响起张昀目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可去她的大西瓜吧我去,那是迹部的远房表妹,名字超级长就不念了,让她自己来吧。”
“哈???”
我一脸莫名,不过这种莫名伴随着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接近而变得恍然。那姑娘穿着一条长长的白纱裙,上面绣着层层叠叠的粉色樱花,尾部沾着不少闪闪发光的宝石样物件,脸长得很漂亮,就是那种分分钟变网红的气质,照理来说追求者应该很多。
“初次见面,我是迹部雪莹幽月若梦·安洁莉娅·墨羽沫染紫苏樱。”
“……对不起,能再说一遍吗?”
好在女孩子没生气,倒是认认真真再次介绍了自己。
“嗯……迹部雪莹幽月光栗盈蔷薇玫瑰泪·安塔利亚·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忽略张昀目在一边笑得不可开交的沙雕表情,我恍然大悟,以拳击掌,“总算说对了。”
“对你个头啊!”这是忍无可忍的紫发少年。
“我能直接叫你小樱吗?”再度忽略黑着脸的迹部同学,我一本正经地望着姑娘的异色瞳,努力做出严肃的情态。
紫苏樱少女微微颔首,高冷地挪开视线,目光转向场内的手冢国光,平直的唇角挑起小小的弧度。
噢,这真是太糟糕了。
现在我已经知道所谓的修罗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露出同情的眼神,我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怜悯地与张昀目建立起电波感应沟通:傻孩子,别再跟这种level999的神级人物抢男人了,就算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没人家一个战斗力高,放弃吧,回头是岸。
短发女生气急败坏地叉腰怒目而视:开什么玩笑,都走到这一步放弃未免也太早了,她肯定有弱点,让我们找出那个点然后一举击破,最后抱得美男归。
……不是,朋友你以为那个点是迹部同学脸上的黑痣吗?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做啊混蛋!
“你们挤眉弄眼的在干什么呢?”
闻言我俩立刻恢复了同款死鱼眼,沉默而悲伤地保持生无可恋状。
……
……
……
晚餐依旧是在房间内解决的,张昀目说是要化愤怒为食欲,疯狂点了十份蜜汁手扒鸡,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蹲墙角啃完了。
我掏出自己行李中的小盒子噔噔噔跑到了远处的海边,举起电话拨通了第一顺位联系人的号码——
“齐木?”
[嗯]
“生日快乐!”
[……]
“你要过来吗?我有礼物给你。”
对方似是叹了口气,语音甚至还未完全传达到这边来,眼前便出现了昨天晚上才与之分开的粉发少年。
“哇,齐木你简直业务越来越熟练了。”我顺手就把东西塞进他怀里,“回去再打开,不许用透视!”
男生白皙的面容透出一股柔和的意味,他轻轻漾起微笑,心情很好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深紫的瞳眸亮晶晶的,就算隔着护目镜也能看见光芒。
“这里还好吗?”
“都挺好……不对,张昀目不太好,她的情敌实在是太多了,我都帮不过来。”
齐木楠雄抬手用食指戳着对面黑发少女的眉心,虽是没有太大波动的脸孔,却能让人看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他语速极快地开口:“你还去帮别人解决.情敌?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吧。”
“不要这么严格啊阿齐,所谓朋友有难,两肋插刀,如果你有麻烦我也会去帮你的,所以别吃醋啦。”
“???”
“诶,你这个语气难道不是吃醋吗?奚哥虽然是很多人的闺中密友,但只是你的心灵之友哦。”
少年头疼地捂住脑门,继而抽回手,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实际行动表达内心所想。于是他按住了对面姑娘的后脑勺,在她懵逼的注视下缓缓靠近,最终在其右脸颊上轻轻地落了一下。
嘴唇在侧脸上降落的感觉很神奇,就像棉花糖和果冻的碰撞,而这种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如同在哪里有过类似的经历。
“这是……名为喜欢的东西吗?”
“蠢货,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吧。”
你的喜欢和我的是不一样的,谁都能轻易得到百里奚「喜爱」的心情,但有一种东西是只能独独赋予唯一一人的,他只想要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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