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C148.灵魂

    四个人围成一圈面对面无言,不知道哪里来的穿堂风嗖嗖地刮,木门咔哒一声关上了。虽然看着破败,但房间内实则没多少灰尘,书架一样的几层平台摆满了花瓶瓷器。

    “须枝和我准备开车回公司。”我说。

    “我来调查事情,结果迷路了。”坂田银时说。

    “我在家里睡觉。”夏目说。

    “我现在就想睡觉。”须枝说。

    我一胳膊肘捣过去,听见某人嗷了一嗓子,然后就乖乖闭嘴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环顾四周,抬眼问坂田银时,“坂田先生,你到底是来调查什么的?”

    银发青年先是为难挠挠头,随即很无奈地耷拉着死鱼眼道:“其实委托人你们也都认识,就是新兴画家幸村精市,在水彩水粉油画上造诣很高,和张昀目以及须枝齐名,之前一起办画展的。”

    我点点头,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他说自己最近老是梦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陌生黑发少女,而且经常一睡就是一整天,别人都叫不醒。”青年耸耸肩解释。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全场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这边来。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衣服,我义正言辞地举手:“提问!为什么他不去找医生,反而拜托你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跑腿专业户?”

    “大概是由于坂田老师的驱鬼占卜看风水广告打得好吧。”夏目笑着说,“我前两天还在商业街看到了电线杆上的贴纸。”

    没搭理银发青年超大声的“跑腿专业户?银桑那明明是什么都能做的万事屋!”的嚷嚷,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神棍,话说电线杆上贴小广告这种行为怎么跟卖小黄片的一样。”

    “有肾宝和□□吗?”须枝起哄道。

    “切。”坂田银时很不屑地瞥了须枝一眼,愤愤不平开口,“肤浅!银桑是那样的人吗?!□□二十元起步,英语四六级证书五十,大学论文代写八十,驾驶证专本学历取证一百,代缴水电煤气电话费,代取外卖,业务广泛,欢迎致电。”

    须枝:“……”

    “原来幸村先生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的心情很复杂。

    “喂!银桑就这么不可信吗!”

    “所以说。”我继续分析道,“坂田先生卷入了自己调查的灵异事件当中,但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被弄过来的,比如乖巧睡觉的夏目和想要告老还乡的我。”

    夏目贵志也陷入了沉思,他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掐红的脖颈,不禁疑惑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目前来看,我们四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都能看见妖魔鬼怪。”现世的阴阳眼出现概率就那么一点,偏偏认识的人全都撞到一块去了。

    此话一出,大家深有感触。

    这时候,原本当做手电筒用的手机光源突然闪了闪,最后不间断地亮了几秒,继而彻底熄灭。我一脸平静地把它翻过来看了看,紧接着抬起头,望向其他人:“没电了。”

    须枝看着我懵道:“……啊?”

    陷入黑暗的房间只留有月光照入的莹白,但这缕光实在是太弱了,只能堪堪照亮小范围的区域,导致我们四人连对方的脸都仅仅看到个大概。

    “你们的手机呢?”我问。

    “关机了。”坂田银时说。

    “车上。”须枝说。

    “在我房间里充电。”夏目说。

    我:“……”

    沉默了几秒,我才慢吞吞地开口:“这个氛围很适合讲鬼故事啊。”

    “啊啊啊啊啊——”须枝立刻尖叫起来,抱头蹲下。

    ……这个人怎么叫得跟要被侵犯似的。

    我耷拉着死鱼眼不经意和坂田银时对上了视线,发现他也半睁着死鱼眼,我们同时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此人怕是脑子有坑”的嫌弃。

    “总之我们不要单独行动,在房间里看看有什么发现吧。”夏目建议道。

    须枝仰起脑袋,脸上带着一丝错愕,定定地看着他。夏目贵志被看得头皮发麻,不禁后退了一步:“须枝先生?”

    “没想到啊。”须枝老泪纵横,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除了小助理居然还有人不害怕鬼!”

    我嘴角抽搐,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直视这种场面,只得率先转身去研究架子上的瓷器。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上面的玻璃质釉和彩绘。

    “一般来说,瓷器由瓷石、高岭土、石英石、莫来石等组成,成形要在窑内经过一千多度的高温烧制。”我抬手轻轻敲了两下距离最近的蓝灰色花瓶,余光瞥见坂田银时也弯下腰打量着一件瓷盘,于是顺带解释道:“你看的那个大概是件文物,造型丰满,器型线条柔和,纹饰写意。楷书款,六字双行,砂底,釉面肥厚、滋润,是标准的亮青釉。保存完好,如果是真品估计有个一百多万吧。”

    一,一百多万?

    银发青年反应过来,暗红色眼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将瓷盘抱在怀里,激动道:“放在废屋里的东西时间一长就算是回归自然了,自然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特别棒棒。”

    “……这种地方的东西你也敢要?不怕了?”

    “银桑从不害怕。”他一本正经。

    无力吐槽,我继续往前走,突然看见在第二排架子上有一本落满灰尘的硬壳笔记本。幽长的月光将它的拖出一道阴影,直直挂在墙上。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点东西。

    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我抬手直接把它抽了出来,扬起的灰尘让须枝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是日记本啊。”我感叹着,翻开第一页,念了几句,“我原以为悔恨之情决不会再来责备我,可是自从认识了你,它却又在咬噬着我的心,我又听到了我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催我奋发向上的耳语声。我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要重新振作,重新开始,克服懒散和放浪形骸的恶习,重整旗鼓。然而,这是一场梦,完全是一场梦,到头来一无所有,只留下做梦人还在原地躺着。不过,我希望你知道,这梦是因你引起的……”

    “这么文艺?”坂田银时惊讶。

    “刚刚谁说自己才华横溢来着?”我用眼角瞥他。

    夏目忍不住笑出声,他替我解释道:“是狄更斯的《双城记》。”

    揉了揉鼻子,须枝从口袋里翻出了几张餐巾纸揩鼻涕,然后就把垃圾塞到我手里,一脸理所当然:“谢谢。”

    我:???

    “你怎么这么欠呢?”

    “诶?是吗?”

    “一边玩去。”

    “……”

    “小黑和须枝关系真好啊。”夏目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有吗?”

    没等夏目贵志开口,坂田银时就接道:“是啊,就像情侣一样。”语气有些奇怪,还有点冲,尤其是那种阴阳怪调的声调,总感觉在哪听过。

    他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到底是疑惑还是好奇。他转过头来,抿紧嘴唇,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银桑只是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我和小助理认识五年啦,关系当然很好。”须枝认认真真回答了。

    我移开目光,看向了旁边的橘发青年,见他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由地想要叹气。

    夏目没说话,无意识地捻着手里书架木质的纹理,他的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茫,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气氛变得奇怪了。

    我收回目光,默默翻了一页日记,继续念:“五月十六日,晴,今天见到他了,很开心。五月十七日,晴,他办了画展,有一张画居然是那个短头发的女人,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读到这里,我顿了顿。

    “短头发的女人?”须枝没忍住重复着。

    “五月十八日,阴,我不想再等了,我要和他告白。五月十九日,小雨,他在躲我,他在躲我。五月二十日,小雨,我的恋情就这样无始无终了吗?我不甘心。五月二十一日,大雨,我决定最后努力一次,我那么爱他,没有他我会死的……”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纸页一片空白,夹缝中还有被撕扯的痕迹。

    “我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坂田银时抱紧双臂,抖了抖肩膀,苦着一张脸。

    须枝点点头,明摆着也十分害怕:“没错,越来越恐怖了。”

    只有夏目仍然特别平静地站在原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睫毛特别长,搭在眼睛前,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那张清秀年轻的面容显得白皙又澄澈。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么啦?”

    这时候,他好像才回过神,愣愣地看我一眼:“啊,没事,我只是在想幸村先生倒是在前年的五月十七日办了画展,因为很隆重,所以我的印象比较深。”

    “两年前吗?”坂田银时捏着下巴思考,眉头蹙起,“说不定日记的主人爱而不得的就是他,但是幸村精市并没有什么绯闻前女友或者交往对象,据说他本人十分洁身自好,唯一的异性朋友就是张昀目了。”

    “张昀目?”

    我吃了一惊,喃喃道:“她怎么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而且幸村精市长得那么好看。”

    “……话说后面那句话完全没有意义吧?!”

    “可他的确很好看啊!”

    “可恶,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吗?”

    “你在生什么气啊?”

    “哼。”

    见坂田银时不理人了,我无可奈何地摊开手里的笔记本,简单快速地又翻了不少页纸。说来也奇怪,翻到整个本子大约三分之二的部分时,突然从里面掉出来半张便签,飘到了地上。

    须枝眼疾手快地弯腰捡起来,一字一顿读出背面的字迹:“我要去见那个人,然后诅咒他,永生永世不得爱人。”

    真狠啊。

    我在内心叹口气,这样的由爱生恨的故事听了实在是叫人难受,特别是搞不好和张昀目还有关联,弯弯绕绕,麻烦又复杂。

    “事情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本来只是要逃离这个地方吧。”夏目皱着眉低头看那张纸。

    坂田银时啧了一声:“完完全全地卷进去了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能看见鬼怪?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先离开这个房间,既然要调查,干脆彻底一点,在这个所谓的金阁寺里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吧。”我果断作结。

    “可,可是……”须枝扭捏地对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我们中间挤了挤,“我还是有点怕。”

    “你怎么如此没用?”我万般嫌弃。

    须枝大声反驳:“我就是怕死嘛!这有什么办法!我要是死了小助理你就再也遇不到像我这么好的上司了!”

    我竟无言以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

    清了清嗓子,我望向剩下的两个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有危险性,说不定我们几个就一命呜呼了,万一真像须枝说的,谁不小心当场去世了,剩下来的人就会——”

    我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坂田银时立马接话道:“很伤心。”

    “……你伤心有什么用啊喂!”我嘴角一抽。

    某位银发青年陷入沉思,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山穷水尽,于是装出一脸不屑的样子说:“你死了关我屁事……这次对了没?”

    我一脚踹过去:“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死了当然关你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须枝已经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了。

    “还有你!你以为自己是在看双簧吗混蛋!”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指着夏目道:“看看人家手里的尖锐物品,都准备好要给我们报仇了,多么靠谱!”

    “……呃。”

    夏目贵志弱弱地发出一个气音,他尴尬地摊开掌心,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刚刚在口袋里摸到的,之前不小心把猫咪老师的小鱼干带过来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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