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午之前,我终于回了公司。
正当我左手提着冰可乐右手抱着两袋豪华加大版番茄味薯片绕过前台准备进电梯时,一个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电梯间的入口处。
原来是须枝。
“呜呜呜呜小助理你总算回来了!!!”橘发青年穿着一身土黄的运动服,一边哭一边往这边跑,整个人辣眼到无法直视。
见状,我连忙抬手遮眼,特别嫌弃地往旁边一躲,动作敏捷的同时还不忘抱好怀里的薯片……废话,这可是711便利店里最后仅有的两包番茄味,我必须要用生命来保护它!
须枝哭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是在哽咽,声音都变得撕心裂肺:“你究竟去哪了妈妈我好担心呀——”
噫。
真的好恶心。
我整张脸垮下来,皱成一团:“等等须枝你先离我远点。”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会打人。
抽抽噎噎的男青年瘪着嘴十分委屈地望过来,不过没等他说话,这家伙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只见他身形一闪,以某种眼花缭乱的速度整理着微乱的衣襟,端端正正站直,最后才极其郑重地按下接通键。
“话说这又不是视频通讯……”我忍不住吐槽。
须枝猛地转过头朝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使劲“嘘”了一下。
我:“……”
“啊,我是……好好好……诶?你们已经到了?”
正厅的格子门大开,一条用四方石角对角铺设的室内景观道路曲曲折折通往宽敞的接待处,它的斜对面便是电梯间,这里还铺着鲜艳的绯红地毯,厅内的壁龛和百宝架尽收眼底。
无所事事地抱着薯片,我无意间抬头瞥了瞥正在从半空徐徐降下的玻璃电梯,半透明的设计能清楚投射出里面的些许人影。距离电梯门最近的那一面站着红色发丝的青年,他的脸凑巧映入我的眼帘。
在公司里看见这样的正装打扮其实不常见,除了高层会议时需要,大多数的工作时间并不强求员工必须着正装上班。而对方穿着灰西装,高级领带的底子印着红色的纹路,挺拔标准的身材存在感超强,夸张点说,这个人可以秒杀万千少女。
他简单地站在那,俯视着我们,隽秀白皙的脸颊宛如浮雕。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否见到了人偶。
“须枝。”我用力戳了戳身边人的肩膀,朝电梯轻扬下巴,“抬头,你的金主在上面。”
橘发男生闻言跟着仰起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电梯缓缓停靠在一楼,最后发出叮的达到层声音。
银色的金属门向两边打开,这时,红发青年率先从里面走出来,他很有礼貌地站在距离须枝一两尺的位置,轻轻颔首:“好久不见,须枝先生。”
“啊,赤司先生,的确很久没见了。”
——后来回头想想,那时须枝和他两个人面对面,给我确实带来了不少影响。可惜当下的我只是把视线投到正午阳光照耀下的景观洗手钵,一只大蜻蜓正在青苔上扇翅膀,光斑沉落在小小的菱形水面上。
电梯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来了,有一只穿着皮鞋的脚伸向红毯,我眨了眨眼,从对方黑西装外套衣裾摆动露出的浅色衬衫向上看,他的嘴唇没什么血色,但也并非病态的白,只是浅浅的粉。
皮肤依旧白得和雪一样,清澈的紫眼睛如同画家一笔一划仔细斟酌绘制而成,橙色头发的青年背对太阳,沉静地望着须枝,同时飞快扫了我一眼。
“啊,对了,小助理快把我们中午聚餐的菜单念给他们听,你们看看有什么忌口的。”须枝回过头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嘴里还在念叨着西湖醋鱼。
抽了抽嘴角,我默默摊平纸条,读得抑扬顿挫:“燕窝鸡丝汤、鹅肝羹、佛手卷、绣球干贝炖鲍鱼、无字盐水鸭、油焖小龙虾、五香烤羊肉、爆炒田鸡豆腐、蟹肉双黄蛋、八宝彩牛……所以我真正的职业其实是报菜名吧!我们公司是满汉全席厨房吗?!”
“哈哈哈刚来就听见你在耍宝——”
短发的女生从后方探出头来,还自来熟地朝我丢了个飞吻,几个月大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此刻的她看起来居然有了一些小女人的姿态,怎么说呢,就是跟少女有所不同。
“哟,小黑!”
“张昀目你怎么来了?”
女子是从西班牙装修风格的耳门走出来的,倾斜的格子窗和温室玻璃顶反射着户外过度灿烂的阳光,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惊讶有些犯傻,于是又添了一句:“所以是只有我不知道吗?”
“因为小助理你今天早上不是跳车逃跑了?夏目还打算去追你呢,结果你跑得太快了,真的,简直媲美奥运冠军!”须枝插话道。
眼角跳动几下,我脸侧滑下数道黑线:“不要再说了,我也很惨的好吗!还遇到了两个变态!”
“两个变态?”
橙发青年双手环胸,微微挑眉:“说来听听?”
“浅野先生连你都——”我叹口气,提着可乐的手甩了几下,“今天早上从宾馆里出来遇到一个很迷的人,他试图用红眼睛勾引我,然后在便利店又碰到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居然想叫我一起殉情?还跨海大桥约一波,我约他个大西瓜!”
“……”
张昀目越听越不对劲,她皱起眉头推出一只手:“你等等,红眼睛?小黑你告诉我红眼睛的那个人是不是黑头发还长着一副花心大萝卜的样子,喜欢一惊一乍装深沉,我想想,声音就跟赤司差不多的。”
突然被cue的赤司征十郎先是一愣,继而也跟着一起认真地盯着我。
“呃……你怎么知道……”我尴尬地挠挠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昀目忽然尖叫起来,猛地按住我的肩膀开始疯狂摇晃,那副样子简直和她第一次见到我时天差地别,像个抽风的中二学生。我被晃的就差用头在空中写个“粪”字,眼冒金星,失去梦想:“怎,怎么了?”
“住嘴!不许再跟那个人见面!我决不允许!给我去把中学生行为规范抄写一千遍啊啊啊啊——”
“……”我默默移开视线,看着其他几个人,“她以前被渣男欺骗过感情吗?”
赤司征十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昀目,最后似是很无奈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诶,这样啊。”
我恍然大悟,下定决心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虽然结婚了但也能离对吧,更何况孩子都没出生,赶紧趁机换个爸爸!”
说着,我自信地竖起大拇指。
“……等等人家张昀目才刚刚结婚吧!”须枝忍不住大声吐槽起来,“几个月前你才参加完她的婚礼!这就开始劝别人离婚了你是什么魔鬼吗!手冢的发色都要变绿了啊——”
我却没有搭理他,转身看着其他人:“所以马上是要去哪里?”
“哦,就在旁边的酒店。”
张昀目很快恢复正常,和我一起无视须枝直接往外走:“包厢都订好了。”
“我不!小黑你怎么不和我说话?!”须枝站在最后大喊,语气里全是那种小孩子虚荣心受了伤害的委屈情绪。
神经病啊!
我翻了个白眼:“快走,不然你就呆在办公室啃黄瓜吧。”
“那好吧。”他立即闭上嘴,乖乖追上来。
……我是养了个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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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历四月末,一个寻常的早晨。
鬼灯坐在桌前,俯伏着身子正在奋笔疾书。他握着黑色签字笔将一沓文书放到左侧,然后面无表情地攥着印章盖在最后一张申请书末尾。
通宵的工作结束,照理来说他应该去睡个天昏地暗,但当他放下笔,无意间却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永昼的地狱里,后花园的一大片金鱼草发出轻微的如同捻动碎纸般窸窸窣窣的摇晃声,自制花洒正尽职尽责地喷洒水珠,叶片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传来其他声音。
黑发的鬼神收回目光,下意识地偏过头想对着左侧说些什么,又抿了抿嘴唇,难得愣了半秒。
——“超像的对吧?”抱着画板的女孩子将纸页举起来给他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黑眼睛弯弯的。
因为坐的凳子有点高,所以当时她可以轻松地晃着双腿,托着腮一本正经地等他处理完正事。天真稚气的小姑娘仍涉世未深,在是非对错的处理上还处于浅薄的程度,虽然懵懵懂懂,但好歹很乖,至少不会打扰别人,也不吵闹,于是他便默许了她坐在旁边。
估计是累了。
地狱辅佐官揉了揉太阳穴,把自己从幻觉里拉出来。他面瘫着脸站起身,拖着狼牙棒走出房间,有种莫名的怠倦神色。
“……有没有觉得鬼灯大人今天的脸色很可怕。”柴犬小白嘀咕道。
“嘘——”
“鬼灯大人每天都是这副表情。”绿雉琉璃男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它扇了扇翅膀,用浑厚的低音小声开口,“总不至于是因为没回来的……”
作为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冷面的鬼神忽然止住脚步,猛地转身——
“噫!”
几个跟在后面的小动物差点当场去世。
黑发青年垂着眸子,在他额顶的位置上正深深浅浅地笼盖着一大片阴影,遮住眼帘,看起来又诡异又可怕:“我马上要去现世一趟。”
“啊,好的!我们会认真工作的!”
号称冷酷至极面瘫男的地狱第一辅佐官微微颔首,他重新踩着木屐一步一步渐行渐远,只留下充满黑气的背影。
“……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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