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愿归觉得他活了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眼前的一切失了真, 脑袋仿佛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浆糊，怎么也无法正常运作。
他明明能听见顾可可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甚至能看到众人那或惊叹、或艳羡、或八卦、或嘲讽、或不甘、或钦佩的眼神一一在他面前浮现, 却依旧是被人点了穴般, 丝毫未动。
他的反应在苏橙看来就是懒得多说一句话，又或者是对她的表白不屑一顾, 甚至是讥讽的意味明显。
这样的想法，让她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此刻, 她就连羞愤的情绪都已被心中那无尽的寒意所取代。
她只觉自己的心一直沉, 一直沉，仿佛有一颗千斤重的大石压在她胸口，令她无法喘息, 直至再无任何希望可言。
她闭了闭眼, 自嘲一笑。
尔后，她霍地起身，背对着顾愿归，冷冷地道，“你们不用逼他给我回复, 他的沉默便已经给了我最为确切的答案。说得太过直白了，也只会让大家面子上更不好过。我并不喜欢强求，对待感情尤是。所以，顾愿归，你也用不着费心组织语言, 想着怎么拒绝我。”
说完，她抬腿就欲离去，只是，她还未走出去两步，手腕便被人死死握住。
苏橙下意识回眸，声线很冷，“你还想干嘛？是嫌我还不够丢脸？想要继续取笑我吗？”
“我都没回答，你怎么就知道我的回答是什么？”顾愿归眸底含笑。
苏橙不愿与他纠缠，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刚要离开，只听身后少年幽幽开口，“我很高兴。”
闻言，她脚步狠狠一滞，僵硬着脖子回头，冷冷地笑，“高兴我在众人面前丢脸？”
“高兴你喜欢我。”
几个字，犹如一阵春风般拂过，苏橙仿佛在这一刻里，听到了自己心底花开的声音。
她眼睫轻颤，将信将疑地道，“……顾愿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顿了顿，他笑着继续，“还记得我昨天送你的礼物吗？”
“什么礼物？”
“就是那被你拒收的礼物？”
“那不是你要送给你妹妹，你妹妹不要，才随手给我的吗？”
顾可可，“……”
这他妈又关她什么事？她哥究竟背着她拿她当了多少次挡箭牌啊？
果不其然，顾愿归扯了扯唇，似是自嘲一笑，“我这么说你也信？”
“不然呢？”
“苏橙，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勇气。在面对喜欢的女孩时，我也会胆怯。那份礼物，我本来是想送给你表白用的。里面有一封很长的信，只是你拒绝了，我也就没能将这封给你表白的信一并送给你。”
顾可可，“……”
难怪她哥今天这么暴躁地将礼物扔进垃圾桶了，敢情是表白信都没送出手，就被对方给拒收了啊！
可是，大哥啊！你拿自己妹妹当挡箭牌，说什么妹妹不要，放在家里也是浪费，就随手送给人家。
但凡是女生听到这样的借口，都会拒绝收下这份礼物啊！
真是不知道她哥是怎么想的！
苏橙完全呆住了，她与顾愿归的状态仿佛调换了。
她这一秒的感觉，就好像是几分钟前，顾愿归听到她亲口承认她喜欢他时的那份震惊与欣喜若狂。
就是因为太过开心，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这一刻，任何言语对他们来说，都显苍白无力。
林宴轻咳几声，打破沉默，“果然，男神与女神一对才是绝配！这下好了，A大女神被A大男神给拐跑了，我们这些单身狗全都心碎一地啊！”
“是啊是啊！我他妈失恋了！”
“呜呜呜……我怎么办？暗恋的情书还没送出去呢！就被暗恋对象狂塞了一把狗粮！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当然，他们之中也不乏祝福与艳羡的吃瓜群众——
“救命啊！这两人真是绝配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啊啊啊啊啊！太激动了！我磕的cp居然成真了！！！”
……
一群女生随之惊叫。
顾可可当然也没想到她哥能这么快脱单，好在苏橙性格豪爽，敢爱敢恨，也不喜欢藏着掖着。
她这次的真心话考验也算是一针见血，让苏橙空有再多的借口都无法逃避她的问题。
想想看，还是她歪打正着，促成了她哥和嫂子的好事。
这么想着，她眉宇飞扬，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好似在展露着她的小得意，“南哥哥，我厉害吧？”
洛南故意逗她，“厉害什么？”
“你没看到吗？要不是我的灵魂拷问，苏橙姐能那么快就承认她喜欢我哥吗？”
“她要是不喜欢你哥，你问了也白搭。”
顾可可听他这么一说，莫名有些泄气，“也对。人家要是对我哥没那个意思，我说什么也是白搭。所以说，还是我哥太优秀了，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洛南不禁蹙眉，知道她又沉浸在小时候亲戚们拿她与顾愿归做比较时的那份自卑与敏感了。
“你并不比他差。可可，别再想那些人无心的一句话了。你忘了吗？小爷我从小怎么教导你的？”
顾可可垂眸点头，“没忘。你跟我说，快乐是自己的，与别人无关。所以，当一个人内心向往快乐的时候，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会心中充满阳光，反之则亦然。”
“对啊。你既然都记得，那就该照我说的去做。不然，你以为小爷我天天闲的没事做，非得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安慰你这一根筋的傻姑娘？”
顾可可一听“安慰”这个词，心中顿时一暖，“谢谢你，南哥哥。”
“谢我什么？”洛南习惯性地揉了揉可可毛茸茸的小脑袋。
“谢谢你这么多年即便表面对我很是嫌弃，却永远都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顾可可曾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一个女孩的人生中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暖了岁月。
而她却始终坚定不移地认为，洛南既是那个惊艳了时光的少年，又是那个温暖了她岁月的哥哥。
但若要论到“哥哥”二字，洛南根本就不是她实际意义上的哥哥。
可他却给了她一个哥哥对妹妹所有的关心和爱。
想到这里，顾可可微微牵动唇角。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洛南又说了些什么，可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听见，少年想当然地认为她仍陷在那份敏感中无法自拔，蹙眉询问。
“哈？”顾可可拉回意识，不解地问，“你说什么了？”
洛南无奈摇头，“说你是个大傻缺。”
顾可可，“……”
什么鬼？骂人还非要让正主听见呢这是！
真够讨厌的！
——
篝火晚会结束后，明白了对方心意的顾愿归与苏橙漫步在A大校园中。
一时间，两人思绪万千。
从每日互掐的“冤家”变为了男女朋友，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倒是让两个本来镇定自若，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下眉头的年轻人略微有些别扭。
“咳咳咳……”
顾愿归几声轻咳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渴吗？”
典型的没话找话，刚刚篝火晚会时，苏橙不知猛灌了多少瓶可乐，嘟嘟都是亲眼所见的。
如今再问，着实有些尴尬。
“不渴。”苏橙摇头，“你呢？”
两人就跟小学生学写对话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语气生硬干涩得可怕。
“我也不渴。”
“……”
接下来，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那……那个……”
习惯了每日互怼，给对方找不痛快的相处模式，苏橙实在是很难适应两人如今的新关系。
你说吧，这第一天给人家当女朋友，总不能劈头盖脸一顿骂吧？
可太过正常的对话，在几乎贯穿了他们整个高中三年，乃至大学，都是极少出现的。
她现在即便是想装出一副“我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女朋友”这个人设，也很难彻底转变过来。
顾愿归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总不能真正在一起了，两个人反倒还生疏了吧。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把拉住对方的手，紧紧握住，在苏橙错愕的目光中，一本正经道，“看什么看？我牵我女朋友的手散步也不行？”
苏橙，“……”
头一次见人牵手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关键是，他牵的可是她的手啊！
……
两人第一次牵手，皆是面上淡定，实则紧张得早已手心冒汗。
“想吃宵夜吗？”
顾愿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点。
苏橙莫名小白花附体，“不吃，我减肥。”
“减肥？”顾愿归嘴角抽了抽，“你？”
“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不过，你已经够瘦了，再瘦就皮包骨了，我可不想牵着一具骷髅漫步在大学校园里。”
苏橙，“……”
这个时候，但凡是正常一点的男人，不都该说——“你一点都不胖，根本就不需要减肥”又或者是“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长相”等等。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是顾愿归这煞风景的“牵着一具骷髅漫步大学校园”。
果然，她就不该放太大期望在顾愿归的身上。
见她始终不回话，一脸吃屎地看着他，顾愿归不解挑眉，“你怎么了？要拉屎吗？”
苏橙，“顾愿归我操.你大爷！#@＊％&a;……”
作者有话要说：稳住！嘟嘟还是很骚的，特别是谈起恋爱来！后面见分晓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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