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立贤妃为后”长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的话, 她身体晃了晃, 她这些天实在太累了。
王珞连忙扶住她, 担忧的喊道“阿姐”
郑玄见长乐几乎将身体所有重量都靠在娇娇身上,生怕妻子扶不住阿姐,就扶着王珞将两人一起移到了软榻上, 他安抚长乐说“阿姐, 你放心,我不会让贤妃为后的。”
长乐呆了好一会,才摆手对郑玄说“这事你别管了。”阿弟才朝堂上已经够难了, 再说她阿娘没有儿子,阿耶迟早都会再有一个皇后的,不管是生前还是生后。
郑玄眉头皱了皱“阿姊, 你要是担心”
郑玄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长乐打断了, “玉郎, 这事你听我的, 你别插手。”长乐冷冷一笑“他们母子不就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吗扶正就不是妾了当初子启也没当皇帝, 而是让子受当了。”
子受就是商王帝辛,他还有一个世人更熟悉的名称纣王,他的母亲在生他之前, 还生了两名兄长,只是三人的生母在生长子、次子的时候还是帝乙的妾, 而子受是她成为正妻后生下的。所以后来立太子时候, 这太史依据法典坚持将子受立为太子。
这种久远的历史知识, 对王珞来说太深奥了,她听得满头雾水,但她还是对长乐说“阿姐,皇后是要圣人下旨立的,圣人现在重病,谁来下旨”
长乐微微冷笑“他们既然想立,自然会来找我。”
郑玄心中微动,他对长乐说“阿姐,你想让太子解决大兄边关的问题”
长乐颔首道“是。”皇后迟早要立,区别只在于阿耶驾崩前、或者是驾崩后,如果阿耶不是突然重病,他说不定立太子后也会册封太子生母为后。
长乐只是一时不忿母亲的地位被人取代,等冷静下来,她就冷静考虑自己的现状。她是帝后唯一的嫡女,又没有亲兄弟,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只会捧着自己。
她没必要跟未来的皇帝闹得太僵,且她的丈夫、儿子都在边关,还需要朝廷拨钱拨物资去支持打仗,如果得罪了新帝,使新帝给夫婿、儿子小鞋穿怎么办
王珞见长乐能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且开始权衡利弊,不由暗忖,长乐这样也好,哪怕将来郑玄篡位,她或许会难受一段时间,但肯定不会有过激的举止。
郑玄和王珞安抚了长乐一回,回去的路上郑玄给王珞说了帝辛和其兄长微子启的事,王珞懵懵懂懂听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纣王”
王珞说“您说的是纣王吗”
郑玄道“你知道帝辛谥号”她帝辛不知道,居然知道帝辛谥号
王珞暗忖,你要早说纣王,她或许还更明白点,她听着商朝繁复的嫡长子继承制,她不以为然道“所谓嫡庶,不过只是一句话而已,要是天下男子都不纳妾,也就没有所谓的庶子了。”
王珞从来看不上这种嫡嫡庶庶的观念,这在她看来,就跟古代西方所谓的一夫一妻一样可笑,古代西方男人是一夫一妻,但他们也可以结婚离婚,甚至还能杀妻,所谓的礼仪制度都是男权弄出来,维护自己利益罢了。
郑玄听得满脸无奈“你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对着他醋还没关系,要被外人听到就闹笑话了。
王珞说“这当然。”也是郑玄对她大部分观点都能接受,有些即使不接受也不会批判,王珞才会对他说的如此肆无忌惮。
事情正如长乐和郑玄所料,在朝堂有朝臣提出要册立贤妃为后五天后,贤妃来了别院。二皇子目前已是手握实权的太子,可贤妃衣着依然简朴,神态语气也谦和依旧,面对长乐和王贵妃依然跟往常一样。
别的不提,就说她这份涵养气度,就让人贵妃和长乐暗暗敬佩,难怪她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光是这份忍功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淑妃输得一点都不冤枉。
按照贤妃的想法,她并不在乎皇后之位,皇后是虚的,太后才是真的。自古有被废的皇后,但听过被废的太后吗可是这一趟她也不得不来,如果自己能在圣人去世前立为皇后,儿子就是嫡子,继位也更加名正言顺。
也因着这一缘故,贤妃才会急着想立后,就像之前太子坚持要把大皇子一系流放弄死一样,只有大皇子死了,他的地位才更稳固。
贤妃在后宫多年,对长乐的脾气性也知之甚深,长乐是郑皇后一手教调出来的,如果长乐是儿子,圣人别的孩子都不可能上位,只可惜长乐是女儿。
她一面思忖着,一面跟长乐聊起了家常。宫里的女人,想要说话,总能找得到话题,贤妃和长乐从孩子聊到夫婿,最后贤妃暗示只要长乐愿意支持她立后,太子就可以满足世子在边关的一切。
长乐沉吟许久后,才犹豫的点头应了。
贤妃得了长乐的许诺,精神大振,喜孜孜的回去跟太子报讯了,后宫女人都有一个皇后太后梦,沉稳如贤妃也不例外。即使她并不奢求自己能当皇后,可当这好消息来临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兴奋起来。
贤妃兴奋,太子却暗暗苦笑,他是答应了长乐,要满足世子在边关的一切所需,可是朝廷现在穷得连官员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哪来的粮食运到边关去
如果圣人还没昏迷,他或许会手把手的教太子如何处理朝政,但是圣人昏迷不醒,而太子身边的那些人,只会教导太子如何遵守制度,他们认为当下种种情况都是因为礼崩乐坏而造成的。
太子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复旧制,如孔子那般推崇恢复周礼,这样便会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一旦太子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些臣子只会说这些都因众人不守礼的缘故。
如果太子是十来岁的孩子,说不定会被这些人哄住,可惜太子不是。太子今年都不惑之年了,孙子都有了,又怎么可能会信这些酸儒之言他又不愿意因这事向郑玄服软,在走投无路之下,太子终于用了身边幕僚的谏言,率先用了武帝时期使用的算缗令。
他私心是希望民间能出现武帝时卜式一样的人,自动捐献一半家产,以帮助朝廷平定边关,可惜武帝时期尚有一个卜式,而现在却一个都没有,并且算缗令推行工作很难展开。
太子到底还是太天真了,武帝推行算缗令时已执政多年,并且已有胜仗威望在,推行时尚且困难重重,而他迄今不过只是一个监国太子,又有多少人服气自己
莫说是天下商户百姓了,就是朝中的大臣都少有支持他的,少数几个支持他的臣子居然还是镇国公麾下,镇国公也在为边关担心,太子推行算缗令镇国公并不赞同,但看到太子如此为长子费心,他也愿意支持太子的决定。
只是镇国公的一番好意,在太子看来却是嘲笑,他的法令却要靠政敌来辅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太子在镇国公和身边人的刺激下,渐渐开始动了实施告缗令的心思。
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晕头,毕竟圣人还活着,他只敢暗中计划,却不敢真正实施。或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祈求,就在圣人去行宫的第三个月,也就是中元十八年十二月,圣人的病情突然再次加重,有好几次都差点抢救不过来。
长乐和郑玄几乎是日日夜夜的伺候在圣人左右,郑玄甚至将朝堂大部分事宜都放下了,对圣人吃喝拉撒的一切事宜都亲力亲为,有他这一份孝心在,太子也不能安然待在宫里,也来到了行宫,同郑玄一起伺候圣人。
初八那天晚上,沉睡了数天的圣人突然醒来,他环顾四周,看着郑玄和长乐,他对两人露出了虚弱的微笑“我睡了多久”
“阿耶”长乐看到父亲醒来,甚至神智都是难得的清醒,非但没有欢喜,反而泪如雨下。
回光返照所有人心里都浮现了这一词。方慎行连忙外出去请诸位大臣,太子来行宫伺候圣人,公务也不能拉下,因此朝中大部分臣子都跟着太子一起来了行宫。
听说圣人醒了,甚至神智都是难得的清醒,众人连忙同太子一起过来,而长乐已经在这时候,将贤妃已立为皇后、郑玄这些天都一直在行宫伺候他,寸步不离的事都絮絮的跟圣人说了。
圣人听得眼前一黑,他心疼的看着消瘦的爱女,他还没死,就有人开始欺负他儿子女儿了吗圣人已经病糊涂了,之前他只惋惜郑玄是杨氏所出,而不是皇后亲子,现在他却私心已经把郑玄当成了自己儿子。
他紧紧的握着两人的手,两行浑浊的眼泪自他眼角滑下,他嘴里喃喃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郑玄在他耳畔低声安慰道“阿耶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姐的。”
阿耶本来只是郑玄对圣人私下的称呼,但今天他却当着长乐的面喊出了口,这声“阿耶”不仅让圣人泪水流得更急,长乐也哭了,要是玉郎真是自己的同母的胞弟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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