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八点多, 他们再次上路。
暴风雪依旧狂虐, 剑齿虎二代周围的大灯开的足亮,巨大银白色的雪片反射着刺眼的芒耀,明明应该是黑夜却像是进入了永日。
兆青往外看了看,身在狂乱的暴风雪之中他才知道原来连白色都是拥有着那么多种调性,茫茫芒芒银雪的要灼伤人的眼睛。
车行缓慢,能见度不足两米。唯有仪表盘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昭示着他们往前走了多少。
兆青走到前面,看到陈阳带了墨镜才放心, 对着陈陌说, “哥, 你去上和二哥歇会儿。”
陈陌对于腰侧一点淤伤根本不在意,又不愿意多话。他知道兆青是个很坚持的人, 说来说去他还是会离开副驾驶。想到这里他便点点头, 准备到后面做木工。
他们曾经得到过的奇怪金属, 在陈栗的雾空间内化成了液体。
经俞升和瓦连京的分析,那个曾经绑缚陈栗的粗铁链和囚禁吊起兆青他们的铁笼子确实来源于同一种金属。
不过这种金属应该不是曾经社会中任何一种元素组成的, 它极端耐热、不怕冰冻、质量很轻密度却很高。是一种记忆金属,随着使用者长时间的使用会有微小的调整,使其更贴合。
若不是有陈栗的雾空间, 想要把它变成液体促化各种各样形态的制品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陈陌用木头做好模具,往里面灌入这种金属液体;放在外面自然凝固,做出了适应动物体型的护甲。
现在陈陌则是准备着手做适合他们使用的护甲。
至于这些金属是如何而来,他们没有一点儿的参考。
一路上交替着换人开车, 剑齿虎未有一时休息,走得缓慢却也于三日后靠近边境。[11月14日]可由于临发的事件,他们不得不又在华夏与老挝的边境停了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他们赶时间一门心思往前走的时候,会发生不可预知的事儿;而晃晃悠悠恨不能用旅行心态前行时又一帆平顺。
事情要回转到几个小时之前,风雪暴戾,三米之前有什么没人能知道。他们走的磕磕绊绊,间或还得派出去两三个人将路障推走、或是放入空间再扔到一侧清除路障。
若不是因为在这样能见度极其低下的环境里,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否则未必会有机会发现幸存者。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的见过幸存者,偶有也不过是陈陌暗物质之鞭下的擦身而过。
现在他们又陷入了团队分歧的沉默中,他们的团队磨合到现在出现了一种分歧表象,遇到意见不一致时,再会说话的人也会缄默不言。
“为难…你们…不…同行,”那声音嘶哑,像是被冻过的钢板猝然放进火堆里形成碎裂又牵连的声音。
除了芝妮和两个孩子之外都听懂了那人说的话。
若是为难,不必同行。可并没有人想要搭话,一些人不想说话,一些人则不知道说什么。
陈杰环视了他的爱人和伙伴,想起了既往的经历,憋不住的说,“在这个世界里相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那你就把我的…我的证件还给我,”说话的那人伸出手,上面全部都是冻疮,深深浅浅。有的地方不知是不是见了骨头,还是冻伤了真皮,偶有青白的灰败。手腕上的手表被摘下来,放在餐桌边儿。
陈阳手里捏着一个破损的深蓝色证件夹,并没有递还给正躺在他们沙发上的人。
陈栗裹紧了身上的极地服,在婴儿围栏上盖了一层棉被露出一格角。
喜糖已经卧在围栏里,知桓和柏学呀呀的滚在一堆毛绒里,伸手想要去拽陈栗盖上的位置,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游戏。
“商…商先生,”兆青看着面前冻伤严重的男人,他的同情心和之前受过伤害的恐惧心交错,欲言又止。
被叫做商厦的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开不了口。连咳嗽的声音都很微弱,口腔里布满血点让他的唾液都是粉红色。
商厦的衣服被堆在一边儿。外套看起来很厚,是在华夏生长的人都很熟悉、普通款式的军大衣;有的地方已经被磨破,看得出修补的痕迹。下装则只是单薄的两层,一层秋裤一层迷彩裤。两条裤子也被放在一边儿,因为他的腿上糊着厚厚的一层冻伤膏。
在这样的天气里穿成这样出来无异于找死,这增加了商厦出来求助的真实性。
是的,商厦是来求助的。
话分两头,往前回溯。
当时兆青他们的开着车继续在风雪中往华夏突行,剑齿虎二代被断裂挡在路前面的一个大牌子阻挡。
陈阳他们下车查看发现广告牌过大不易搬运,为了清障前行便让兆青下车帮忙收进小世界再扔到路边儿,让出主要道路。
这活儿近三日兆青不知干了多少次,刚要收进小世界仓库时心念猛地异常,停下手。
兆青心悸,不明所以的围着广告牌走了一圈儿,发现广告牌上厚重的广告布侧面一处被撕开一角。他往里面一看直接喊一嗓子退了两步,好悬没坐在雪地上。
不说陈氏小队,单说兆青这一路上也经历了不少次对战,见过各式各样的遗体,说起来不至于被吓成这个样子。
陈阳听到喊声,立时拎着枪就过来了把兆青拽到自己身后。他跟着看到里面的人,也是一惊。
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多少人惧怕看到尸体,而半死不活的那像是从寒冰地狱逃到边缘的人…这确实是第一次见。
这人的情况比当时芝妮的情况差太多了。
一只眼的黑眼球泛白,而另一只眼白眼球全面充血。整个鼻子下巴上面全部都是冻上的雪,出口便成白霜的气息微弱。若不是那发红的眼睛还在转动不会有人知道他还活着,苟延残喘不足以形容。
他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救人,纵使陈氏兄弟从本心上来说不愿意救人,但也不会妨碍已经伸出去援助的手。
受伤严重的人被请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的瓦连京回头看了一眼,把车里的暖风给关了。冻伤严重,忌讳突入而来的忽冷忽热。
陈陌拍了拍喜糖的背,喜糖钻进小孩儿的围栏里,把两个小孩儿给圈在了自己的腹部柔软温热的绒毛下。
那人上了车便死死地盯着他们,要说什么却被冰封了口。
这便是他们现在救上车的商厦。
兆青不知道商厦在冰雪里呆了多久,他的脸上已经出现斑斑点点的紫褐色,嘴唇几近黑色裂出了几道口子。伤口都像是冻住了,没有流血。
为了给商厦解冻,瓦连京给他灌了止痛剂,用车内的余温将商厦身上的雪化掉。又将商厦放入提前准备好的浴缸里,里面是三十六度八的温水。
动手的人自然是陈阳,陈氏兄弟独占欲强到不可能让有心救人的兆青和俞升去触碰陌生男人的身体。
陈陌毕竟是哥,陈阳只能憋着气叫上瓦连京一起去救助眼前冻伤严重的路人。
他们不断的往商厦身上浇水,用手轻轻的按摩商厦僵化的肌肉。逐渐感觉商厦僵直的身体恢复些柔软才给人拎出来。
陈栗用纱布轻轻擦拭掉商厦身上的水珠,由瓦连京进行后续治疗。
整个过程里商厦一直睁着眼睛。但他们发现商厦仅剩的一只黑眼珠也不能聚焦,与其说他盯着谁不如说一直是试图看前方。
与此同时陈杰翻了商厦的衣服,找到了商厦的证件。对照着证件,他们根本辨认不出来证件照里的人和眼前人的相似性。
兆青发现躺在沙发上的商厦一直用手指小幅度的写着什么,经辨认是写着‘救命’。
兆青不能睁眼当没看到,开口问是怎么回事儿,只可惜商厦的嘴唇一直在抖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左右瞪着眼睛的商厦才发出声音,气若游丝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和名字。
二十三个人,被困在了十六公里外的一处山洞里,需要帮助。
兆青又看了一眼陈阳,眼神里写满了纠结。
若商厦说的是真的,他在末世冰雪中用双腿前行,赌一个万一。万一能够遇上人,万一有人能救他们。
俞升拿过陈阳手里的证件,仔细看了看,问商厦:“你还记得你来的路线吗?”
商厦听到这话指了指他的证件,俞升在证件的夹层里翻出一个纸条上面写了个经纬度、一句求助的话,和一张照片。
商厦为了防止自己在大雪中前行失去方向,提早把坐标留在身上。无论生死,总归留有痕迹。
“你看到了?”俞升扫了一眼陈阳。
“我哥也看到了。”陈阳一推四五六,推了个干净。
俞升把经纬度递给陈杰,后者便知道他们下个点要去哪儿。陈杰直接走到电脑边儿开始预览地图找寻目的地,并试图在冰雪里规划路线。
“你们干脆藏起来岂不是更容易达到目的。”俞升笑笑不再多言,像陈氏兄弟这么纠结的人也是少见。
兆青凑过去看了看俞升手上的照片,是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个山洞,里面大多数人似乎不知道有人在拍照,旁若无人的做着自己的事儿。有两个军人模样的人在烹饪、有人养伤、有人提供治疗、有老人。有一个清秀少年发现了镜头,留下了粲然一笑。
这是一张气氛很好的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18年11月1日。
“你发现了咋不告诉我!”兆青疑窦全消,拍了陈阳后背一下。
接着剩下的人也凑过来看了看那张照片,陈栗指着那个看镜头的小男孩儿说:“长得很漂亮。”
芝妮好奇心旺盛:“什么什么?是什么。”
陈栗:“你看,是个漂亮的小哥哥。”
“嗯!”芝妮对于男女的相貌还没有什么概念,陈栗说什么便是什么。
“要取信于你们太容易了。”陈阳叹了口气。经过了这么些事儿,他家的兆青还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我们要的不过是个立刻动身的理由。”兆青把那张拍立得照片妥帖的放进商厦证件的夹层里。无论他们如何纠结,去是一定会去的,早晚而已。
兆青仰着头看陈阳,梨涡若隐若现,“二哥说的对啊,你们若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又为啥不直接藏起来。”
陈阳揉了揉兆青的头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长舒气。
剑齿虎再次缓缓启动,兆青像是没站稳的朝陈阳扑过去。他便顺势抱了抱陈阳,抬着头深深的看了陈阳一眼。
兆青很快的松开手,喊上陈栗一起走向剑齿虎的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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