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丢过孩子, 更明白找到那一刻时是怎样感受。
虽然东仓曲珍的眼里没有滑落一滴泪水也没有拥抱司苍布, 可她的眼神和陈栗在狼洞看到知桓时一模一样,满眼都是牵挂与失而复得的欣喜。
他们还能问什么呢?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巧合?问东仓曲珍是否能拿出有效证据去说明她自己和司仓布之间的血缘关系吗?有的时候人会有很多的怀疑,有的时候却不忍质疑。
如果真的要说些什么不如替仍不懂感情的司苍布提前感谢这世界上的安排,让他从一个在狼群中长大的孤儿找到了自己的血亲。
生命诸多巧合这种最美,即便有风险是个错误他们也希望这种错误的时间能长一点儿,最好能够让司仓布了解这世界上人类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
兆青看向司苍布解释道:“她可能是你的家人, 家人是指生活在一起亲密无间的人。”他说着用手指在身前自己画了个圈儿,圈里是他的家人。
陈阳这时候和他哥想到了一处, 他看着兆青比比划划, 听着兆青说着那些让人有归属感动听的话语, 他觉得维护兆青的温柔和热血就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陈栗给曲珍洗了个战斗澡,女人所经历的一切残酷她都曾在幼时感受过, 也曾多次在很多女人身上见过就如今天的曲珍。
陈栗让瓦连京帮忙把曲珍再次安排到楼下贴着狼王曲措, 直到她看到曲珍陷入昏睡。她蹲在地上回头看着神态各异的几个男人, 心想也许只有如兆青俞升这种温暖的人才会把他们紧紧的拴在身边,无缘无故、无怨无悔。
从泥沼爬出来的人虽然口中不屑, 但谁都想不到他们有多么的想念阳光。
俞升扫视一圈挑了挑眉,心说:怎么又莫名其妙触动这些姓陈的神经了,一个个的意识岛显得柔软又亲切。
陈杰冲俞升吐了吐舌歪着头又挤了挤眼睛, 俞升无奈的笑笑对陈杰用口型说:你们啊。
一路颠簸又跌宕,人们都在克制自己回归日常不去回想知桓和芝妮丢失的过程,他们并非害怕复盘,而是对自己被控制有着深入骨髓的抵触, 这一战足够他们消化很久。
人类是最容易有负罪感的生物,如今见了曲珍不免想到前些日子。
兆青怕司苍布不明白又说:“家人就像你和狼王一样,明白吗?”
司苍布看着兆青并未回话而是起身回到狼王身边,狼王从鼻子里嗤出一口气似乎再问司苍布为什么不去看曲珍,但爪子还是将司苍布揽进腹毛间。
陈栗:“没有无缘无故的啊,我就觉得这帮狼对阿狼…哦,现在叫做阿布了,这帮狼对阿布太好了。”
兆青:“对呗。”
陈杰:“枣儿,为什么会有人养狼啊?”
兆青:“这个我也不太懂,可能是因为动物保护?环保?或者什么别的缘分了吧…等曲珍醒了你们可以自己问她。”
陈杰:“曲珍和阿布会愿意和我们一直在路上奔波吗?狼王这样厉害…曲珍会不会要求带着狼王离开?那样的话甭管实操如何,恐怕岛化植物都无法让狼王留下。”
高大的狼王在曲珍面前就像是个大狗,令行禁止善解人意。
兆青:“穿过大西北到了帝都之后再让他们选择吧。”
“枣儿,你知道吗?”陈杰趴在桌子上看着兆青声调软软的说:“如果谁在咱们家生活过,那就不会选择离开的。”
兆青伸手点了点陈杰的鼻尖儿柔声问:“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娇,想吃什么了?”
陈杰:“嘁,我又不是吃货!”
兆青:“烤点泡芙给你吃?”
“咦???”陈杰立刻把脑袋扎在兆青的怀里,抬头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兆青,“我可以不以点草莓和巧克力味的!”
兆青:“好,正好咱们今天做点果酱吧!特化水果熟了一批又一批,做点果酱,你们谁半夜饿了可以自己抹面包片吃。烤的面包你们那里还有吗?”
陈杰:“还能吃几顿吧,也不太够了。”
兆青:“行,回头什么食材不够了就写在楼下小黑板上,我自然会安排补充的。”
他们就餐区沙发侧面有一块大黑板,写着平时要做的事儿和需收取的地球样本明细。如今在宝宝区也有一块大黑板,专门用来给孩子们上课教他们认字用的。
陈阳:“别总宠着他,他多大了?”
兆青笑笑又小声的在陈阳耳边说:“我也宠你呀。”
陈阳喉头窜出难以压制的笑意又凑到兆青身边腻腻乎乎。
陈陌啧了一声:“出息。”
陈阳:“你有出息,你和二哥分房睡啊?”
陈陌:“他不同意。”
“我?”俞升指着自己,他岂有不同意的?能分房他才有踏踏实实睡觉的可能好吧?这时间如此不够用他晚上还得被折腾,中午总得补眠半小时才行。
兆青起身笑眯眯的拿出几个鸡蛋准备打发奶油,陈阳惹祸不管擦屁股跟着自家爱人蹭到灶台处。
兆青用手肘顶了一下往自己身上蹭的陈阳,又回身瞪了一眼后者才把距离稍微撤开点儿。
有一说一,兆青忘了自己曾经在哪儿看过什么资料说:夫妻在一起,基本上一两年就没有新鲜感了,而且床事在十五次之后对彼此的吸引力会骤降,所以很多人才会出轨寻求刺激。而陈阳对自己的需求总是这样,见天的就想把自己往房里圈,得到一点儿空就得蹭上来,不是靠着、就是抱着倚着,简直就是个皮肤饥渴症患者。
陈陌和俞升用眼神互相斗嘴,几个往来后俞升翻了个白眼上楼叫醒两个小孩儿,教孩子们认字的事儿不能落下。
陈陌不知为何心情复杂但整体感觉还不错,起身走到车头处看着外面被风雪侵染不算朗阔的天空。
人们纷纷开始做自己的事儿,瓦连京走过去递给陈陌一瓶啤酒问:“怎么了?很感慨?”
陈陌自是不会回答,默默的喝着啤酒。
瓦连京:“没想到生活的节奏变成现在这样,你是先知,你梦到过吗?”
陈陌回忆了一下很诚实的点了点头,他的梦里出现过各种温馨的画面,许是细节和此时不同气氛却如此相似。但他说:“我分不清。”
瓦连京:“分不清挺好的。”
陈陌:“还没放下?”
“谈不上,我从未拿起过什么。”瓦连京。
陈陌:“你的身世和末世后的特人脉络一样,是难解之事。你曾经选择了不追问,又何必反复。”
“阿升在得到智明者金色超余后脑域光点又开连了几处。力量提升有肌肉骨骼密度的变化作为约束条件,等于有天花板。末世前人类脑域一大半没有开发,智能的增长空间最大。”瓦连京略有担忧的说:“智的单方面提高从来不是好事,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容易陷入强迫和控制的欲望之中。彼时阿升曾用技巧引导你的决策,他自知用了方法会被你反制,而此刻你要担心控制和强迫会成为他在智力上的本能。想要让身在其中的人看透周围,不是容易事儿。”
陈陌:“我会盯着。”
瓦连京:“你不盯着谁盯着,你房里的。不过我也是危言耸听,应该不会有大事,阿升先有了牵挂和足够丰沛的情感才走上智能的跃升,却并非从一开始就改造了智能。”
陈陌:“如今一切自有脉络,你口中的经历反而显得奇异,我仍不相信半个世纪前就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达成单一属性的叠加,这算基因改造吗?”
瓦连京:“我一直认为这是基因改造,可如今超界道具的出现让我动摇。洛书在你们小时候就被发现,其他石板也许一样早就产生了作用。”
陈陌:“先不说了。”
“大熊!”陈杰哒哒哒的跑过来从后面骑在瓦连京身上,“你和爸爸说什么小话呢!赶紧过来帮忙捏核桃!爹也不能闲着!我晕,你们这个点儿就开始喝啤酒!”他说着拎起瓦连京的手,扶着瓦连京的手喝了一口啤酒跳下地。
就见陈杰颠颠颠的边跑边说:“二爸,他们俩又偷喝酒!!”
瓦连京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酒瓶,上面还留着陈杰刚喝过留下的啤酒沫。
“你房里的。”陈陌说着拍了拍瓦连京
瓦连京:“也…不错。”
“谁又大白天偷喝酒??”俞升说着带两个小拖油瓶下了楼。
陈陌听到爱人在那边对兆青说:“枣儿,回头我在沙发楼梯侧面加块黑板,两个小孩儿来下面学字。”
“哦?哦哦,可以啊,这样苍布也能跟着学会。”兆青说着看向司苍布,后者正倚在狼王曲措的腹间观察曲珍。
司苍布感受到视线看向兆青,兆青冲司苍布微微笑了笑,司仓布面无表情。
兆青:“二哥。”
俞升:“嗯?”
“苍布以后会学会很多事儿,但他会不会和哥一样也面瘫啊,”兆青越说声音越小。
俞升:“喂,你哥在前面又不是聋了,你以为他听不到啊。”
兆青:“听得到不也装听不到嘛…我就当哥听不到。”
“听不到吗?”瓦连京在前面逗了陈陌一句,又回到自己的仪器前。陈陌坐在驾驶位上翘着脚,勾起嘴角笑了笑。
俞升:“你们家阿阳不也习惯性绷着脸?”
陈阳:“唉?你俩说话不用带着我,我这位置真不能装听不到。”
兆青笑眯眯的用脚背勾了勾陈阳的小腿,说:“黄桃皮削薄一点,别浪费。”
陈阳:“浪费不了,回头皮都扔进去喂牛羊。”
俞升:“给我一块儿。”
兆青转手拿叉子扎了一块送到俞升面前说:“这是要做果酱的,有点酸。”
俞升把黄桃叼走酸的他挤眉弄眼:“精神多了,你把山楂给我吧。”
“你不用看资料了吗?”兆青把一筐山楂推给俞升,俞升点了点耳机表示自己用听的就行。
兆青:“阿杰,回头你在车后面再按一块屏幕给他们放动画片和纪录片。”
“熊大熊二吗?”陈杰笑眯眯的打趣。
兆青:“猫和老鼠也行啊,我小时候看过什么大闹天宫之类的,你找找看。”
陈杰:“好啊,那我也看看。”
俞升:“我想过这个问题。”
兆青:“猫和老鼠?还是大闹天宫。”
“不,我是说你们对后天这个电影的错误印象…”俞升。
兆青:“有什么想法吗?”
俞升:“你说会不会是某种特别的力量驱令‘后天’这部电影在你们的脑中成为末世的起始点,让你们以为自己曾经看过这一切,用所谓的预知感推动你们去做正常抉择下不会做出的决定,比如大量囤积敏感能源、武器等等?”
兆青:“有实体全维原子的人本身就不会放下囤货的脚步啊?”
俞升:“但程度不一样吧。你们身负不明之物,一般情况下你们的警戒心会让你们不莽撞行事。出现全球范围内的世界灾害也不是一两次了,用什么方法会让你们觉得这一次是末世,让你们孤注一掷?我记得你说那时候你冒险出去买了不少汽油和碳,如果你觉得社会秩序会恢复,你还会去吗?”
“单纯这么问的话,我也许不会去采买特殊能源吧…毕竟我还想隐没在众人之中生活,如果被择出来我未必能抵抗的住。”兆青说着拿出碳炉将特化黄桃丁放入锅中,顺着锅边倒入刚熬好的糖浆继续搅拌着。
兆青:“不过…”
俞升:“我明白,你觉得如果‘自我’被影响到改变你的判断这种程度,被控制感太强。”
兆青点点头:“对,这会让我怀疑曾经的生活,末世前的生活是我们最好的回忆,我不想任何事情影响它的真实性。”
俞升:“我思考了很久,我一直在想既然智明质暗者可以通过对意识岛进行攻击进而影响特人决策,那会不会末世之前就已经有神秘力量用不可知的方式让你们这些全维原子拥有者将各自看的影像小说资料当成末世的开场?”
兆青:“小说资料?为什么说起这个。”
俞升:“因为栗栗在末世前一直对你哥说,他们身在一部小说里。”
兆青:“没听栗栗提过。”
俞升:“后来众多驳论出现,栗栗自己脱离了对这个想法的固定印象。不过这太难想通了…我怎么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说法。”
“也别逼着自己,这种事儿和全维原子一样神秘。既然隐藏种根年代代表着末世真正的开始,那从一九四几年末世就已经到来,末世之后的事儿岂能用常理推论。”兆青:“我是双重记忆的亲历者,但我对这事儿也抱持着无法理解的态度。”
俞升:“最近大脑活跃度非常高,有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想法。”
兆青:“有张有弛。”
俞升:“嗯。”
陈阳:“我倒有个事儿。”
兆青:“嗯?”
陈阳:“有没有发现枣儿和栗栗他们的相貌越来越华夏化了,枣儿的发色和瞳孔,栗栗的肤色。”
俞升:“对,阿京也和我说过这事儿。”
兆青听到这话拿出镜子揪起自己的一撮头发仔细看着,片刻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唉。之前还有点发黄,现在好像比你的还黑点儿…”他说着靠近陈阳比较了一下。
陈阳顺势勾起兆青的下巴仔细看着爱人的眼睛,兆青瞳孔曾是蜜色的,如今像是通透的黑曜石。
陈栗收拾完曲珍自己也洗了澡正好把孩子们都带了下来,下楼时看到所有人都看向她。
陈栗:“干嘛?你们这帮长舌男又讲究我什么了?”
陈杰:“栗栗,你白了好多啊,你那健康的小麦肤色怎么不见了呢?”
陈栗:“因为外面总下雪不见阳光?回头晴天我出去多晒晒太阳。”
兆青:“别晒了,外面的射线浓度多少还是有变化的,别把皮肤弄伤。”
“我就是那么一说,”陈栗不知道他们之前在说啥,话说到这儿想到个事问:“海贼和喜酒常年在车顶呆着没事儿吗?阿布好像也喜欢在上面。”
“叫也叫不回来,咱也没办法。”陈杰:“肤色变化还算有的说,也许是栗栗的面膜起了效果。但为什么连你们的发色和瞳色都会有变化呢?”
“哦,你们在说这个啊。”陈栗说着照了照见镜子。
兆青随口回:“谁知道了,也许是因为我之前生活在美国吧。”
“生活在美国就让你像美国人吗?那我小时候还在泰国呢。”陈栗说着走到餐桌边把核桃敲碎,芝妮坐在边上搓着花生的红皮儿衣。
陈杰:“你之前和泰国人很像啊,黑黑瘦瘦的,我感觉你也是进了华夏之后才开始变白了这么多呢!”
俞升听到这话反复打量兆青和陈栗,“真没准儿。”
兆青:“二哥怎么你也开始和他们一起开玩笑了。”
俞升:“变色龙都可以跟随环境改变颜色,你们拥有实体全维原子从带着外挂比我们更早开始特化,那全维原子会不会想办法让你们更趋同于周围的环境,从任何角度上都隐没在众生里,尽量减少周围人对你们的关注?”
“哈?”兆青完全没想过这个事儿,惊讶道:“我开始佩服你的脑洞了,二哥。”
瓦连京:“有点儿道理。”
俞升:“随便说说又不指望现在得到答案,早晚会知道的。”
“真逗。”兆青说着接过陈栗手里的核桃仁儿,黄桃酱做好了顺便用小锅做个核桃酱。一时之间整个车里的空气满是香甜,司苍布仰头靠在狼王身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兆青看到这一幕说:“找到曲珍也挺好,这样就有人能给狼王洗洗澡了,最不介也能说服狼王让我们给它洗个澡。”
“噗…”陈杰:“枣儿哥,你想很久了吧。”
兆青脸上微窘说:“不然呢,连喜酒都至少每周会洗个澡,狼王来了多久了?就见它在雪堆里滚来滚去。说真的,到现在咱们都不知道狼王真正的毛色是什么唉。”
陈栗:“等曲珍大姐醒了我和她说。”
兆青:“你问过她的年龄吗?”
陈栗:“问了啊,三十八岁了。”
陈杰:“才三十八岁?”
陈栗:“确实和咱们车上这老几位用年轻脸奔四的人不是一个长相。”
“风吹日晒,再说又吃了这么多苦,以后别说这话了。”兆青提醒着其他人,陈栗和陈杰纷纷点头,他们说者无心总要个细致的人提醒。
兆青:“她有过预知梦却不知什么是暗物质武器,那她知道自己有稳定岛吗?”
陈栗:“稳定岛她知道,但那帮人曾经也有个全维原子看透了她稳定岛里的东西总是折磨她,现在她的稳定岛中没有一点儿食物,只有一些家用旧物。”
“这个我也看到了,”兆青:“她几乎不知道有关末世的一切,对吗?”
陈栗:“洗澡的时候趁她放松我们也聊了聊。他们在藏区的生活条件一直都挺艰苦,家里连电视都没有,消息来源全靠每个月来一次的邮递员给送报纸。他们不缺吃喝但也没什么物质享受,在她的眼中无非是冬天被延长了,军队和政府不见了,人性之恶被放大。她说绑她的那帮人也没说过什么末世之类的话,听到我说地球幸存者只剩下曾经一个帝都加个二线城市的人口,她很惊讶。”
陈杰:“看来真有不少人不知山外是何年啊。”
兆青:“没有智明者消息来源太闭塞,她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陈栗:“别提了…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鞭伤,太受罪了,她特别瘦,真不知道她怎么挺过来的。她说那帮人开始人数也不少,来来回回人最多的时候也有一百多人,后来发现稳定岛内的物资可以争夺就发生了好几轮内部争斗,该逃的逃、该走的走,剩下的大多有血缘互相防备又互相需要的人。开始一共十三个女孩儿,跑了六七个。她也跑过没成功,她如今左腿被箭射中,没受伤那个右腿变形也很严重少了几根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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