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阑将顾素未放开时,她已然带了些微喘。眉目含春、腮凝嫣红,原本就波光潋滟的眸子愈发漾点微光。
见此,楚子阑眼中墨色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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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一动,正欲有动作,胸膛却猛地被抵住。
回过神来的顾素未深吸口气,将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全数压下,接着尽量平静着声音道“陛下,您先前说过的”
这几个月来,楚子阑虽时常来明义殿,但因着看出她不愿,便一直未勉强,且还答应了她,不会行强迫手段。
原本有些心猿意马的楚子阑,听了她这话后,理智便逐渐回笼。
“是我的错。”他说着将原本已经有些向下的手收了回来,还是如先前那般环在对方腰上,接着喟叹一声,“可是素素,你不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后面这句,他的声音又带了些暗哑,叫顾素未听后心头一跳。
显然,对方的等待也是有限的,眼下还能忍着不碰她,可日子长了,待对方耐心耗尽时
顾素未不敢再往深了想。
便是说她是个鹌鹑也罢,眼下能拖一日就是一日,日后的事日后再想办法。
于是这一夜,两人又同先前一般,相安无事过了一晚。
及至第二日起身时,顾素未方想起自己昨夜原是有事要跟对方说的,只是因着对方突然之举,便全忘了。
早膳间,她边吃着东西,边想着要如何开口。恰逢此时,陛下又问了她关于去行宫避暑的想法,她便顺道提了句。
历来去行宫避暑路途长远,费时耗力,因而低位宫嫔是不能同去的,如同当初刚入宫的顾素未一般。
“臣妾想着,这回臣妾、贤妃还有宁淑媛都去了行宫,那这宫中便暂时无人主事了。”
原本高位嫔妃便没几人,先前的赵采女同莫选侍都被降位,便只剩下了她们三人。此次去行宫避暑,若是陛下不欲带许多嫔妃去,照位份来说,旁的都是些才人小仪之类的,依律都是没资格跟着去的。
顾素未这话虽未明说,但对方一听便明白了其中弦外之音。
“近些日子,泰安殿的陆小仪似乎同你走得近,时常来你殿中”
顾素未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这样问她,略一怔后无言点了点头。
楚子阑一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你既觉着她合适,回头朕便下旨晋她婕妤。”
其实这事顾素未在心中打了许多腹稿,且做好了对方会拒绝自己的准备,谁知她尚未说出口,对方便已猜得半分不差,还直接应了将她心中所想。
半晌,她方道了句“谢陛下。”
“你谢什么”楚子阑笑道,“这晋得是陆小仪位份,要谢也是她来谢。”
话虽如此,可毕竟开口的是顾素未,且她也没料到陛下竟答应得如此之快,连道谢之言都未想好。
替她舀了一小碗鸡丝粥放好后,楚子阑又道“其实不过晋位嫔妃罢了,你若愿意,日后便由你自行决定,事后告诉朕一声便是。”
他这话说得不甚在意,似是随口一言,但顾素未却知道,这是对方又在试探她了。
这几个月来,陛下总会不经意间跟她提起类似的话,就像元正前说叫嫔妃日日都来晨省昏定一般。
而不论是受嫔妃晨省昏定,还是自行晋嫔妃位份,这些都是只有皇后才有的权力。
陛下的目的很明确,想立她为后。
先前几回,她都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眼下听得对方又提起,她刚要开口,便见对方看了眼身旁候着的郑行。
“你们都先退下。”
闻言,包括郑行在内的御前内侍以及顾素未身边的知秋兰灵都行了礼退出了膳间,不多时,整个膳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时楚子阑才看着顾素未道“素素,算上今岁,我登基已有十载,可膝下一直无所出。虽然我不想理那些朝臣亲王,但他们时不时上折子进言,看多了也烦得很。”
“陛下”
“前朝都在催我立后,我能推一回两回,总不能回回都当做没听见。”他的眼神锁着对方,“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吗,做我的皇后,我的妻子”
妻子
顾素未眉心一蹙。
她好像听过同样的话。
你愿意吗,嫁给我,做我妻子
“我不会嫁给你,也永远不会是你妻子。”不知怎的,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这句话,尔后才忽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霎时惊愕。
谁知对方听了他的话后,反应更剧烈。
“你”楚子阑看着她,眼神骤变,“你方才说什么”
顾素未面上带了些迷茫“臣妾也、不知道。”
“这样的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方才,脑中突然出现。”她说着,额间突地剧烈疼痛起来,如同上次那般,于是伸手压住额角,“唔”
似乎疼极,她原本就蹙起的眉心愈发拢紧,贝齿狠狠咬住下唇“想不起来了”
接着痛呼一声,纤细的指尖猛地揪住自己乌黑的青丝,额间也因疼痛而沁出细密的汗珠。
眼见得她疼极,楚子阑方才听了她说那话的震惊之情早已散去。
“素素,冷静些”他抬手制止了对方自虐般的行为,“想不起就别想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重要事情。”
顾素未却似乎听不见他的话,只一个劲咬着自己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素素”楚子阑慌了,想要开口将方才退出的郑行唤来宣司医,却又担心对方这模样被旁人见了,回头又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因而便只能伸手想将她被贝齿肆虐着的唇解救出来,另一边又一直在她耳边低声宽慰着,叫她不要再想。
顾素未此刻眼前闪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会是她身穿玄色宽袍站在高台上,阶沿下是众多下拜的人,他们边拜口中边念着什么,只是声音嘈杂朦胧,她一概未听清。一会儿又是她被某人拉着,站在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处,那人虽面对着她,她始终无法看清对方面目形容,却感受到对方激烈的情绪。一会儿又是她先前梦中情景,倾泻如柱的暴雨,震耳欲聋的雷鸣,海上刮来的骤风,被雾气遮挡弥漫的海面,以及梦境最后的那声怒吼。
她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越是去深想,脑中疼痛愈发尖锐。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冷静下来,眼前的一切才缓缓散去,最终又变得朦胧起来。
“陛下”回过神后,她才看向一直抱着她的人,“臣妾方才”
她想说自己刚才看到了许多记忆中不曾有过场景,可话到了口边却又止住了。
一方面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便同对方谈及,另一方面,是她发现,适才那些眼前十分清楚的内容,眼下却想不起多少了。
楚子阑却以为她是问自己方才的举动,手便在她背后轻拍,温声道“没事,方才只有我在,再无人见着,不必担心。”
顾素未见他误解了,便也未解释,只是抿唇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而她眼下这样场景,楚子阑实在放心不下,便说自己今日且先不去紫宸殿,在这儿陪着她。后来在顾素未的极力劝诫,以及答应自己会好好配合司医保证之下,方带着许多不放心离开了明义殿。
“处理完政务我便来看你,若是今夜你还如此,这行宫是断断去不得了。”
他离开后,方才一直候在殿外的知秋同兰灵才一并走了进来。
“娘娘。”知秋看着她,眼神有些不解和担心,“适才陛下离开时,叫人去尚药局宣了司医,说您身子抱恙,您”
她想问顾素未哪里不适,却又不便直白地问。而见她如此,顾素未沉下气来“无碍,小问题罢了。”
显然不欲在这上多谈。
于是吩咐了宫人将膳间收拾后,三人便回了寝殿。
另一边,回了紫宸殿后的楚子阑虽在处理政务,心中却始终记挂这顾素未的情况,及至被派去明义殿替对方诊治的司医来回话后,他方稍稍放下心来。
“臣等替贵妃娘娘仔细诊治过了,娘娘身子并无异样,只是瞧上去有些精神不济,想是平日思虑过多,未能安眠导致。”
听司医这样说,他又细细问了些其它问题,而后特意嘱咐拟好后的方子要送至他跟前过了目,才能交给主药去调配抓药。
司医离去后不多时,郑行来通禀说尚衣局求见。
“尚衣局”楚子阑听后头也未抬,依旧批着手中的折子,“好端端地,那边来人做什么”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赶紧将这些事处理完了去明义殿。
郑行躬身道“回陛下,尚衣局处回说,因过不多时便要去行宫避暑,您先前的平巾帻需要量尺寸重做一身,故而派了人来。”
“不必”楚子阑听得行宫避暑,本想说不必麻烦,此事暂时推迟。
因着顾素未今日情况来得莫名,他担心对方身子,便想着现将避暑一事往后推。可刚要开口,又想起对方每每提到去行宫时眼中的期待,便又将话头隐了回去。
“罢了。”他道,“叫尚衣局的人去后殿等着,朕稍后过去。”
郑行领旨离去后,楚子阑又批了几个折子,大半时辰后,方放下御笔起身往后殿走去。
紫宸殿后殿作为皇帝内寝之处,离前殿距离并不远,走了不过片刻便到了。
因着御前乃至殿中省多是内侍,宫人极少,楚子阑便也没细想,以为这回尚衣局派来的还是同先前一般的内侍。
谁知甫一踏入殿门,一道纤细小巧的身影下拜行礼。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大安。”
楚子阑的眉倏地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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