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月制作的灵符, 实在是很实用。
当纪九桐举起手,毫无阻碍地捏碎那枚灵符的时候,仅仅是一次呼气到吐气的时间, 她便感觉身边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安静的,满满都是文青气息的小院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黄沙,残阳如血的大漠。
“万仞山从前是一片古战场, 后来才被天盛宗开辟为试炼空间。”与镜在她身边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也好像带上了低沉而肃杀的气息,让人心中一阵阵发紧。
“这地方我以前又不是没有来过。”纪九桐笑了一笑, 轻声道, 她伸出手, 划出了一道光幕,让自己与漫天的风沙隔绝开来,“这么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对这地方还是挺熟悉的。”
“是什么样的老朋友, 会住在这个地方?”与镜问道。一般来说, 万仞山中所有的不是骸骨, 就是妖兽,除非……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纪九桐道。她话音刚落, 还没继续解释什么,面前的沙漠就突然塌陷了下去,浮出了一团变异的蚁群。这些蚁怪个个都有一人高, 甲壳黑亮,臂骨上的骨片闪闪发光。
这些妖兽本来是给弟子们刷怪用的,但这时候出现,还真算是倒霉。纪九桐无意大开杀戒,只随手点了一点,用灵力托着他们,直接送到了百里开外,向前走去,“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目的地了,那咱们也不浪费时间了,这就往山中间去吧。”
她望了望掌中的灵简,那上面有一段规定的时间,此刻正一分一秒地往前走。
远方的妖兽感受到两人的气势,一个个不去触霉头,转身落荒而逃,让纪九桐有一种高玩误入新手村的感觉。她一路向前走着,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相传,第一个到达万仞山的山顶的人能获得一件宝物。”
“其实,万仞山也不是那么凶险,只是灵简有时间限制,给的时间太少,而这征途又太长,所以始终没有人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山巅,取走那件宝物。”
与镜目光一凝,还是说话了,“所以,你是想……”
他并不是不知道其中的种种典故。曾经,修仙界有一位仙尊坐化在万仞山的最深处,他对天盛宗有恩,自然会答应庇护天盛宗一方安全。只不过,对于与镜来说,这事情更是意味非凡,因为那坐化在万仞山巅的修士,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前的剑主。
虽说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与镜心里依然泛起些许怪异之感。他摇了摇头,把心中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开了去,向前跟上了纪九桐的脚步。他们行进的极快,又没有遭受到什么阻拦,所以已经越过了大半个万仞山的山丘,正稳步向山巅进发。
“止步!止步止步止步!”
行至半路,沙丘之后却突然跳出来个彩衣飘飘,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虽然是在炽热的沙漠之中,她双足上依然不着鞋袜,腰间一条雪白的腰带,垂至脚踝。她张开双臂,比了个很直接的阻拦手势,“你们是什么人?”
“登山者,但求见仙尊一面。不是来和你动手的。”纪九桐道,她微眯了双眼,注目向那姑娘瞧去,一道灵光闪过,她的真身已然显现出来。那隐隐是一只河蚌似的生物,不过却要比寻常河蚌大上很多。
“蜃。名字叫畹溪。”与镜用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仙尊座下,数她话最多。”
那蜃妖不知他们在暗中议论自己,只望着他们,半信半疑地扬起了眉尖,“你们真的是……你们真的是天盛宗的弟子?”
“有哪里不像吗?”纪九桐反问道。
“你们这一路杀气腾腾地就过来了,很难说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啊。”畹溪这样说着,端详着他们俩的面孔,突而凶神恶煞道,“倘若是扰了仙尊清净,你们怎么承担的起!”
那位仙尊清净了几百年,指不定就想让我们打趣解闷呢。纪九桐腹诽着,推了与镜一把,“这人太凶,我怕了。你熟,你去说服她。”
“我们不熟。”与镜澄清着。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畹溪便瞪着他,怒了,“你谁啊?在这儿胡说八道的,什么熟不熟的,我认识你吗?”
这并不是说这蜃精年老健忘,或是清静多年,脑子坏了,而是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化作人形的与镜,对他的全部印象还停留在一把长剑上,如今看到了人形,竟然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与镜,点了点头,“嗯,这次我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纪九桐挺感兴趣,笑盈盈地接话了。
“我真的不认识你。”畹溪道,她赤着脚在沙丘上走了两步,歪了歪头,“但是,我怎么感觉你那么熟悉呢……”
她深思了一会,这才下了结论,“我明白了,我可能认识你爹,或者你爷爷。”
“这也难怪了。因为你只是一只宠物。”蒙受了此等奇耻大辱,与镜脸上却一点怒意也没有。他心平气和地说道,“还是头脑很蠢的那种。”
蜃精的眼睛瞪的老大,可能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人对自己的定位如此准确。但被人骂蠢,是个人都不会有好脸色,她那漂亮的脸顿时愤怒地扭曲了,大怒道,“你……姑奶奶纵横修仙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捏泥巴呢!”
“是吗?”与镜转过了头,一本正经地向纪九桐介绍道,“她当时就是一只手指长的小蜃,经常被观海镜欺负哭。”
蜃精没听清他在偷偷和对面那女子说什么,但可想而知,那绝不是什么好话。她哼了一声,用手指指了与镜两下,长袖一甩,骤然喷出两道白色的雾气来。
沙漠上的风并不大,白色雾气却如有神助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一转眼功夫就展开了一大片。畹溪笑了一声,转身跳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了。
纪九桐说不动手,就不动手,双手笼在袖子里就没拿出来过。她见到此情此景,也只微笑着埋怨了与镜一句,“本来可以轻松过关的,这下全被你搅和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近在咫尺,与镜伸手去抓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浓雾。与镜有点不耐烦了,低斥了一声,冰绯顿如有灵智了一般,陡然出鞘,扫开了一大片空间。
仓促之间,只听到那蜃精惊噫了一声,一片裙摆在半空中摇曳了一下,又很快地从雾中消失不见了,“这招好厉害!不使出点绝招来,看来还制不住你了!”
与镜实在是烦了,“蜃妖畹溪,你看清楚,我是与镜!”
“去你的!”这回可捅了马蜂窝,雾气中顿时传出畹溪的尖叫,“与镜在天盛宗圣坛上好好地待着呢。你家师尊是谁?再胡说,我就向你师尊告状了!”
“我没有师尊。”与镜道。几乎是立刻的,他们俩都听见浓雾深处传来纪九桐淡淡的声音,“但你可以向我告状。”
她的语气,真好像是在自己后花园里散步一样,一点畏惧之意都没有。畹溪不由大怒,自她成名以来,还真没有人敢在这雾气中如此说话。当下,白色雾气心随意转,顿时又浓稠了几分,几乎像牛奶一般白了。
这回,两人终于都不说话了,收敛了心神,专心开始对付眼前的浓雾。畹溪甩了一甩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仙尊把我的实力压抑到三成……也轮得到你们猖狂!”
她一得意,唠叨劲就又犯了,“真是的,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好意思冒充一把剑的名头!”
“仙尊也教过你,放出这个雾气的时候,不要总絮絮叨叨个没完吧。”这句话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刚刚那个黑衫少年就已经从雾气之中一跃而出,身形敏捷地抓住了畹溪的臂膀,“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这样啰嗦。”
“你怎么知道仙尊对我的教诲……”畹溪一愣,随即浑身一震,失声叫道,“你……是你……你真是与镜!你怎么成人了?”
“怎么?我说错了?”与镜冷冷道,“撤去雾气,我要见他。”
他这八个字说的极为坚决,惹得畹溪不敢再说什么,当下舞动手臂,缓缓将雾气散开。清风拂过,与镜的视野之中终于缓缓清晰了起来,驼铃声轻轻回响,纪九桐正坐在沙丘上,一声不响地望着远方。
在她身边,无数的海市蜃楼翻卷成画。画中的景象无一例外,全是一名少女。有些时候,少女精疲力竭地躲避着蚁妖的追砍,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在地上。有些时候,少女缓缓地前行着,沙丘之上,蔓延着一行看不清距离的脚印,她嘴唇干裂,已然出血,但还在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走。
以与镜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那少女的修为弱到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修士都能在三招之内将她杀死。当然,他也知道,以纪九桐如今的功力,三成蜃妖的幻景其实并不能阻拦她。只是,她为什么迟迟没有破境而出?与镜不明白。
“你也知道,蜃并不能凭空造物。”在呜呜的风沙咆哮声中,纪九桐依旧没有回头,她还是定定地看着这些挥一挥手就能被她驱散的幻象。
“所以,这并不是幻境。”这一次,纪九桐终于回过头来,她的长发在漫漫黄沙中凌空飞舞,“这是很多年之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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