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声音小, 宋筱端着茶杯在客厅看蒋家收藏的国画, 就沈曜和蒋老爷子听到了。
蒋老爷子皱了皱眉，敏锐感觉到什么。
“秋家什么时候来的”
管家“比表少爷早点, 来了有一个小时多了。”
“一个小时”
蒋老爷子垂目。
“外公, 茶好了，试试我泡的。”沈曜笑着，将主人杯推到蒋老爷子面前。
蒋老爷子看着孙子，神色放松一霎, 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眼色渐沉。
已经有一个小时了，这边都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吵闹声, 不像是讨论定亲宴，倒是有点像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
这个念头在心底一旦划过，蒋老爷子看了宋筱一眼。
被佣人带大厅来喝茶, 说是搞珠宝生意，和沈曜还有他聊聊，大家闲闲说了几句矿产的事，话题就转了，不像是出来攀谈沈曜的, 倒像是出来避嫌。
“阿曜你觉得呢”蒋老爷子顺势问了句。
沈曜眉目开阔“可能是大舅约了人忘了, 时间撞了, 还是去问大舅一声”
蒋老爷子点了点头。
管家便去小客厅找蒋骏去。
闲聊几句, 管家回来了, 在蒋老爷子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 没刻意的压低声音，近处的沈曜也听了个清楚。
“当真”
管家“蒋总不准少爷起来。”
“苏家人呢”
“苏总进去了，苏小姐在门外等着，苏总不让她跟进去。”
蒋老爷子手指紧扣。
“大君还跪着”
管家点头。
苏总进去了，秋家人不说话坐一边，蒋家两夫妻坐一边，苏总像是看也看不到少爷跪着一样，蒋总和秋总也不叫少爷起来
沈曜面无表情，就像是从头到尾都没听到蒋珺跪着，小客厅气氛奇怪的话一般。
茶香袅袅，沈曜长手长指就在瓷器间辗转，乍一看，宛如一幅水墨画般赏心悦目。
管家下去了，蒋老爷子眉头越皱越紧，宋筱从一侧走到了另一侧，沈曜手中的水也换了两泡，茶汤颜色渐渐淡了。
砰
咚咚
哐
几大声传来，又有东西被砸了，纷乱里细细听还能听见人声争执。
蒋老爷子放下茶杯。
“阿曜，你和秋霖交好，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
沈曜垂目一霎“都是些小摩擦罢了，马上不是要办订婚宴了吗最近蒋珺身边好像总带着个姑娘，就姓苏。”
话到此处，蒋老爷子千年的狐狸，一下了悟。
沈曜“外公想过去看看吗听起来谈的不太顺利。”
不待蒋老爷子回答，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儿传来，管家着急忙慌的从屋子外进来，手足无措的看着老爷子。
蒋老爷子叹口气“蒋骏找我过去”
管家无奈点头。
有一阵静默，蒋老爷子起身“既然阿曜也来了，就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呢。”
刚开春不久，夜晚还带着几分沁凉。
苏青星和助理站在门外，看着玻璃门里的场景，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又被苏家的生活助理给拉住了。
“小姐，苏总说了，到时候会叫你的，你现在进去，只会尴尬。”
生活助理提示。
当然，说尴尬都是轻了。
秋家和蒋家两家要举办订婚宴的前夕，出了这种丑闻，还被秋家的人给抓着了证据，就算是圈子里再开放，三位少爷小姐同时出现在一个故事里，苏青星还是以插足者的身份出现，进去只是自取其辱。
自从他们出现在这一扇门前，蒋少就没看过来一眼，蒋夫人倒是瞪了苏小姐几次，怒气冲冲的。
至于当事人秋小姐，助理说不好，她只是坐着，不说话不笑不怒，瞅着有些渗人。
苏青星咬唇。
目光透过玻璃，直直落在蒋珺身上，平时不可一世高傲的大男孩此刻低头跪着，看不清神情，不知喜怒。
也不知道，是不是恨她
苏青星抚了抚手腕，上面乌紫的青痕已经淡了，几乎看不出来。
她却记得被束住时，那惊人的力道。
走廊有脚步声传来，沈曜跟着蒋老爷子一起出现。
苏青星看向他们，带着几分柔弱可怜。
蒋老爷子目光一扫而过，全当看不见苏青星和助理。
沈曜视线在苏青星身上停顿片刻，礼貌点了点头。
小客厅内，佣人还在打扫，地上的水痕尚新，还没收拾干净。
沈曜目光往茶几上扫过，一屋子七个人，桌上只剩下三个杯子了。
大家火气都不小啊。
蒋父见到沈曜想说什么，被蒋老爷子抬手制止了。
老爷子微嘲“这屋子都快坐满了，多一个人不多”
蒋父尴尬点头，起身给蒋老爷子让座。
秋漫无神的眼珠动了动，撞入沈曜浅色的瞳里，他对她笑笑，神色如春风化雨。
秋漫讷讷也点头回应，麻木的心被什么微微浸润。
最狼狈的时候都被沈曜见过，对比之下，此刻反而也不算什么。
“所以，谁先来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老爷子端坐四平八稳，声音洪亮。
等佣人下去，蒋父上前，声音放低，慢慢复述了一遍。
秋博简和苏父时不时出声两句，算是佐证补充。
十余分钟后，蒋老爷子虽然心里有谱，听完了也不由抬头往外看了眼。
看苏青星，第三个当事人。
苏父“这件事青星肯定有错，但如果蒋珺对我女儿无意，她也强迫不了他是吧”
秋博简“漫漫人单纯，没缘分就算了，我们秋家不想强求。”
蒋父看了蒋珺一眼，人跪的直挺挺的，又为难看向蒋老爷子。
这件事关键就关键在，蒋珺执拗不同意，一跪不起，蒋父拿着也为难。
蒋珺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蒋父早几年就不做他的主了。三家人吵吵嚷嚷，要帮儿子蒋父没脸，要就这样算了，蒋珺不答应，蒋夫人也不干，她心疼儿子。
也是逼到这个份上了，需要个说话有分量的人，不然哪里敢惊动上了岁数的老爷子。
“大君，你不愿意退婚”蒋老爷子问。
蒋珺摇头，垂着脸。
蒋夫人见老爷子来了，又想拽蒋珺起来，没拽动。
老爷子不悦“错了就跪着，没那么娇气。”
蒋夫人不甘不愿放了手。
老爷子看向秋漫，问她“秋秋是什么意思”
秋漫一个字一个字道“我小气，接受不了，原谅不了。”
有好几秒迟钝，秋漫又道“苏小姐，或许更适合蒋珺，各方面。”
沈曜诧异，微微抬眼。
秋霖伸手揽住了秋漫的肩，拍了拍她的背脊，聊作安慰。
蒋珺痛苦“秋秋”
“闭嘴，没问你。”
蒋老爷子一声吼，威严十足，室内又安静下来。
思考好一阵，蒋老爷子“三个人的事情，光是苏总说，不好。把苏小姐喊进来吧，我问几句话。”
苏建伟刚想反驳，老爷子洞若观火又道“事已至此，闹得这么难看了，我是来做主，不是来添乱的，不会为难谁。”
苏青星被带了进来。
站在客厅中央，一脸惶惶，搅手指。
蒋老爷子温和“我有几个问题，问问小苏你，不用慌，也别怕。”
苏青星点头。
老爷子“你和蒋珺怎么认识的”
“在我大学校区，我骑自行车，不小心把蒋少的车刮了。”
蒋珺不讲道理，她回了几句，被蒋珺记恨了。
“最近蒋珺经常叫你一起同行，你都是自愿的”
苏青星眼珠转动，沉默一霎。
蒋老爷子摆了摆手，平时对蒋珺的作为有所耳闻，这种沉默已然是一种回答。
老爷子看向秋漫“秋秋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青星心头一慌。
秋漫看向苏青星，木然发问“苏小姐皮肤白，很容易留下印子吧”
苏青星心神巨震，双眼圆睁退了一步。
下意识的，拉了拉衣袖。
秋漫扯嘴角笑，比哭难看。
这一句问的毒，虽然三家人都没讨论到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苏青星的反应，不用再问，已昭然若揭。
蒋老爷子长叹口气。
站了起来，看秋博简“秋总，这个视频和照片”
秋博简会意“老爷子要是同意，秋家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老爷子点头“和和气气，才是长久之道。”
蒋老爷子“那就这样吧。”
“订婚这件事，就当没有过。对外，就说又找大师算过了，两个孩子，强行在一起不合适，订婚宴作罢。”
这个理由秋博简早就想过，“我可以找薛大师出面。”
有钱人家，大半都迷信，自然认识几个算命的，薛大师在申城南边极有分量。
蒋老爷子点头“可以，就麻烦博简你了。”
“爷爷”蒋珺不可置信。
“你闭嘴”
呵斥过，蒋老爷子继续，强势道“至于视频和照片，是苏家和蒋家的事情，蒋骏你和苏总说定，就算定了。”
“爷爷，我”
蒋珺话没说完，蒋老爷子一直握拳忍耐的手猛然挥了出去。
啪
又是个清脆的耳光。
打的蒋珺整个人都懵了。
蒋夫人捂住了嘴，一下子哭了起来。
众所周知，蒋老爷子虽然威严，可是最爱这个孙子，从小就疼他的。
“够了”蒋老爷子暴怒，一直竭力控制的脾气上头。
“我从小教你爸和你的什么，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这件事，从一开头就是你不对，桩桩件件，人家拿着证据上门，你还有什么抵赖的蒋家的面子被你丢光不说，人家两个姑娘都为你哭，你有什么脸说这个不字”
“这件事捅到我跟前，就这样”
“你要是不服，心有不甘”
老爷子胸膛剧烈起伏一霎，咬牙切齿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哇”
蒋老爷子上了年龄，吼完有些站不稳，蒋父和沈曜赶紧上前搀扶。
秋博简和苏总也站了起来。
蒋珺双目无神，苏青星愣愣看着，心痛如绞。
秋漫垂着眼睛，谁也不看。
秋霖“漫漫，你先去外面等我们。”
看秋漫失魂落魄的样子，秋霖不放心“阿曜，麻烦你先带我妹妹去前厅，我和爸把事情交代了就过去。”
不用说，也知道是交代视频和照片。
可能三家人还会达成什么私下的协议，把丑闻捂严实。
蒋老爷子附和“对，阿曜你先把秋秋带走吧。”
这里面三个人，就这小闺女儿最可怜，蒋老爷子懂父母心。
沈曜点头，混乱里带着秋漫往外走，秋漫就安静的跟着，像是个牵线娃娃。
“秋漫”
走出几步，蒋珺歇斯底里吼了起来，沙哑的嗓音听得人窒息。
像是舍不得她一样
秋漫脚步一顿，手腕被沈曜拉了起来。
“别回头。”男人如是道。
不由分说，把她带离开又陷入混乱的小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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