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乐岫不必只看殿外景色,欣赏飞檐上的骑凤仙人。
一身紫衣的严忠早已在殿外候着,见着乐岫,行礼请安:“公主殿下万福金安,陛下已经在侧殿等候殿下。”
乐岫想观察严忠的表情看出点什么,但严忠估计是跟戚渊久了,不动声色学的十分到位,乐岫屁都看不出来。
“父皇怎么会突然唤我?严公公可知父皇是为了什么事?”
“殿下去了便知。”
“严公公就一点都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本宫?”
严忠抬眸正好瞧到乐岫眨眼,浓密的睫毛因为疑惑无意识地快速眨动,就像是欲飞的蝶。
因为这眨眼,严忠又想到乐岫之前把他看愣的那个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乐岫似乎越来越动人,不止是脸,骨子里也透出了一股美人的媚。
而她似乎没意识到这变化,美而不自知,让他们旁边的人不经意间被惊艳愣神。
沉默片刻,严忠已经错失最佳的回话时刻,干脆低了头,沉默在前面领路。
“殿下请。”
问题直接被忽略了,乐岫被他的态度搞的有点忐忑。在她判断里戚渊不会因为她对东太后的态度而生气,但凡事都有万一,毕竟戚渊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还是书里面最后杀了原主的人。
还没看到戚渊,乐岫就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有点不想踏入侧殿。
扶着雕花门栏:“父皇不会打我吧?”
迎上严忠疑惑的眼神,乐岫也觉得她这问题傻了点,整了整衣摆,“严公公日日都能见到父皇,就不懂本宫思念父皇,但又怕父皇威严的心绪。”
乐岫看着漆红绘金色祥兽的门扉,“本宫这是近乡情怯。”
听着乐岫放大的甜软嗓音,严忠和静秋都若有所思地看着门扉,乐岫这话大约是想说给侧殿里头的陛下知道。
“瑶公主到——”
因为担忧戚渊找她是找麻烦,乐岫都做好踏入了侧殿眼前一黑的准备。
书里面戚渊就是个喜欢待在黑暗地方的人,有时候还会特意去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沉思,对于犯人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却能帮助戚渊静心思考。
脑子里的想法太多,乐岫视线触到屋中的摆设,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朱鸟窗开着,屋内窗明几净,没有珠帘遮目,连屏风都只摆了一张半透的。
戚渊今日穿的一件朱红金纹的常袍,坐在椅上,乐岫进门的时候抬了抬眸。
被黑眸睇上,乐岫心尖微颤,利落地福了福身:“父皇,儿臣来给了您问安了,父皇万福金安,万寿无疆。 ”
好听话乐岫记得不多,叫戚渊叫爹习惯了,想憋个成语,就憋了个万寿无疆出来。
乐岫半低着头,自然错过了戚渊听到她的话神情顿了顿。
“过来。”
乐岫依言过去,就见戚渊把她领到了紫檀木桌前。
“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瞅见桌上的宣纸与紫毫笔,不确定地看向戚渊:“父皇是想检查儿臣功课?”
戚渊没否定,乐岫神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她还以为她跟金大腿的进展缓慢,现在看来分明挺快的,戚渊都要检查她的功课了。
肩负起了父亲的责任。
“父皇,儿臣好高兴!”
乐岫本来想要不要演一出喜极而泣,但想想她演技没到那份上,哭不出来干嚎说不定会让戚渊厌弃,所以放弃了这个想法。
避免戚渊不耐烦,乐岫拿起了笔,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才用左手抬着宽袖,开始认真地写下了第一个字……
孝感动天,亲尝汤药,啮指痛心,尝粪忧心……卖身葬父。
戚渊只让她写字,却没说让她写什么,桌上也没摆什么参考,乐岫拿着笔一想,就被二十四孝默写了出来。
一个个成语跃然纸上,把二十四个写完乐岫还有些意犹未尽,写毛笔字这事,开始的时候觉得枯燥,不过进入在状态就有了趣味,看着字从手下完成,乐岫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写得好。
“好了?”
乐岫回神看向戚渊,发现她在站着写字的时候,他已经坐下继续看手中的公文,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动静才侧过了脸。
乐岫点头:“父皇,我写好了。”
戚渊站起走到桌边,看到纸上的内容倒没多惊讶。
他刚刚侧脸看过乐岫几次,乐岫专心致志,唇瓣紧抿,眼睛眨动极少,眉头还会下意识蹙起,仿佛在完成什么巨作,他就扫了几眼。
抬起乐岫没用过的笔,蘸了朱砂,目光巡视宣纸乐岫勾了几个圈。
“天”,“行”,“儿”……也就四五个圈,乐岫不明其意,就听到戚渊道:“就这几个字尚可,学的日子也不短了,怎么只写出了这几个让人能识得的字。”
戚渊皱眉,没有隐藏自己的不满。
戚渊未留胡须,年纪只有二十几许,远没有长者那种八字纹深邃,一句怒言就让人觉得威严凛然,但他身处高位太久,那种慑人的气势,乐岫竟然有种不怎么敢直视他眼睛的感觉。
对此乐岫想她不会是真把戚渊当爹,把自己当孩子了吧,那么一句话,她就吓住了?
那么一想,乐岫反而倔劲上来,瞧着戚渊的眼:“父皇,儿臣写的其他字您若是不识的,儿臣念一遍给您听如何?”
未免让金大腿觉得她这话是挑衅,乐岫歪头眨了眨眼,期待地看着戚渊。
“不必。”
轻挥开了乐岫,戚渊站在桌边,重新拿了张宣纸开始写字。
戚渊写字的速度比乐岫快上许多,之前乐岫还觉得自己握着笔写字,有种舒服的美感,但现在一对比,乐岫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笨拙。
戚渊写的也是楷书,只不过比起乐岫的梅花小楷,他已经形成了有自我风格的笔风。
落笔骨气劲峭,遒劲天然。
之前乐岫说想写字像戚渊般,只是为了跟他亲近,拍他马匹。戚渊实际写字如何,她根本不晓得,现在看来戚渊的字比起教她的老先生都写得好。
老先生的字中规中矩,不像是戚渊的字,只是看到了字就禁不住想写这个字的是什么人。
戚渊没有另写其他内容,写的就是乐岫写的二十四孝。
不过戚渊估计没乐岫那么好的觉悟,把这人人都要背诵的孝顺成语记得牢固,中间顿笔了几次,看乐岫宣纸上的内容。
哼唧,还说她写的字看不懂,这不是在看?!
乐岫腹诽,但没说出来讨打。
看够了字,乐岫不禁目光上移,看起了戚渊的脸。
戚渊跟胖沾不上边,就算他这身衣裳的剪裁显肿,他穿着身材依然笔挺,不难相信衣袍里他会是多标准的精瘦体型。
耳朵到下颌的幅度流畅,骨架使然,不会让他侧脸出现突兀鼓胀的咀嚼肌。
凤眼的下眼睑有浅浅棕色天生的色泽,使他的眼长而不窄。
不愧是言情小说的男主,乐岫怎么看都没看出戚渊的缺点,反而近距离欣赏了他的脸之后,觉得自己以后看男人,对英俊的标准都要升高了。
“你在看什么?”
低沉地声音响起,乐岫回神发现戚渊已经搁了笔,神情不悦的看着她。
“父皇,您好高啊。”
乐岫踮了踮脚,“儿臣垫了脚都才够到您的下巴。”
戚渊低眸看着了乐岫的发顶,金步摇颤动,乐岫近的让他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香。
“不到,离下巴还还差一截。”
戚渊淡淡道,就见乐岫不乐意地鼓起了腮帮子。
乐岫发现了,戚渊这个人还挺喜欢打击她的。
“幸好儿臣以后还会长。”
原主现在身高大约一米六差一点,比她现代的身高都矮上许多,她记得她现代的时候到了高中才猛窜个子,原主才及笄没多久,还没到十六岁,应该还会长一截。
要多喝骨头汤才行……“哎呀!”
乐岫突然惊叫了声,戚渊看她一脸完了的表情,用过的笔扔进了洗笔:“怎么?”
“儿臣忘了今日去御膳房给父皇炖补汤。”
看了眼墙角的沙漏,这时辰是彻底的过了,等她到了御膳房炖汤,晚膳的时辰都差不多了。
乐岫一脸懊悔,早知道她应该先让静秋帮她去御膳房准备食材,汤底也先准备好。
越想乐岫就越觉得可惜,从打算给戚渊送汤,她就把这件事列成了她每天要做的事之一,还设想过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各种意外,她都要按时按点的把这件事办了。
但现在还没到一个月,她竟然就给忙忘了。
要不是戚渊在这里,她都想叫唤两声来发泄懊恼。
乐岫的脸上写满了她此时的情绪,戚渊自己都不知道,给他熬汤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重要到她能忽视他就在她旁边,她却一股脑的陷入自己的情绪,懊悔写满了全脸。
“汤朕并不饮。”
戚渊说的直接,本以为面前这人会尴尬地脸色羞红,只见她认真地看着他:“父皇不用是父皇的事,儿臣没做就是儿臣的不对。”
乐岫拍了拍头,“儿臣真是糊涂脑子。父皇用过晚膳后,儿臣给你送一盅清爽的梅子汁如何?”
乐岫试着挽回错误,戚渊巡视她脸上的神情:“不必了。”
唉。
“你可以明日再送。”
乐岫眨了眨眼,回味过戚渊说的话眼睛倏然放光,宛若细碎的阳光落入湖面。
“谢父皇。”
她和戚渊都心照不宣那补汤戚渊是不喝的,但戚渊却同意她明日再送,要是她没理解错的话,戚渊这是愿意喝她煲的汤盅了。
“写字。”
扫了眼纸上的卖身葬父,“写够二十遍再回瑶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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